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晕厥


待恭送四殿下离去,步维桢手里还捏着那几封文书恍惚走神。

        沈青蓦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问步维桢:“将军,刚才那人,是谁啊?那气势可真是迫人。”他还有些后怕地抱着手臂,一下一下地搓着,好像要把胳膊上那些炸起的汗毛抚平似的。

        “他……”步维桢的视线落在手上那几封文书上,若有所思,语气低迷:“他是当朝四皇子,这回南下,大概领的是密旨。”

        沈青蓦讷讷地点点头,看步维桢一副沉思模样,也不再打扰,低声告退便回了自己的营帐。

        之后步维桢彻夜未眠,将四殿下送来的文书研读了数遍,翌日一早便带了几个亲随进了城,直奔云州府衙而去。

        而此时盛京之中,司徒玄瑷正苦着一张脸守在安国公府门外。

        自从她昨天得知苏少夫人往安国公府递了帖子,她就特意跟另一位副使调了班,连着当值一日夜,才算把今日空出来,打算陪着沈念心一起去苏府。

        “心心啊,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司徒玄瑷把自己的坐骑留在了安国公府,厚脸皮地挤上了沈念心的马车,与她一道闲聊。说到紧要处,她特意压低声音,凑近沈念心耳边小声说:“对于四殿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别人不知道,司徒玄瑷可是知道的,沈念心身边,里里外外,早被四殿下打造得铁桶一般严实了。恨不得她午饭吃了几粒米都有人数着。所以问起这样敏感的话题,司徒玄瑷到底还是知道要避着人的。

        而沈念心闻言面色一窘,窝在袖子里的手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这算什么问题?要她怎么回答?

        “我能怎么想。”她声音也下意识地压低,就连情绪也有些压抑。从头到尾,穆子晏有给她留过选择的余地吗?

        “我觉得,四殿下对你,还是十分上心的。”司徒玄瑷说的煞有介事,好像她多经验丰富似的,“起码我从未见他对除了政事之外,任何旁的事如此上心。说句不该说的,在殿下面前,恐怕就连永和宫那位都抵不过你的分量。”

        正常来讲,是不应该这样做比较的。但是司徒玄瑷想不到怎样的说法,才能解释清楚她的想法。

        沈念心的思绪也随着司徒玄瑷的话飘远。穆子晏对她很上心这件事,她心里自然是有数的。穆子晏是个什么样的人?愿意花时间每天往她院里送各种各样的吃食,会给她淘弄来可爱的小白貂做宠物,会带她去扬州游玩,并费尽心思帮她在京中遮掩行迹,还会帮她赚钱,带她赛马……若不是真的把她的喜好放在心上,如何肯在百忙之中为她费那么多心神?

        “我知道。”她点点头,算是认同司徒玄瑷的话。

        司徒玄瑷闻言眼睛一亮,“既然你知道四殿下的心意,又何必去赴那苏家的宴?”司徒玄瑷忍不住嘀咕,宴无好宴,这明晃晃的就是步夕颜要给自家弟弟说媳妇儿的意思啊。

        沈念心轻笑一声,“不过是个品蟹宴罢了,你怕什么。况且,苏少夫人的帖子都递了过来,我总不能就那么回了吧?上次在大皇子府,云冉郡主出言发难时,苏少夫人也是帮过我的。我总不能不念着她的好。”

        “你便是念着她帮过你,也不能轻易地跟她交好太过啊。且不说她正替步小将军相看你,就说苏家和三皇子的关系,你都不适合跟她走得太近。”司徒玄瑷那颗混沌的脑袋里,到底还是记得正经事的。

        沈念心闻言微微偏过头。沈念心是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处境的。安国公府日渐没落,她本身也曾风波缠身,且还曾有一桩结局难看的婚约……以她如今境况,与穆子晏怕是也不会修得什么好结果。而若要她去抉择,日后要嫁一个旁的什么人,她也确实是没那个想法的。

        沈念心从来都是个理智稳重的人。而正是这份理智,让她没办法对穆子晏完全地信任和依赖。

        “四皇子府和三皇子府的纠葛,与我又有何关系。”她靠着软枕,语调慵懒,“且如今局势,尚有太子和大皇子在上头斗着,暂时还轮不到你们家殿下犯难。”

        司徒玄瑷所有的劝说都被她一句话噎了回去,于是两人就这么一直静默地到了苏府。

        到下车之前,司徒玄瑷忽然握住沈念心手腕,将一枚镯子套入她手上。

        沈念心一愣,抬起胳膊一看,竟是一枚光泽淳透水头很足的紫罗兰翡翠的镯子。

        “这是……?”她眉心一跳,一看这手笔,八成又是穆子晏掏的钱。

        司徒玄瑷不无感叹地道,“我们家殿下为了讨好个姑娘,恨不得把家底都翻过来了。可奈何有人不领情,还偏偏要去赴个‘危险重重’的宴。哎,真是英雄大义,红颜薄情啊。”

        她说这话时,特意在“我们家殿下”几个字上咬重了读音,实则是气不过刚刚沈念心那事不关己的调调。

        沈念心被司徒玄瑷酸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在下车时反问她:“阿瑷,我其实一直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你送到我府上的那些东西,有多少是你置办的,有多少是你们家殿下置办的?”她杏眼微眯,满目狡黠,音量微微放大,以确保身侧驾车的马夫能听得见:“你与我走的这么近,你们家丝丝姑娘就不怕你真的移情别恋吗?”

        沈念心满意地看着司徒玄瑷一脸菜色。殊不知她这番话被传到穆子晏案头,又惹得那人如何笑她没心眼儿。

        倘若司徒玄瑷真是磨镜之人,穆子晏怎么可能会放心她与沈念心走得那么近?

        苏府之中,司徒玄瑷的到来确实很出乎苏少夫人的意料。

        “万岁爷挂心三殿下大婚之事,吩咐我下值后来府上探望一下苏姑娘。正好赶上沈大姑娘也要来府上赴宴,我与她也算相熟,这才冒昧叨扰。”她这番说辞,倒是让苏少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毕竟说起来,她领的是万岁爷吩咐的差事。

        但是苏少夫人心里到底还是多了几分踯躅。

        上次在大皇子府见到司徒玄瑷与沈念心交谈默契,她也没太当回事儿。而今日这样的府中私宴,司徒玄瑷竟也大摇大摆地跟着一道来,难不成盛京里那些传闻,并非真的是空穴来风?

        要说盛京里的纨绔子弟,当属司徒玄瑷排行第一。虽说她也算是世家贵女,却因为在御前领了差事,所以许多人渐渐都不把她当姑娘家看待了。久而久之,即便她出入红绡楼那等风月场所,都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至于她和红绡楼头牌柳丝丝的那些传言……她们这些后宅妇人,也就当个风流轶事听听。

        可如今看来,若是司徒玄瑷真是喜好女色之人,又与沈家大姑娘交往如此密切,那她们二人……

        苏少夫人看着沈念心,当即就觉得头疼不已。她刚给娘家弟弟相中个合适的姑娘,就想通了这么一桩秘事……苏少夫人立马就觉得眼前一黑,直接被苏雅雅招呼丫鬟给扶回了房。

        苏雅雅带人将忽然晕厥的苏少夫人安顿好,又赶忙命人去请了大夫来,整个过程丝毫不见慌乱,倒真是有几分名门闺女的雍容气度。

        待一切都安排好之后,这才与沈念心和司徒玄瑷二人告罪。

        “许是近来天气骤变,嫂嫂身子也有不适应。今日多有怠慢,来日雅雅必定代嫂嫂上门给赔不是。”苏雅雅命人备下了两份食盒,“早早就得知嫂嫂请了沈姑娘来做客,我心下高兴,便亲自做了几样简单的点心,眼下嫂嫂病体沉重,一时也无法招待二位,便将这点心送与沈姑娘与司徒大人,还望二位莫要嫌弃才好。”

        等到苏雅雅将沈念心和司徒玄瑷送出府时,还添了句:“近来天气变化厉害得很,沈姑娘出门可要记得多添衣,司徒大人时常值夜,也要多多注意保暖才是。”

        于是沈念心就这么晕晕乎乎地,怎么来又怎么回去了。

        倒是司徒玄瑷,在听了苏雅雅那段话后,竟真的从马车上翻出一件更厚实的披风来给沈念心套上了。

        沈念心一愣。这个季节……用得上这么严实的武装吗???

        只听司徒玄瑷继续道:“之前从交州送回来的紫貂绒,已经吩咐针线房加紧制作了,入冬之前肯定会送到玉棠苑里的。”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沈念心还是有点懵。她还没从苏少夫人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忽然病倒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呢,司徒玄瑷就说着一堆不着边际的话,害得她更头痛了!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身上这件披风的毛领。触手柔软细腻,想必每一块儿毛皮都是精心挑选过,细心剔除过粗糙不均的毛质,才能做出如此上等的手感。

        沈念心盘算着,不过就出来走这么一圈儿,她身上竟又多了两样穆子晏给置办的东西。仔细回想,玉棠苑里已经有太多超出她原本规制的东西了。

        司徒玄瑷不知道马车里的沈念心作何感想,她现在正兴高采烈地在车辕上驾车呢。

        她心里对四殿下的钦佩之情又更上一层。殿下果然英明睿智,竟然算准了苏少夫人见到她与沈念心同去,便会打消想要说媒的打算。不过说起来,只怕四殿下也想不到,苏少夫人会直接被气晕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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