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白头之约,红叶之盟
沈念心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老太君,伺候她老人家歇下,这才回到玉棠苑里。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聆音撒开她手,快步走到她面前,与听雨和小鱼一道,叠着声儿地向她道喜。
沈念心叹了口气,挨个儿点着额头数落过去,“一个两个都不要面皮,哪里来的喜,你们家姑娘我还没要嫁人呢,都省着吧。说再多好话,我也没有红包发给你们。”
婚期还半年呢,她们在这儿恭喜个什么劲儿啊……主要是传出去,说她管教无方事小,怕是说她狂妄无德都是轻的。
“姑娘,我们已经有红包了呀!”听雨手里晃着一个红色的荷包。绣工精致,不似盛京城中寻常的绣坊能拿得出来的水准。她这么一晃,里头还发出当啷当啷的响声。
沈念心眯了眯眼,探询的目光直直看入听雨眼中。听雨不防自家姑娘忽然变得如此严肃,当即就被吓得愣了神。
好半晌过去,听雨才怯怯地,又十分不舍地双手捧着红包,举着送到她面前:“姑娘您要是想要,那就……孝敬给您吧!”
沈念心被她那一副大义凛然忍痛割爱的模样给逗乐了,屈指就往她额头上一敲,“你是当你家姑娘穷疯了不成,还会看上你这点儿小钱。”
听雨立刻眼睛就瞪得溜圆,嗓门儿都高了不少,她理直气壮地反驳,“才不是小钱,这可是一百两呢!!!”她是府里的家生子,与沈家签的也是死契,但是她命好,能在大姑娘身边儿伺候。主子心善,一个月还给她们发二两工钱呢。
可是这红包里,足足有一百两啊,抵她五年工钱了!
“一百两?”沈念心挑眉看着听雨,当即就从她手中扯过那个荷包来,搁手里一掂量,就知道确实足有一百两了。“你们也都有?”她看向聆音和小鱼,果不其然就见到她们都点了点头。
听雨哭丧着脸,“姑娘你不能这样啊,你要没收我的红包也就算了,不能连她们的都要抢去啊……”
沈念心直接就将那装着两个大银锭的荷包给听雨丢了回去,“小没出息的,这么多年真是白疼你了。”眼睛里竟然就只看得见钱,还认不认得哪个才是她主子了?
她心里直犯嘀咕。穆子晏真是太过分了,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收买她的贴身丫鬟们。反倒是她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们每个人都有一百两呢,她呢?她什么都没有!!!
沈念心跑回房间里,将那圣旨装进放了驱虫防腐药草的木盒中,又给上了一道又一道的锁,这才放心地将那圣旨锁进私库。
她脸色沉郁得快要拧出水来。真想揪着穆子晏的领子好好问一问,为什么聆音她们三个都有一百两,而她却什么都没有!
“姑娘,给您的那份,在这儿呢!”聆音捧着一只精巧的小匣子,等在她房门口。
沈念心目光落在那小匣子上。比起往常他送来的东西,这一回的卖相,简直算得上简陋。没有多余的花纹,材质也并不是上等金丝楠木或紫檀木。就是一个极普通的小木匣子罢了。甚至那搭扣只是浅浅地扣住,连个小锁都没有。
“这也是……小五爷送来的?”沈念心有些疑惑了,这也不像是穆子晏的手笔呀。而且以沈念心对司徒玄瑷的了解,她要是拿到这样的玩意儿,估计都不好意思往她这里送。
聆音笑着摇头,“这回不是小五爷送来的,是一位姓严的大人亲自送来的。”
姓严的……大人……
沈念心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姓严的大人,不就是穆子晏身边的严溯么。
“严溯亲自送来的?”沈念心暗暗叹了口气,穆子晏还真是半点儿不知道收敛。宫里赐婚的旨意刚刚下来,他就敢明目张胆地往她府里送东西。
不过想想也是,那位什么时候知道收敛过?
只不过,从前还知道避个嫌,面上会着意粉饰一番,不至毁她名声。而如今赐婚的旨意已下,只待他成年加冠,开牙建府了,他还有什么好收敛的。
沈念心从聆音手上接过那外观朴素简洁的木匣子,才一触手便暗暗心惊,她沉心轻嗅,一阵淡淡的暗香便沁入肺腑。
当真是她眼拙了!这木匣的材质,确实不是富贵人家惯用的金丝楠木与紫檀木,而是比那更珍贵稀少的紫樟木,之所以说它珍贵稀少,是因为它只生长于荀明山上。去年太后千秋寿典时,三皇子穆子誉献给太后的贺仪便是一串荀明山小叶香樟木的手钏。
而紫樟木确实要比小叶香樟木更难存活,自然就更加珍稀。
那只不过是一串小粒的荀明山小叶香樟木的珠子,就已经被太后引为至宝了。而此时,她手上这尊木匣,竟是剖面平整光滑,截面平滑密实的紫樟木。也就是说,这是用数块完整的紫樟木打制出来的。
沈念心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哆嗦,生怕一不小心就摔坏了这宝贝。她捧着木匣稳步走到桌案前,小心翼翼地将木匣轻放在桌子上。就连要去开那搭扣的指尖都隐约在颤抖。
她一边在心里谴责穆子晏暴殄天物,一边又隐隐有些好奇,用这样珍贵的匣子装着的,里面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那搭扣的设计也是极为精巧的,虽然看起来不甚结实,但是仔细研究就会发现,那扣子后面还有个小小的机关,精致又坚固,若非是用巧劲儿,任人有多大的蛮力都是难以打开的。
沈念心轻笑一声,真不知道穆子晏这是打哪里请来的能工巧匠啊。而那木匣打开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便顿住了。
“这是……”她将木匣里的玉佩拿出来,轻轻一掰便一分为二。
她心头一片温软,嘴角更是压都压不住地翘了起来。那是一对左凤右凰的玉玦,一块刻着“卿卿”,一块刻着“吾爱”。
“臭不要脸。”她嘟嘴轻哼一声,但手上动作却越发轻柔,可见她心里是十分喜爱这对玉玦的。
沈念心捧着那对玉玦欣赏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将它放回木匣里。打算和那道赐婚圣旨锁到一处去,好好收藏起来。
她正要关上那木匣,就见裹着玉玦的绸布下有一角卷了起来,还露出隐约的半个字来。她当时也没多想,伸手便去查看,结果竟从那木匣夹层中扯出一张信笺来。
字迹很眼熟,是穆子晏的亲笔。
——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永称。
看今日桃花灼灼,宜家宜室。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注1】
沈念心看得一阵眼热。但她也不是那等会轻易被花言巧语所蒙骗的人,他到底知不知道何谓“白头之约”,又何谓“红叶之盟”?他要是做不到今生今世只许她一人,又怎么能算是“匹配永称”?
她忍不住心口泛酸。将那信笺又放回原处,原封不动地装好,就将那紫樟木匣锁入私库了。
“姑娘,您……”聆音一直在书房门外候着,见到自家姑娘出了门来,却不见她意想之中该有的欣喜愉悦,反而有些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低落,当下要说的话便都咽了回去。
“我没事。”她摆摆手,只淡淡吩咐了句,“晚饭不用摆了,你们自己吃吧。”便回到了卧房内室去休息了。
聆音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起严溯将那东西送来时小心翼翼的模样,里面装着的难道不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吗?怎么她家姑娘见到了宝贝反而没了好脸色了呢?
可惜安国公府今日呈上的暗报,被留置在了四皇子书房的桌案上。等到穆子晏回到书房,接触到这份暗报时,已是深夜了。
而此时的穆子晏,正在东宫里默默地冷眼看着穆子恩各种摔砸混闹呢。
“吏部!吏部!”穆子恩“啪”地一声,又摔碎了一个保定官窑出产的贡品白瓷花瓶。穆子晏神色淡定,反正摔得也不是他的,他一点儿都不心疼。
“穆子熙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敢把手往本宫的吏部里伸,就不怕本宫剁了他吗?!”穆子恩眉眼阴郁晦涩,提起穆子熙来,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他生撕了一般。
穆子晏也没说话,就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穆子恩发火闹脾气。
“老四,你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要是这回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他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嫡庶有别了!”穆子恩大手一挥,又将书案上的条陈折子给糊了满地。
穆子晏随口应了一句,“年前殿下折了他的户部,他想反咬一口也是正常的。”
狗咬狗么,不过就是这么我咬你一口,你再咬回来罢了。穆子恩和穆子熙两个人,整日就像是过家家一样,争来打去的。穆子晏顶着名正言顺的正统太子党的名头,毫不亏心地作壁上观。
“哼,他想得倒是挺美,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穆子恩冷哼一声,“年初各地官员政绩评定,州府往来调动,这么一块好差事,本宫要是能让穆子熙占了便宜去,这储君之位本宫也没脸要了。老四,年前你去办的那个云州军马新制的事儿怎么样了?兵部如此不作为,你要是不能趁机拉几个人下马,可就太让本宫失望了。”
穆子晏眼睫微垂,敛去了眼底那浓浓的嘲讽,嘴上却淡淡应了声是,复而又道,“父皇已经传旨云州,命步维桢回京述职。云州军马一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他年前回京时,只是将查到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情况呈报到御前,而真正致命的东西,还在步维桢手里。那步维桢可是个硬脾气,这事儿犯到他手里,兵部尚书徐益鸣不死也得脱层皮。
既然有如此好用的人手,他又何必自己替太子强出头,白白替太子挨一回记恨?
【注1:非原创,摘自民国时期的婚约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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