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尊贵的莫小姐》
成化十四年，边关宣府城。街道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派太平盛世。
“啊···”忽然不和谐的惨叫声从街道传来，摊贩停下叫卖声，客人们停下脚步，商铺里老板探头朝外看，他们耳朵竖起，左顾右盼，交头接耳，寻访声音来源。
宽阔马路中间，一名锦衣公子咬牙切齿拿着两根手指粗木棍，往地面上灰蓝衣裳太监身上摔打，太监痛的在地上打滚，“咔嚓”木棍断了，锦衣公子扔飞手中半截木棍，似乎仍不解气，扯出马鞭往灰蓝衣裳太监身上抽打。
“废物！蠢货！连水壶都忘带！”
围观百姓压低声音说：“这是谁啊？”
“听闻姓刘，是长公主女婿，父亲是二品大员！”
“他身份这么显赫啊！”
“显赫是显赫，他下手也真狠毒！”
旁边一人撞他胳膊，小声道：“这算什么毒！我听闻京城有贵人将犯事太监放火上炙烤，满院子肉香味，那才叫狠毒。”
“当太监真可怜！”
百姓们叹息：“谁说不是···”
灰蓝衣裳太监，身上衣服被抽得稀烂，松垮垮覆在身上，衣下新旧伤痕斑驳的身体露在人前。灰蓝衣裳太监痛哭流涕，在地上翻滚，灰尘粘在血迹斑斑皮肉上。
民妇钦佩说：“这太监真硬气，都不曾求饶？”
旁人白了眼：“他哪敢求饶，会罪加一等！”
另一带着毡帽的人补充：“陛下当太子时，先皇宠信阉奴祸乱朝政。陛下对阉奴恨之入骨，即位后亲颁新法令，太监属阴阳人，不孝父母，不敬天地，身份卑贱，等同猪狗。对太监言行举止林林总总有千条规矩。”
有人感叹：“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做太监！”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正想各自散去。
一辆奢华马车停在人群外，马车上不显眼车头处挂着虎头黄旗，约巴掌大。从里面走出一个青衣丫鬟。百姓们让开路，丫鬟通过人群，走到锦衣公子身边，半空中拦住锦衣公子的手：“公子！”
本想散开的百姓，抱着看戏的心态又聚在一起，有人为太监出头，稀奇！
锦衣公子，火气很大，怒视来人，没好气道：“滚！”
青衣丫鬟被吼的愣了愣，晕出怒容，声音拔高：“再打就死了！他也是条命！”
太监蜷缩身体，呼吸微弱，瞳孔散开，倒在地面。地上布满血印子，黏黏糊糊，踩在上面沾鞋底啪叽响。
锦衣公子恼羞成怒推开丫鬟，丫鬟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关你屁事！滚远点，否则连你一起抽！”
青衣丫鬟，眼睛瞪得浑圆：“你敢！”
锦衣公子冷笑，抬起手，鞭子凌空，丫鬟先发治人一脚踢在锦衣公子膝盖，剧痛传来，锦衣公子脸色豹变。他的家丁们见自家公子吃了亏，哄得围上来。
不仅将丫鬟治住，连她刚出来的那奢华马车也被围住了。
锦衣公子嚣张上前，倨傲踢马车车门，车门发出咚咚巨响：“你丫鬟不懂事，惹恼了本公子，若你出来给本公子跪下认错，就放了你们。否则，就砸了你马车。”
风吹动虎旗，无人回应。
百姓们小声：“不会是怕了吧！”
“你看车头那面旗子！”
百姓睁大眼睛，瞬间惊惧，腿软的跪在地上，街道上黑压压跪倒一片，鸦雀无声。
街道另一边，也来了辆华贵马车，从里面下来一个山羊胡子官员。
锦衣公子的脸面受到损害，气的破口大骂：“谁在里面装神弄鬼，不出来，老子放把火烧了你这破马车···”
整条街上只听到他的叫骂声音。
山羊胡子官员走到锦衣公子身后，抬手狠狠拍下去：“逆子！跪下！”
锦衣公子不可信的回头，看清楚人模样后：“爹！？”
随后脚一痛，咚的跪在地面。山羊胡子官员捏住锦衣公子的脖子，压他磕三个头，才道：“教子无方，请小姐恕罪！”
“走吧！”
清越娇贵的女音从马车内轻飘飘的出来。青衣丫鬟将太监抬上奢华马车后离开。车头虎头黄旗迎风张扬。
山羊胡子官员如蒙大赦，拎着锦衣公子灰溜溜的上了马车离开。
锦衣公子离开后，百姓们热情高涨，街头巷尾全在偷偷讨论：
有外乡人拍拍膝盖上灰尘问：“马车内是哪家小姐啊？好大的威风！”
旁人不屑看了那人说：“这都不知道！她是边关十六城最尊贵的女子！”
那人不信：“有多尊贵？”
旁人压低声音：“秦国公之妹，闺名莫姗云。你们知道吧，秦国公与陛下乃生死之交，深受皇帝信任，掌全国兵马兵符，风头正盛！”
有人酸两句：“也不外是个臣子的妹妹！”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圣上赐婚，五年前将年方十二莫小姐许给二皇子，还有一年成婚！”
那人惊叫：“大郦皇朝权倾朝野的二皇子！？”
“正是！”
那外乡人吓得冷汗直流，噗通跪在地上，好几个人都没将他扶起来：“难怪哦！”···
又过半个月，常泽城长公主府设宴开席请边关达官贵人上府吃酒。宴请当天，长公主府内座无虚席，语笑喧哗。府外车水马龙，沸反盈天，比府内更热闹百倍。
常泽城大半座城的百姓，都围在府外看热闹，旁边有叫卖瓜子和糕点小贩，趁此机会挣了盆满钵满。
有人希奇问：“你们说莫小姐会来吗？”
一人胸有成竹道：“以我多年经验，她会来！”
另一人看衰：“我赌她不会来！”
“何出此言？”
那人自信拍旁人的肩，小声道：“你用脑子想想，长公主乃陛下嫡姐，两月前迁来常泽城颐养天年。上上下下哪个人敢怠慢半分！偏偏半月前长公主女婿在宣府城下跪给莫小姐认错。把长公主的脸打得震天响，长公主能善罢甘休吗？这次邀请莫小姐前来赴宴，分明是在摆鸿门宴！”
一人摸摸胡子，摆出说教脸，压低声音：“要我说，这真怪莫小姐不懂事。犯不着为了个卑贱的东西，得罪姑婆家！”
立刻有人符合轻轻说：“是呢！莫小姐幼年父母亡故，由相差十八岁长兄秦国公抚养长大，你们也知道，秦国公忙于公务，哪有时间管教，渐渐的莫小姐性子野了，没家教了，才做出这等错事！”
金革之声有节奏往从远到近，甲兵雄姿飒爽开道，一辆奢华马车缓缓驶来，车头挂着虎头黄旗，地面轻微震动，百姓们面面相觑，眼中有些惊慌。
这是来赴宴的，还是来打战的？
马车停下，长公主金色牌匾下，奴仆点起一串鞭炮，霹雳吧啦声响起，炸出的红纸花飞龙舞凤，百姓们回神，是来赴宴的！
地面铺开红毯，一对穿着打扮雍容华贵的夫妇，在奴仆簇拥下跨出府门。
百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长公主竟亲自出门迎接！
接着，长公主步履沉稳，从门口率众来到骏马旁，礼貌道：“莫小姐，我等来迎你了！”
“无需多礼！”
长公主向身后一个太监点头，他上前，搬来楠木脚蹬，摆放在车门侧下方。
忽的，车头骏马受了惊，嘶鸣一声，就要冲撞出去。这样必然会惊到莫小姐！
百姓们恍然大悟，果然是下马威！
未料到，长公主眼明手快，纵身跨步，伸手拉住马车缰绳，稳住车头，马车内莫小姐稳如泰山，并未受惊！
百姓们眼睛都快瞪掉了！长公主居然给莫小姐马车牵绳！！！这哪是下马威，分明是真心尊敬！
骏马恢复平静后。
车帘拂动，百姓们眼睛不自觉往那边瞧，先出来两个青衣丫鬟，分开两侧撩开车帘，紧接莫小姐出来。她戴着帷帽，身材高挑玲珑。蜀锦腰带勾勒出纤细腰肢，散花水雾绿草裙长裙曳地。她抬手搭在丫鬟手背，凝脂般手腕内有颗朱红痣，白的如雪，红的似火，摄人夺目。莲步轻移，踏上脚蹬，裙摆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
百姓们争抢恐后探头张望，推搡着向马车靠近，心痒痒的想一睹莫小姐芳容。
帷帽似金钟罩，将莫小姐盖得密不透风。百姓们越看不到，越心痒好奇。
突如其来，风将纱幔吹开了，半空中飘舞。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无法呼吸。
莫小姐与想象中长得很不一样，双眸明媚清灵，朱唇榴齿，多看一眼都觉得魂魄要被吸出来碾碎！本来大家以为她相貌端庄，妩媚动人，而实际上的她长得清贵出尘，天姿国色。
长公主含笑扶住莫小姐的手，倾身领她进府。
这日长公主府的宴会宾主尽欢，和乐融融。想看热闹的百姓，成了热闹的场面。
长公主为莫小姐牵马之事，传到京城，引发轰动。
皇室公主为莫小姐牵马！这是僭越，大大的僭越！
言官纷纷上奏弹劾：“这莫小姐目无尊长，品行不端，不配嫁于二皇子为正妃。”
“姑婆给未过门侄媳牵马，闻所未闻，这是将皇室颜面踩在脚下。”
“祸国妖姬，亡国之兆，恳请陛下在她未成势前，发配她去寺庙常伴青灯。”
“秦国公纵妹蔑视皇室，理应革职查办。莫小姐行事无状，应罚去边关充军！”
······
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刮起一股邪风，上至六宫嫔妃，下至黎明百姓，茶坊酒肆莫小姐成了最新奇的谈资，将莫小姐比作褒姒、妲己齐名的妖姬。
陛下桌前奏折堆成三座山，隔日早朝，皇帝摸摸胡须，慈祥笑道：“朕二儿媳天生尊贵，受得起！”
如此一来，皇帝金口一开，如雷霆暴击在人们心头，接着皇帝又着御林军将带头闹事的言官罚回家禁闭一个月，这股邪风彻底渐渐压制，偶尔有人提几嘴便没影了！
也从那后，莫小姐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宴席，秦国公府对外宣称莫小姐去寺庙为皇室祈福了，外人心领神会道她是低调避嫌。
实际上，莫姗云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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