第66章 事故

李蔓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看到手机上秦维桥凌晨一两点给她发了消息，说中午的时候他会去她们电视台，和外宣部长洽谈，希望借电视台的影响力和各大品牌商以及拍摄地各大企业牵桥搭线，列出几个可靠的赞助单位，让剧组的外联团队和他们提前联系，做好前期的投资工作。让她下午下班后在园区里等他，他结束后去找她。

        m市电视台确实是这次电影的制作团队和出品方之一，他要借着电视台的影响力还能事半功倍些，她倒是希望他别再遇上以前那些糟心事了。

        还有，那么晚发消息过来，难道是刚结束？他身子是铁打的吗，熬那么晚？

        “知道啦。”

        消息发出去后李蔓收起手机，拿上东西出门上班了。

        到电视台的时候，其他人都出去跑任务了，只有李蔓和张意在。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求助热线打来的，说淮源路的十字路口发生了一起特大追尾事故，造成了连环车祸，最前面的小汽车被后面的车子直接撞得冲上了人行道，里面还坐着一家三口，后面的情况估计更糟糕。打电话过来的是个小姑娘，估计现场目睹了，被吓坏了，一直在哭着，李蔓安抚了几句，知道准确地址后和张意拿着设备去了现场。

        淮源路距离电视台大概三公里的距离，两人开了车赶过去。但因为前方发生车祸，车流死死堵在了距离事故现场一公里以外的地方，两人只得步行前进。

        越靠近事故中心，现场的哭声、警笛声、救护车声就更响亮，一下下刮着人的耳膜，捏着人的心脏，刺激着人的神经。两人都紧紧绷着一根弦，抿紧了唇，脚下快步走着，最后觉得实在太慢了，干脆跑起来去到了事故现场，好在平时穿的都是方便外出的鞋，这会没什么负担。

        街上有从事故现场跑过来的受惊群众，正值早高峰时期，人有些多，两人逆着人流前行，越靠近事故中心就越难前进。

        淮源路十字路口东西走向是一条平坦大道，南边是一座跨江爬坡‘之’字大拱桥，整体斜面50度，正对的北面是宽阔笔直的榆林大道。路中央有绿化隔离带，种着高大葱郁的香樟树，交界地带又是一片高楼，隔开了纵线和横线的视野范围。因此事故发生时，东西线上的车流根本不知道南坡上有货车失控冲了下来，正常按照红绿灯起步过马路，因此酿成悲剧。

        事故中心已经最严重的是一辆运载钢材的货车，从坡上失控冲下来的时候钢材泄了一地，砸到路边停靠的小车上，有的车顶被砸凹了，严重的是有的钢材戳穿了玻璃直直插入到了驾驶舱内！

        货车一路顶撞了前面十几辆小车冲出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才停了下来，十字路口中间一片汽车的红色车尾灯闪烁，拉着尖锐刺耳的警报。中心的汽车被碾压得不成形，被压在了货车底部，里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情况，接到消息的家属哭着要冲进去，被围观的群众拉住了，一直安慰着。

        消防员正在事故中心拿吊车挪开压在底部小车的货车，刚才被清理出来拖到了一边，肇事的货车司机正一脸后怕的瘫坐在路边，脸上表情惊恐茫然，一脸空白，嘴唇剧烈抖动着，目眦欲裂。

        地上留着一滩滩灼目的血，刺痛着旁人的眼球。救护人员正争分夺秒的抢救着场上的人员，被压住的小车严重变形，里面的人被挤在钢板和驾驶舱内，虽然有安全气囊的缓冲，但还是被死死卡住了，被破裂的车玻璃和铁板二次插伤，现在因为失血晕过去了，情况不明。

        消防员在正竭力抢救着，拿着器材准备割开门板救出里面被困的人。不敢太快，怕震动带来伤害，整个过程进行得异常缓慢，每个人额头上都憋着一把汗，咬紧了牙关，稳住手上的力道。

        街道上已经空出了一片场地，被顶撞冲上人行道的小车撞破了路边一家店铺的墙门，停在里店里。好在冲击的时候大家都闪开了，没有人员伤亡，只是逃跑的时候被掉落的天花板砸伤了，去医院包扎了，车上的一家三口也没事。

        看到算是个好消息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把目光投注在事故中心的救援现场上。距离中心较远的车主已经安全获救了，但是中心的情况实在太糟糕，进程缓慢，迟迟没有结果，大家的精神都被紧紧吊着。

        但是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就越糟糕，伤者的生命安全不说，就把车辆电路线短路产生火花，加上泄露满地地汽油，只要稍微发生点意外就有可能造成事故现场的二次伤害。

        好在最后经过消防员的努力，事故中心的车主被救了下来，一边候着的救护担架立马抬上来，紧急拉扯鸣笛一路奔去了医院，留下一路鲜红的血液，灼烧现场人的眼球和神经。

        交管部门和其他的相关部门把路段封控住了，禁止车辆出入，留下来清理现场。李蔓和张意在事故现场问明事故发生时的情况，询问了消防人员关于这次救援的事情，跟着最后一辆救护车去了最近的人民医院。

        医院大厅里异常混乱，一台台担架从救护车上被抬下来，轮子摩擦在地面上带来一阵阵刺耳的声音，后面跟着悲嚎痛哭的家属。伤者被紧急送往了抢救室，家属止步在外面，瘫坐在门外，形容枯槁，一脸死灰。滴落在地上的血液被清洁员一遍遍擦拭，地上蒙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水渍，空气里消毒水和铁锈味交织混杂，久久不散。

        李蔓和张意不忍，帮着宽抚了些情绪激动的家属。坐在门口等着病情通报。

        下午三点的时候，医院出示了此次交通追尾事故伤者的情况说明：致死2人，重伤8人，轻伤若干。

        现在都还在医院病房里，重伤的暂时脱离了危险期，轻伤的心有余悸，在病房里唏嘘。事故导致死亡的家属情绪异常激动，声称一命换一命，要肇事司机赔偿，最后哭着晕倒在了医院门口，被急忙抬进医院了救治。

        货车失控的原因也出来了，因是货车司机想多拉些货物，多赚些钱，最后导致超载，下坡的时候遇到红灯，刹车失灵，只能一路冲着下了坡，导致悲剧发生。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都是为了生活劳碌奔波的人，一时鬼迷心窍，酿成悲剧。

        知道整个事故的脉络和原因后，两人收线回了台里，等着之后的通报，看对于事故处理怎么判定，心情都有些沉重，一路都没有人说话，把素材交接好后，靠坐在椅背上发着呆。

        “你说，怎么就偏偏在那么一块中心地带，又是早高峰时期发生了这么件意外呢。”李蔓沉沉叹了一口气，视线焦点不知在屋顶哪处。

        张意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揉揉脸，强打起精神，关注网上的后续发展。

        因为事件牵涉范围广，引发线上线下广泛的关注度，交通管理部门和公安机关给出了最后的情况通报：肇事司机负全部责任，超过规定载货量的30％，罚款2000，车辆扣除，驾驶证扣3分。运输单位罚款5000。肇事司机判处3年有期徒刑。

        事件尘埃落定，但是对已故家属造成的伤害不可挽回，成为一道伤疤横亘在亲人之间。

        事件也给大家敲响一记沉痛的警钟，以此为鉴，遵纪守法，守住底线！

        新闻消息后一时间引起网上的热议，各界争论不休，群情激昂。有的网友扒出了事故双方的家庭情况，有的网友建议修改法律严惩不贷，有的在普及公共交通安全知识……

        李蔓下班后还在关注着网上的热议，热度一时位居榜首，久居不下。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秦维桥刚从会议室出来，还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就是今天淮源路发生了一起追尾事件，死伤比较惨重，我在看网上讨论的帖子。”李蔓坐在副驾上，手指滑动着屏幕。

        “淮源路？今天是你出的任务？没事吧？”说完探过身来要看看她有没有剐蹭到。

        “我没事。”李蔓把他挡开，和他说了今天的情况。

        “明天和意外，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我们能做的也就是珍惜眼前的一切。从事故中吸取教训，不要重蹈覆辙。虽然最后的结果并不能抚慰家属的心情，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希望他们能够早点振作起来吧。”秦维桥说着些排解她心里郁结的话，做为旁观者或许并不能完全感悟到家属的心情，只能从事后的苦难中汲取教训，以免重铸恶果。

        侧过头，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颗糖递给她。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糖啊？”李蔓看着躺在他掌心里的糖酥，又看了他一眼，这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

        “就当是我讨好你的。吃完还有，管够。”秦维桥轻声说着，发动车子带她去面馆。

        李蔓嘴里含着甜津的糖酥，坐在车上，降了些车窗吹散积压在心底的郁结。到店里的时候按照以前在学校时候的习惯，点了碗杂粮面，加上自己喜欢的配菜，补充能量。

        “你们今天赞助商的事情怎么样，还顺利吗？”碗里的面看着让人食指大动，李蔓喝了一小口汤，觉得和记忆里的味道差不多。

        “结果不错，和十几家企业搭上了线，等着之后安排时间和各家企业面谈。”看她现在状态好了点，秦维桥舒了一口气。

        “唔，那挺好的。是不是之后就会越来越忙了啊？”

        “是，但是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谁和你说这个了！

        李蔓闭嘴了，安静吃着碗里的面条。

        “今天……我可不可以先回去啊？”出门后李蔓和秦维桥商量着。

        “怎么了，家里有事吗？”

        “不是，你也挺忙的，而且我不想麻烦钟远晚上送我一趟。”在他那里自己也是一个人，还不如早点回去。

        “怎么，你是在抱怨我没有时间陪你吗？”秦维桥笑了一下，眉峰舒展，上翘的嘴角勾子似的勾着人的心。

        “不是，就是不想麻烦你们……”李蔓瞥了他一眼，视线收回来落在门把手上，手指轻轻蹭着。

        “不麻烦，月底的时候我会给钟远加些奖金。还有，我今天有时间，待会我送你回来，还有问题吗？”秦维桥坐在车上并不着急发动车子，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她。

        “没事了……”

        得到答复后，车子启动，半个多小时后到了他工作室楼下。

        工作室一片安静，下班后大家都走了。秦维桥打开大门，带着李蔓上了二楼，打开过道灯，进了办公室。

        让李蔓在沙发上坐下后，他去隔间休息室从里面拿了一箱小零食出来放到桌子上，又沏了一壶蜜茶，拿着几本书放到桌子上。

        “喜欢什么自己拿，如果没有就去书架和隔间里自己找。”秦维桥说完把办工桌上的电脑搬过来，坐在沙发一角，开始写他的招商策划书。

        李蔓看着桌上一堆东西，心想，他怎么和养小孩一样……

        最后拿了本书，慢慢翻看起来，被桌上的蜜茶香味吸引，端起来多喝了几杯。

        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书页的响动声和键盘的哒哒声，虽然无话，但是气氛却比上一次的无声对峙好了许多。

        秦维桥被沙发上不停扭动的李蔓吸引了视线，从电脑屏幕里抽出思绪，抬头问她，“怎么了？肚子不舒服？”说着放下膝上的电脑就要过来。

        “不是……”李蔓的声音有些羞囧，视线暗暗往洗手间的方向飘。

        秦维桥了然，有些好笑，拿出耳机戴上，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李蔓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慢慢挪去了洗手间。擦干净洗手台后，又轻手轻脚的回到了沙发上，拿出手机想看下时间，被吓了一跳。居然快十一点了。

        “嗯，秦维桥，你看，外面月亮都那么高了，太阳也早就回家了，或许我也可以回家了吧？”

        秦维桥抬头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一轮冷月高挂夜空，看着手表上的时间，确实不早了，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文件备份保存好后，带上电脑，拿起桌上的钥匙，送李蔓回去。

        “你……晚上还要继续写策划书吗？”李蔓看着他提着电脑，还以为他要继续加班。

        “不是，明天早上要去会场，需要用到。”

        “嗯。”不是又熬夜就行。

        “你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过度疲劳。”虽然李蔓没说，但是他可以感知到。

        “嗯。”

        车子到楼下的时候秦维桥叫住了准备下车的李蔓，“我这几天是都比较忙，如果你不想过来，那我晚上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可以么？”

        “嗯，可以。”李蔓侧过头看着秦维桥被夜色笼罩柔和下来的面部轮廓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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