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昭容昏厥,昔年旧案
此言一出,皇贵妃虽然心里头不忿太后又故意挑她的刺,却也不可能当面反驳什么,于是只得跪地叩请,连声谢罪:“母后言重了,臣妾绝无此意。”
远坐在座下的沈念心却觉得这个场面十分眼熟。去年太后千秋,她与安国公府的人一道入宫赴宴,给太后贺寿。虽然是坐在更远的位置,但却也瞧见过这番场景。
其实皇贵妃心里也觉得好累。太后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场,可偏偏她有没别的法子,只得受着。
“哼。”太后轻哼一声,不再看她,便将目光落到座下几位小辈身上。
穆子熙身边都是旧人,平日里也常去常宁宫请安问候,所以太后倒也不吝于此时要关照他什么,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穆子誉与穆子晏这边。
“之前听闻老三家的怀了身孕,府里又添了人,是好事,是好事,看着也热闹许多。还有云溪呀,”太后看着穆子誉和苏雅雅身后的许云溪,道,“你祖母前些日子进宫还说呢,连你都嫁了人,现下府里可就剩云冉一个了。你是个懂事儿的,府里正妃又有身孕,你和梁氏都得多尽些心,帮衬着些。”
太后又简单地嘱咐了苏雅雅几句,便又点到了穆子晏头上,“今年老四身边儿也有了人气儿,嗯,都是好孩子。”
“这四皇子妃,哀家记得从前是见过的,好像是,贤妃娘家的侄女?之前见着,就觉得是个十分有灵气的姑娘,如今穿上身儿齐整的宫装,更显得气派许多了。”
沈念心连忙站起来,俯身行礼道:“蒙皇祖母抬爱,孙媳惶恐。”
太后也并不是真的关心四皇子府的事儿,索性就又拉着大皇子府的几位女眷话起了家常。言语之间,却是着重安抚了梁侧妃几句。
太后的话音刚落,皇贵妃却忽然开了口,引得在场众人都纷纷侧目。
“本宫看着这些个孩子们家里都人口齐全,心里觉得甚为熨帖。”皇贵妃的笑意隐约带着几分苦涩和心疼,转头望向诚明帝,道:“只是看着太子那边儿空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若是姐姐还在,想来也定不忍心。”
说着话,皇贵妃眼泪就要下来了,又道:“姐姐也是命苦……”
诚明帝闻言,面色也忽然沉下了几分。任谁也没有想到,皇贵妃会在这个场合提起敏柔皇后,而且还是在她刚与太后言语不和的前提下。
可是想来也合乎情理,毕竟太后再是如何尊贵,真正说了算的人还是诚明帝。
他略叹了口气,淡淡地道,“这样的日子人都不团圆,是看着冷清了些。皇贵妃提起来,想来是心里已有了章程。”
诚明帝话没说得太明白,实则是对皇贵妃所中意之人有些不大满意。
安国公府已经出了一位当朝宠妃和一位皇子府正妃,若是再出一位太子继妃,难免让外人猜测沈家有外戚做大之嫌。而且沈家在朝中,并无中流砥柱之能才,若是在后宅之中给予太多的荣宠,盛宠之下,其实难符。空壳之下,再多的荣宠都是虚的。
皇贵妃看起来似乎没领略到这层意思,实则内心早有算计。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而沈念心的心里却猝不及防地咯噔一下。
难道说皇贵妃已经打定主意,要赶在太子妃热孝期间将沈嘉绮纳进东宫?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沈念心正想着,就听见皇贵妃说道:“臣妾记得,贤妃妹妹娘家还有个侄女,是安国公膝下唯一的嫡女,品貌德行,比起四皇子妃来也是不差的。若是陛下和母后也没什么异议的话,那赶明儿个臣妾便将她召进宫来小叙一番。”
沈念心察觉到穆子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心情,于是便借着桌案的掩映,悄悄伸了小手过去,捉住他袖口轻轻地拽了两下。
桌案只能挡住前面的视线,却是挡不住身后两位侧妃的目光。严韦凝见此场景,以素帕捂唇,掩去了微笑。而封婼羽却显然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了,她盯着沈念心的背影,恨不得将她瞪出个窟窿来。
她事事压在自己头上不说,她的妹妹竟然还要踩着太子妃的尸骨上位,这让她如何能心平气和地面对?!
从前她有个做太子妃的姐姐,在皇子府尚且处处不得意,而眼下,沈念心的妹妹要进东宫做继妃,以后还有她封婼羽的立足之地吗?
不过她心里这些小九九,并不足以影响大局。
沈念心抬头望向诚明帝的另一侧,也就是太后的身上,果然就见她面色不虞,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皇贵妃这么一说,哀家才算想明白。”太后冷声道,“原来太子病得无法出来赴宴,就是因为东宫里缺个人?”
也不等皇贵妃辩解什么,太后便自顾自地点头道:“即使如此,为了太子的病体着想,皇贵妃你也得多上心些。”
皇贵妃面色一僵,这样的罪名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扣在太子头上的,“母后……”
她刚要说话,座下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祥昭容——”
“祥昭容晕倒了——”
诚明帝和皇贵妃俱是一惊,还是皇贵妃先反应过来,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传太医!”
邀月楼中顿时乱作一团,祥昭容很快被移至后殿歇息。太后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之前的话题也不了了之,大家都静待着太医的诊断结果。
而沈念心却不厚道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当场就拍板将沈嘉绮给定下。不过对于祥昭容此时的情况,她又隐隐有些不安。
难道说,握有绛珠之人,终于忍不住要对祥昭容下手了吗?
沈念心目光沉沉地落在梁淑妃和荣昭仪身上。而和她有同样疑惑地,是今日刚刚赶回京中的穆子誉。
穆子誉端着酒杯,微微垂了眼睫,掩去眼中那一丝微不可查的疑惑。再抬头时,竟意外地被对面之人的眼神所牵绊住了。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五官容貌,可那锋芒内敛但却不失棱角的眼神,何其熟悉?
穆子誉顿觉自己的心跳仿似停摆了一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怎么也挪不开了。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多余的注目,投来探询的目光。
穆子誉也不打算仓皇地避开,反而光明正大地迎上去。他彬彬有礼地朝对方点头示意,手中还未放下的酒杯也遥遥一敬,稍稍抿了一口。
对面的沈念心也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便错开了视线,目光落在门廊处,似是对后殿的消息十分急切。
邀月楼中就这么静默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有太医过来回话了。
“回禀陛下,太后,祥昭容她……”于太医迟疑不绝,似是对接下来的话不知道如何开口。
诚明帝也不耐烦他吞吞吐吐,摆摆手道:“有什么就说。”
“这……”于太医捋了捋白胡子,仍是有些胆怯,但却架不住坐在龙椅上的帝王的威仪,硬着头皮道:“祥昭容她,从脉象看并无大碍。”
皇贵妃看起来似乎是十分着急,连连追问,“既是无碍,又怎么会忽然昏厥?要何时才会醒?”
于太医道:“祥昭容脉象并无异样,只是却一直昏迷不醒,老臣无能,与几位太医一起诊脉,也断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老臣窃以为,窃以为……”
“但说无妨。”诚明帝见他言语吞吐,定是担心说了什么御前失仪的话而被治罪。
于太医立时跪地,垂首道:“回禀陛下,昔明德十一年,后宫嫔妃许昭仪怀有身孕,一日忽然晕厥,三月未醒,最终……”
于太医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只要听到明德十一年这几个字,基本上就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了。
明德十一年时,后宫中忽现厌胜之术。当时许昭仪便是有孕在身时,忽然陷入沉睡,三月未醒。当时的太医俱都束手无策,晖文帝贴出皇榜,广召天下杏林圣手,仍是不得其解。
后来还是经过钦天监的提醒和璇玑府的清查,才在废后胡氏的寝宫中找到了一堆肮脏的玩意儿。只是为时已晚,许昭仪身子虚空,分娩时只产下一成形死胎,母子俱亡。
而后晖文帝的后宫中就开始了一场骇人听闻的大清洗,当时情形,恐怕说是血流漂杵也不为过。
今日于太医说这话,便是将明德十一年的旧案给提到了眼前,在场众人无不惊恐默然。虽然大铭朝民风开化,国政清明,但是类似后宫厌胜之术这样的旧案,大家都还是三缄其口的。
不过祥昭容身份特殊,且她肚子里的孩子又十分贵重——毕竟诚明帝膝下,已经十余年没有过皇嗣降生了。若非如此,于太医也是不敢轻易提起此事的。
果不其然,诚明帝闻言脸色骤变,就连他身边的太后都跟着为之震怒。
“胡闹!”太后立时拍案,厉声喝道,“皇贵妃,你作为后宫之首,位同副后。统辖后宫多年,结果却发生这样的丑事,难道这就是你辅佐皇帝的懿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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