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six

伯纳德双目无神地站在道德夫妻中间，麻木地被这两人牵着往前走。

        他刚刚体会了人生中第一次正常睡眠，以及起床。

        作为利爪被冰冻时的沉睡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不管中间隔了多少年，从闭眼到睁眼之间对利爪来说都是不存在的，也没有空白，就好像只是一次普通的眨眼。

        但是睡眠不是这样的，伯纳德从书上见到过对于睡眠与梦境的描写，而在他本人感受中，陷入睡眠就好像是沉入了一片温暖的黑暗，大脑放松好像融化一样——和降温时好像被冻住的滞塞感完全不同。

        所以当他一大清早被刨出被窝时，当即理解了起床的痛苦，完全没注意听道德夫妻跟他说什么，稀里糊涂就被带出了家门。

        感谢前一晚没有摘面具的英明决断。

        困倦的小猫头鹰迷迷瞪瞪，脑子停转的情况下还不忘哼哼两声夸奖自己。

        伯纳德觉得自己多半是被拥挤的人群吓醒的。他抬起头来，放眼望去，全是挤挤挨挨的人，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什么地方？

        开机成功的伯纳德带着比刚刚没睡醒时还要茫然几倍的表情观察周围，试图从自己的记忆中提取早上听到的对话。

        “伯纳德！”但是身边女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道德夫人在嘈杂的环境中俯下身，靠近伯纳德，并且提高了她的音量，“有什么想玩的吗？”

        “啊？”伯纳德没有理解，什么玩什么。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没说话……妈妈。”伯纳德也提高他的音量，有点别扭地将道德夫人称为妈妈。

        他刚刚在人群上方看到了挥来摆去的娱乐设施，那么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就是游乐园了。

        ……不过原来游乐园是人这么多的地方吗。

        伯纳德好奇地四处张望，悄悄感慨这里的人流量甚至赶得上搞促销活动的商场。刚刚最拥挤的地方实际上是大门口，进来之后的人群密度比门前好了许多，留出了可以观察四周的人群组成的空间。

        “没什么想玩的东西吗？还是说看不到有什么？”道德先生弯腰，双手穿过伯纳德的腋下将他整个人举起来，“现在能看到了吧？”

        伯纳德被道德先生举在半空，四肢耷拉下来，像只被托着前爪举起来拉成一长条的猫。

        他为这意料之外的发展欲言又止许久，憋了半天挤出来一句：“我看到了。”

        看到是看到了，但是谁能来给大清早犯迷糊的小猫头鹰来解释一下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啊？

        大概是因为伯纳德迟迟没有选定娱乐项目的缘故，道德先生自作主张，带着身高堪堪能过限制线的儿子去排过山车的队。

        虽然道德夫人不太赞同，但是被丈夫一套歪理带偏，两个人的讨论方向越来越歪，逐渐拐到男孩该怎么养上面。

        这个我熟。

        看了一堆乱七八糟教育类书籍的伯纳德突然兴奋，刚想和便宜爹妈谈谈自己总结的内容，结果道德先生一低头看到他，当场露出得意的笑容：“你看，伯纳德也想去。”

        伯纳德：？

        半个多小时后，伯纳德看着在草丛边干呕的道德先生陷入沉默。

        倒也不必这么勉强自己。

        排队时伯纳德已经弄清楚了他们现在在这里完全是因为道德夫妇想要带他们刚刚失而复得的儿子出来走走转换一下心情，而他们觉得儿子可能会想来游乐园。

        伯纳德想了想，他确实想来，毕竟这里的孩子这么多，满地跑的都是活生生的参考范本。

        道德夫妻还是没能察觉到儿子的异常，他们只是在伯纳德观察其他孩子时，不断地给他买来被观察对象手里的零食或者玩具。

        关爱劈头盖脸地砸在伯纳德身上，他左手环着毛绒兔子，右手举着棉花糖，整个人僵硬无比，哪里都不敢瞎看，目不斜视地只顾往前走，只在道德夫人又发现什么东西喊他去看的时候才转过身去。

        客观上来讲，这些目的仅仅是娱乐的设施能够带给伯纳德的刺激感十分有限，完全比不上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飞来飞去抢劫劫匪来的惊险，真正体会到刺激的可能只有坚持陪儿子挑战所有项目的恐高老爸。

        但是仔细想想，他有个老爸哎。

        伯纳德抬头看向为午餐内容而吵嘴的父母二人，颇为新奇地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是伯纳德·道德的父母。

        小利爪现在就是伯纳德·道德。

        所以这就是他的父母。

        像是晚了一拍才进入角色，伯纳德把脸埋在毛绒兔子后面偷偷笑起来。

        这不就是顶替一个死去的孩子的理由吗，为了这种从未曾体验过的普通的生活。


　　https://www.lingdianksw8.cc/80946/80946445/6477647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