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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一卷簪缨世家隐真言小郎护淑女


晚间,岫烟将余钱粗粗一拢,只得一吊零五六百个钱。篆儿道:“家去前还有三吊的,怎么就剩了这些?”

        岫烟一一算给她听:“爹爹说这上个月开销大,又要给张妈两口儿发月钱,问我拿走一两银子;才刚姑娘们来顽,你找厨房要细巧点心,不是又拿出五百钱?这还是把郑婆子那几百算上,不然更少。”

        篆儿叹道:“也是!林姑娘拿盆花儿,四姑娘送张画儿,琴姑娘是本书,宝姑娘的桌子也没顶大用,三姑娘的玉倒是贵重,可也不当吃喝。姑娘,她们怎么就不送点钱?”

        岫烟笑着拧她的脸,道:“姑娘们来,一为道贺,二是宽慰我,送银子钱反走了味了。她们平日互赠东西,想来也是这些。”

        篆儿歪头想了想,拍手道:“这么说,她们是真心看重姑娘的了。我们这里住着,除了二姑娘,再多几个朋友也好。”

        岫烟淡淡一笑,道:“真心是有,看重未必。不过真心已然难得,还当常怀感念。”

        说着命篆儿拾掇棉衣:“天气渐暖了,看哪些穿不上的,先拿去换些银子,等攒下钱再赎。”

        篆儿先得岫烟提点,不敢再说借衣借银的话儿,撅着嘴将冬衣抱出,摊在炕上,选出厚的尽数包起。

        又问:“还送到上回那家罢?就是那什么典的。上次去当桌屏芯子,比别家多给二三十文呢。”岫烟自然应允,一夜无话。

        倏忽数日又过,这天岫烟闻得黛玉旧疾又犯,便想望她一望。

        带着篆儿出了紫菱洲,才过滴翠亭,就望见对岸宝钗走来,岫烟便到蜂腰桥边相候。

        碰了面,二人彼此问好,宝钗将她上下一打量,道:“烟儿随我来,有话问你。”

        岫烟见她神色郑重,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忙跟着来到一处山壁后。

        宝钗低声道:“这天儿还冷得很,你们怎么都换了夹的?【注1】”

        岫烟见问,不由低了头。宝钗见她不说话,又道:“敢是这个月月钱没得?凤姐姐病着,太太说平儿一个丫头,压不住人,只让她管下人的月钱;上头的都移给三丫头了,谁知她这样没成算。”

        岫烟忙道:“三姐姐每月不错地给呢,都是我自己的缘故。。。”

        宝钗听她说明原由,皱眉道:“那些人刁钻惯了的,她们见你是客,家里又清苦些,自然越发尖刺儿。

        你每月剩的那两银子,索性再拿半两家去,另一半单打点一两个大丫头并老嬷嬷。余者分文别给,纵给了,她们也没个饕足。

        我再和妈说,每月送一吊钱来,给你做个添补。

        可惜蝌儿坚持妹妹出阁才娶亲,你又领了娘娘的差,一时怕是过不来。”

        岫烟思量片刻,道:“姐姐错爱,何以克当。但月月拿钱我是绝不敢受的。”

        宝钗执了她手,笑道:“我是一片好意,真心怜惜妹妹。你别学那小家子气,大大方方受着才好。”

        岫烟也笑道:“正因如此,我才更不敢领。那不成了姐姐给我出月钱?倒显得我轻狂,反误了你的心。日后有难处,我一定打发人告诉,再不外道的。”

        说着深深一福,道:“愧负美意,姐姐千万见谅。”

        宝钗忙拉她道:“这有什么,还值得一说。”又悄悄道:“前儿我就想问你了,这玉佩是谁给的?”

        岫烟低头一看,裙边挂着的正是探春所赠青鸟衔莲碧玉佩,便告诉了。

        宝钗摇头笑道:“诗社何时有这规矩?灯谜那些也不过巧合。想是探丫头见独你没玉佩,要送一个,又怕你吃心,才故意那样说的。刚说她没成算,这会子又这样周到了。”

        岫烟道:“三姐姐一向周全,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我都领她的情儿。”

        宝钗道:“这话倒是。不过玉佩虽好,却不能日日佩在身上。”

        篆儿一直跟着岫烟身后,闻言奇道:“三姑娘好心送的,姑娘见天儿带着,三姑娘才喜欢哩,怎么又不要带?”

        宝钗笑道:“你这小东西倒是知礼,只这金玉之物,原该高门大户的富豪小姐所佩,是为闲来妆点。

        我们平常人家女孩儿,又不像她们一样不事稼穑,弄这个反俗了。要说有,我们家也有一箱子,你看我怎地不带?”

        岫烟忙躬身施礼,道:“多谢姐姐教导,我都记住了。”

        宝钗点点头,又让送当票过去,好替她赎了衣服。岫烟原要婉拒,再一想,今日几次三番驳了宝钗脸面,这次若再回绝,恐怕大家难堪。且冬衣只当了二三两银子,以后如数奉还便是。想着忙又道谢。

        二人说定,遂同往潇湘馆望候黛玉,又去上房请安,不消繁叙。

        待散后,宝钗约了宝琴,同到杏雨阁用晚饭。

        席间说起薛蟠行程,薛姨妈道:“你哥哥昨儿来信,说他们已进平安州了,不日便可归家。又采买了许多脂粉衣料,都是宫中时兴的样式。”

        薛蝌宝琴听了,都瞅着宝钗笑。宝钗亦知是预备她进宫之物,未免不好意思的,低头只管夹菜。

        薛姨妈道:“蟠儿也长进了,知道替妹妹筹画。我的儿,办好你的大事,也可安心许嫁宝琴。”

        宝钗笑道:“妈说这个,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今儿在园子碰见邢妹妹,弓腰缩背地好不可怜,原来她钱不够使,把冬衣都当了。我已叫她把当票拿去,明儿替她取来。”薛姨妈不免叹息伤感,又命女儿照应岫烟。

        薛蝌起身道:“多谢伯娘关心,姐姐援手。我也有件事,既然姐姐遇见邢姑娘,我就说了:

        前儿在当铺巡检,可巧篆儿来当东西。我先忙着没问,事后一查,原来是几件女孩儿的棉衣。

        我心里猜着缘故,原和姐姐一样打算。再想姑娘家面皮薄,若直不笼筒地赎还,岂不臊着她?再者今儿还衣服明儿当鞋的,伙计们知道了,心里也笑话。

        于是请唐远夫人出面,去寻邢家的张妈,编了一套话,向邢姑娘求购络子荷包。”

        原来自《梅花绣眼图》后,薛蝌便暗自留心。他在柜上也有一二得用之人,所以篆儿前脚当衣,他后脚就知道了。

        借唐夫人之名购买女红,一来全了女儿家体面,二则可为长远计。

        且另有一件隐秘:他曾听人搬嘴,说别人都凤钗珠链全挂子穿戴,独邢姑娘缺簪少环地,哪里像个小姐。

        薛蝌听说心酸不已,便欲赠她一两样佩饰,也好撑个门面。别的都太打眼,唯独玉佩合适。然他们才刚做亲,不便私相授受,只好借他人之手行事。

        算来算去,宝琴是小姑,赠玉多有不妥;宝钗呢,怕只有教导驳斥的份儿;迎春针戳不响的人,也指望不就;惜春小,黛玉湘云又在客中;也只有探春,既是姐姐,又是主人,且性子洒脱豪迈,堪可托付。

        遂商之与宝琴,又和探春编了那套话儿,将玉佩送到岫烟手中。

        只是这话万不能对薛姨妈母女讲,因道:“这些小东西虽卖得贱,到底是个流水进项。

        邢舅爷那人,不是我做晚辈的不敬,也太贪心了。他若知道,还不狮子张口地要?

        这会子又没成亲,钱给了,就是白孝敬,我也落不到个好儿。

        不如先攒做体己,将来邢姑娘贴娘家也好,不贴也罢,都勒掯不着我,说出去也好听。”

        说着长叹一声,道:“无论如何,花得还不都是我的钱!好在邢姑娘见识不多,也好瞒,不然明明费心帮她,反像算计她似的。此事还请伯娘姐姐守秘。”

        这篇话半真半假,早把宝钗听呆了,翻来覆去心中颠顿几个过子,却说不出哪里不妥。

        倾时饭毕,宝钗自回蘅芜苑。走到紫菱洲岔口时,不知怎的,脚下一转,径往缀锦楼来。

        岫烟听见她来,忙接住笑道:“我正要去寻姐姐,你就来了。”

        宝钗明知何故,却笑问道:“找我做什么?那当票子可拿去了?”

        岫烟拉她坐下,悄道:“家里张妈妈遇着一位夫人,说是看过我的刺绣,要定几根络子,还给了定钱。衣服我已拿回来了,不必再劳动姐姐。”

        宝钗见她星眸微闪,菱唇含笑,欣欣然如雨后新竹。不由吃惊道:“她竟有几分林妹妹的品格儿,平素倒是不显。唉,只要不越过哥哥,还是盼他们安安稳稳地罢。”

        因随口儿道:“那也罢了。只是单打络子,利息就不多了。”

        篆儿恰端茶来,闻言笑道:“可是呢!我才和姑娘说笑,那位夫人定是知道她刺绣废眼,才只让做这个的!”

        宝钗听说,心内不由一震,正说哪里不得劲呢,原来这里出怪!

        薛蝌既要接济岫烟,又千方百计顾全她的脸面;既想与她长久进项,又怕她绣多伤眼;还求旁人一起隐瞒,一举一动,莫不是为岫烟着想这样作为,所见亲友男子中,也只宝玉和二叔身上有过

        这样一路忖量,心中忽而羡慕,忽而酸楚,忽而作悔,忽而幽愤,万般思绪翻涌,独无半缕喜悦之情。

        勉强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低头间,忽见岫烟裙上一物轻闪,定睛瞧时,正是早间那块玉佩。

        宝钗复又站住,指那玉道:“妹妹怎么还挂着它?原来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不成?”

        岫烟见她无故变了声气,心中诧异,忙道:“姐姐说哪里话?就算不挂也不是说摘就摘的。再者原好好的,姐姐一来我就摘了,别人岂不起疑?”

        宝钗笑了两声,点点头抬脚走出,来到曲栏上,水风一吹,头脑清省不少。立在那里细细回想,暗道:“蝌儿所言倒也在理,对邢忠的微词,更不是作假。

        这样看来,他对邢妹妹也非全然中意。也罢,只要他们生隙,就不算弄巧成拙。”如此想着,心中松快好些,缓缓家去不提。

        且说宝钗走后,篆儿抱怨道:“宝姑娘年纪又不大,整天花儿也不带,粉也不擦她爱做姑子就做,干么要拉别人?”

        岫烟拉她道:“快别胡说,仔细叫人听见。”见篆儿还要唧哝,忙岔话道:“说起来,你怎么想到我不能和‘大爷’见面?叫二爷套了话去。”

        篆儿扳手道:姑娘何必考我?那戏文上都唱了。定亲的两口儿不能见面,不然人就笑话!他们这大家子,规矩只多不少的,这样说总归没有错。”

        岫烟笑个不住,道:“阿弥陀佛,篆姑娘果然明白。再告诉你一件事,画稿已定下了,老太太让怡红院的晴雯白天过来,帮我劈线打下手,你说好不好呢?”

        篆儿喜道:“真是晴雯?这些姐姐里我最佩服她!那样娇娇弱弱的美人,画上走下来的一样,打架却不输人。”一边抱头叫道:“姑娘别打,我是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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