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物是人非,家破人亡
和北齐之间的停战合约已经签订完成。消息一传到泰元殿中诚明帝的案头,临时增派到西北的东路军很快就接到了班师回朝的旨意。
同时回京的,还有年初刚刚承袭安国公爵位的沈青蓦。再大铭和北齐正式停战之前,中路军直面北齐大将军拜耳旗加的猛烈攻击,沈青蓦多番出战,战果可喜,身上不说军功累累,却也绝对对得起自己身上这幼年承袭的爵位了。
其实按照惯例来说,沈青蓦年纪尚幼,尚未大婚,从父辈承袭爵位时,该是要降为袭爵,先以“侯”位袭爵,待到大婚成年之后,再晋位到国公的头衔。
说起来也是诚明帝爱重沈贤妃,且对刚刚痛失祖母,又怀有身孕四皇子妃也存了安抚的心思,体念她们二人不能没有牢固的母家做后盾会日子艰难,所以才破格让沈青蓦直接承袭了国公之位。
这件事在盛京城中的勋贵世家里,没少受人诟病。不过好在沈青蓦自己足够争气,这一回挣了大把大把的军功回去,安国公府又重新走回了百年前的为将为军之路,这让沈念心十分欣喜。
只是再回到京城,安国公府已经再也不是从前的安国公府了。
在沈贤妃的暗中授意下,安国公府已经分了家。三房一系已经迁出了安国公府,三房老爷带着一妻一妾,一儿一女,出去自立门户去了。
三房老爷在朝中还担着个六品虚衔,即便和沈贤妃关系并不算亲近,但到底也算是当朝宠妃的兄长,诚明帝对他还算不错,在分家时赏了个在盛京城中还算过得去的宅子,凭着三房老爷头上那点儿官职,尚且能在门口挂上一个“沈府”的牌子。
而现在的安国公府,松菊堂中再无老太君音容,二姑娘沈嘉绮,早在年前就因为忽然得了急病,重症难消,一病不起,因此而闭门静养,没过多久便香消玉殒了。当然,这是对外的官方说法,即便世家中不妨有人知道其中的真相,但只要安国公府没有公开承认北齐的新王后是沈二姑娘,便没有人敢拿着这个内幕当做把柄来向沈家发难。
而二房夫人白氏年后痛失爱女,扛不住安国公府中接二连三的变动,很快也跟着去了。二房老爷受不住几番打击,强撑到沈青蓦回京袭爵,之后就直接离开了盛京城,跑到五台山修行去了。
而沈青蕴,早在沈念心离京之前,就命人将他送到了泰州,程游之老先生门下读书。所以此时的安国公府,竟只剩下了沈青蓦这个孤家寡人一个了。
沈念心没有直接回皇子府,也没有和穆子晏一起进宫拜谒,而是陪着沈青蓦回到了安国公府。
“青蓦。”沈念心见他神色沉重,忍不住想要出言劝慰两句,却见他忽然转过身,淡淡地低下头朝自己笑了笑。
她心中有些惊讶,倒不是为了旁的什么理由,而是不知道何时开始,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孩子,竟然已经出落得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要多了。
“青蓦,你长大了。”她低声道。
非是劝慰,而只是一声单纯的感叹罢了。现在的沈青蓦,经历了将近两年的沙场磨炼,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了。沈念心知道,现在的沈青蓦虽然孤独,但却有足够的力量,撑起整个安国公府的门楣。
“姐姐。”沈青蓦略略沉默过后,忽然开了口,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姐姐,我现在是将军了,能成为你坚实的后盾了。当初姐姐你出嫁时,我所立下的承诺,如今,我都做到了。”
“是啊,你都做到了。”沈念心听着他毫无波澜的语气,一瞬间心疼得眼泪直接狂奔出来,“姐姐知道,姐姐从来没有看走眼过。你是姐姐心里的骄傲,更是沈家,祖祖辈辈的骄傲。”
沈青蓦眼圈微红,难掩哽咽。他艰难地道,“可是姐姐,我这心里,怎么空落落的。”
祖母不在了,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们,都不在家里了。这个家里,只剩下沈青蓦孤身一人,又怎么还能叫家呢?
可是事情走到今日的地步……也不是她或者沈青蓦,凭着一己之力能够挽救的。白氏是北齐安插在大铭的探子,早在几十年前便已经深深楔入了大铭。而她将原先的安国公夫妇暗害致死,只为了自己的夫君登上安国公的位置能够让她得到更多的消息,这也绝非是当时尚且年幼的沈念心和沈青蓦能够阻止的了。
要说起来,沈青蓦和沈念心之间,可还算是有杀父杀母之仇。沈念心的父母,是被沈青蓦的母亲害死的,而沈青蓦的母亲白氏,最终也是死在穆子晏麾下之人的手中。
可是沈念心并没有任何迁怒到沈青蓦身上的想法,从头到尾都没有过。她知道,沈青蓦是个难得的好孩子,白氏做下的那些事,和她死死掩盖的身份的秘密,也从未牵扯到其他人身上。
所以无论是于情于理,沈青蓦都和她一样,是无辜的受害者。
这些内情,在沈青蓦心里有了一定沟壑之后,多少也是知道些的。他心中除了家破人亡的悲哀,还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他问沈念心,道:“姐姐,右相府那边,我是不是该亲去请罪?”
沈念心的生母傅氏嫦熙,是右相傅期然的亲妹妹。
沈念心却摇摇头,道,“不必了。人死如灯灭,恩怨情由随风逝,这些陈年旧事,都跟着旧人过去就好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这是沈念心的心里话。依照她对傅期然和傅西辞的了解,傅家也绝不是会跟沈青蓦这么一个无辜的孩子计较的人。
“可是姐姐,总归有人,要为过去的事情负责。”沈青蓦的目光深邃而清冷,却有着让人无法拒绝无法反驳的坚定和凛然。
沈念心就这么看着忽然高大伟岸了许多的少年,忽然发觉,原来在自己毫无所觉的时候,他的变化,并非仅仅限于是身高上。更多的,是心智上的成长。
沈念心忽然就松了一口,轻笑一声,道,“好,姐姐相信,你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也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些事。”
“青蓦,你要记得,即便姐姐已嫁做人妇,但永远姓沈。而你,是姐姐最亲的亲人了,四皇子府,也永远是你的另一个家。”
家里没人了不要紧,只要最亲近的家人还在,就仍然是最坚固踏实的后盾啊。
……
宫里,承乾宫。
诚明帝从泰元殿处理完政事,就带着刚刚回京的穆子晏一道往承乾宫去了。按照诚明帝的意思,是先去安抚一下对自家侄女担心得不得了的沈贤妃,然后再让他去永和宫给母妃请安。
对此穆子晏也没有什么异议。沈念心当日在泰元殿中,自请到西北为他“侍疾”一事,万德妃在其中扮演的尖酸刻薄又咄咄逼人的嘴脸,他虽然未在当场,但是通过属下传到西北的暗报中,多少也能想象得出当时是怎么样的场景。
结果沈贤妃只见到了穆子晏,却没见到沈念心,原本笑得花一样的小脸顿时冷了下来。
“心儿呢?”沈贤妃冷哼一声,没见到人,十分不开心。狠狠的眼刀直往诚明帝身上扎,而后者却恍若未觉。
穆子晏连忙回道,“禀贤母妃,皇子妃甫一抵达盛京,就和内弟一道回了安国公府了。”
他所说的内弟,自然指的是沈青蓦。
穆子晏这话一说出口,沈贤妃顿时便没了脾气。沈念心远在西北,虽然对盛京城中的消息也都了若指掌,但是毕竟不比她就身处京城所能感受到的骤变更加清晰深刻。
如今的安国公府,哪里还有往日的安宁和乐的景象,分明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沈青蓦的父母纵然再是不堪,但是他却是沈家最后的希望了。沈贤妃并非是那种拎不清的人,自然也知道沈念心如今的心意。
“也好,一路舟马劳顿,回头老四你好好看着她调养身子,如今月份大了,也莫要让她四处乱跑了。这宫里,能不来就别来了。”
说着话时,她还不忘狠狠地瞪了诚明帝一眼。这人倒是把自家侄女当做貔貅使了,眼里只看到那些什么宝藏啊金银啊的,哪里还顾得上她家侄女是死是活?!再加上还有一个得理不饶人,没理也能辩三分的恶婆婆,这宫里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啊!
诚明帝自知理亏,便也不让穆子晏继续在这儿碍眼,直接打发了他走人,就揽着沈贤妃回到内殿去甜甜蜜蜜地用午膳了。
穆子晏离开承乾宫,直接往永和宫中去了。可越靠近永和宫,他心里就越发沉重。万德妃并非是个聪明人,穆子晏也从未指望过她会变得多聪明,但至少,应该听得懂“安守本分”四个字,究竟是何意思。
不过可惜,万德妃似乎连这几个字都做不好。他心中想法百转千回,更多的,却还是关于自家那个小女人。若是万德妃有她半分明事理,他也不至于在万德妃面前屡次发了火气。
如今南北两边大事皆定,至少西北和北齐之间,十年之内绝不会再起兵戈。朝中各方势力均衡稳定,而以右相傅期然为代表的纯臣一派越发稳固明朗,朝政清明,朝纲稳定,废太子,是迟早的事。
如今的大皇子穆子熙尚且还在豫州修缮堤坝和水库,为当初穆子恩所犯下的错误收拾残局,这件事,即便南北两方的战事拖得如何久,仍然还在朝臣百官的心里,像一根刺一样硌着,一天没有明确处置,便一天不会放下。
而远在云州的穆子誉,也已经将军中要务都交接给云州当地的边军守将,很快就要回京了。
这一回,该废的要废,该封的要封。就连穆子熙,这迟到了数年的亲王之位,应该也快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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