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罚跪祠堂,站不起来了
到了这样的份儿上,我也顾不得脸面了……
我一边说着,小心翼翼的扯住顾知微的袖口,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
顾知微此刻脸色黑的不像样子,瞧着我的眼神像是恼怒,又像是无奈,抬眸看向宁国公,微微动了动唇,却又闭上了。
然后冷然看向我道,“杜娇娇,你这回伤的是父亲,若是不罚,往后这国公府的规矩何在?”
他这意思是要让我挨四十大板了?
不行,这挨了板子,我不仅要残,恐怕短时间之内也没法和顾知微和离。
即便是以后和离了,留下残疾,我就没法养我娘了!
我就再把姿态放的低一些,反正往日里也不是没有低过。
于是没等几个武丁进门,我干脆抱住了顾知微的胳膊,当下哭哭啼啼,睁着眼睛说瞎话,“相公,我真是闹着玩儿的,你……你不是从来身手矫健么?我晓得伤不了你,这才……”
我一边哭一边擦泪,支支吾吾的狡辩,“我哪里晓得父亲会突然冒出来?我若是晓得父亲会来,定然不会出手的,我这不是以为你能接着,就……就…才扔的吗?”
我越说越难过,越说越愧疚,说得我自己都信了。
赵柔和宁国公也半信半疑了,但顾知微似乎半分也不信。
从昨夜到现在,我与他吵得不可开交,他不信也正常……
可是……他若不信,我就要被罚的……
我再软一些?
此刻我觉着自己极其不要脸,半分也没有志气,简直就像是一根墙头草。
我紧抿着唇,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顾知微的眼神要多可怜有可怜。
“父亲,我看娘子也不是故意的,罚是要罚的,不过……四十大板未免太重了些。”顾知微蹙眉看着我片刻,眼看榻上的宁国公要喊人将我拖下去,他马上又开了口。
一派为宁国公着想的语气,温声劝慰,“您看,她也并非有意的,您要是因着家儿媳无意伤了您,就要将人打个半残废,未免显得小气了些。依儿子看,不如就让她在祠堂里跪上四个时辰,再每日抄写佛经为您祈福……”
什么?还要跪上四个时辰?如今虽然已经开春儿,可天气还是冷的厉害的……
“相……”我仰头,刚刚张嘴,顾知微立马朝我递过来一记冷眼。
床上的宁国公脸更是黑得不像样子,那眼神何止是想打我四十大板,简直像是想要了我的小命。
罢了罢了,跪上四个时辰,总比四十大板强。
虽说都可能废了腿,可这罚跪明显要比挨板子舒服得多。
“那个……父亲,儿媳知错了,儿媳立刻就去祠堂里跪着,去为您抄写经书祈福。儿媳当真不是有意……”看了眼想要怒斥我的宁国公,我完全不给他机会,当下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又是愧疚又是伤心。
哭得好似挨了砸的是我一般,宁国公本就疼的恼火,被我这么一哭,他疼的更是恼火了。
我相信如果不是因为疼的厉害,他一定跳起来砍死我了。
他平躺在榻上,脑袋微微歪过来,满脸愤慨,骂骂咧咧,“你……杜娇娇!你莫要狡辩了,你这般泼辣是第一回了么?我儿才貌双全,艺术卓绝,大好儿郎怎就娶了你这等悍妇?我……当日就不该由着老二娶你!”
“真是气死我了!”他骂的忘情,吼得热烈,猛的一拍床,疼的剧烈一颤。
狠狠怒瞪了我一眼,又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顾知微,一字一句道,“老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帮着她圆谎!这悍妇与你动手是第一回了么?这先前……先前当着你我的面,她可是连国舅都敢胁迫辱骂,她还有什么不敢的她?今日这四十大板必须打,否则你就休了她!”
休了我?
这个好啊!
这不挨板子还与顾知微分开,这是好事啊!
我郁闷恐惧的心情,在听到宁国公提出的责罚之后,瞬间就豁然开朗。
我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连连叩头,“父亲大人说的是,是儿媳不知礼数,儿媳这样的人配不上相公,儿媳善妒又不奉公婆,此乃犯下七出两条,还请相公休了妾身,以成全国公府的颜面。”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说一边伸手扯顾知微的衣角。
顾知微大抵是没有想到,我方才还跟他服软求助,却能瞬间变了脸。
他都懵了,旁边的赵柔和宁国公也懵了。
尤其是宁国公,他疼的龇牙咧嘴之间,更是满脸不可置信,惊声问我道,“你……你说什么?你让我儿休了你?”
“是,儿媳犯下如此大错,实在是没有颜面继续在国公府待下去。”我抹了抹泪,表现得十分知道羞耻。
宁国公眼底的怒意,顿时变成了欢喜。
我看得出来,他一直是希望顾知微休了我的,毕竟如今的宁国公世子与过往截然不同。他过去的儿子就是个成日里惹是生非的混蛋,现在的儿子不仅不给他惹是生非,还让他脸上有光,还时常帮着他出主意。
如今在宁国公的眼里,他的这个儿子便是配公主也是绰绰有余,若是能休了我,让他的儿子重新娶个高门贵女,他自然是很愿意的。
彼时,他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脸上却在故作严肃,假装不大愿意的又问了我一遍,“你说的可是真的?倘若我儿将你休妻,你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父亲,你在说什么呢?”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旁边的顾知微却很快就看出了我的心思。
他大步走到我前面,一副与我鹣鲽情深的样子,皱眉喊宁国公道,“父亲,我已说了,娘子并非有意。”
“您想想,您儿子我身手如此矫健,能怕了一个砚台?就是十个我也能借助,只是父亲您……”话说到这里,顾知微满脸支支吾吾,轻咳嗽了两声,又道,“只是父亲您年岁已大,娘子又向来扔不准,这才造成了这等误会……”
“您放心,往后我会好好管着她。您就莫要与她计较了,让她跪上四个时辰就行了。如此一来,罚也罚了,也显得您宽厚仁慈不是……”
顾知微一边说着,一边朝我使眼色。
旁边的赵柔见状,赶忙又上来帮衬,笑眯眯道,“父亲,询弟说的是啊,他那般的身手,府里的武丁一齐上也未必能伤得了他,弟妹这等弱女子,又能将他如何?想必……两个人也就是闹着玩儿罢了……”
“您罚一罚,以示惩戒也就罢了,倒不至于就要将人往死里打,也不至于休妻。”赵柔说着,赶紧又将我扶了起来,对着床上想要反驳的宁国公一阵唉声叹气,“再者啊,我这才与高秀亭和离不久,高秀亭挨打一事许多人也晓得。倘若,询弟这里再休妻,亦或者您将弟妹打成了残废,外头的人该如何多嘴?怕要将我们国公府视为那凶残暴力的草莽之徒了……”
宁国公虽然恨不得打死我,可他却也不会为了打我一顿,就失了国公府的体面。
失一回兴许是靖国侯府的缘故,可若失了两回,外人必会将过错都推诿到了宁国公府。
宁国公咬牙切齿的看着我片刻,最后大手一挥,厉声道,“下去跪着吧!好好反省反省!当真是给惯坏了,闹着玩儿也没你这样的。”
话说完,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完全不想看到我。
我也不想看到他,我更不想看到顾知微。
此刻我都还想扑上去请求宁国公让顾知微休了我,可是看这等阵势,我若是再说话,宁国公恐怕真得打我板子了。
于是我虽万般郁闷,还是没再说什么,老老实实的便往祠堂里去。
祠堂那等地方,平日里奴才不让进,庶出子女也不让进,实在冷情得吓人,白日里跪着的时候还要,天色一黑,我便感觉阴风阵阵。
我都想起身离开了,可眼下才跪了三个半时辰,还有半个时辰呢……
眼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我不由打了个冷战,抬头对上那整整齐齐的牌位,我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
咬了咬牙,我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哐,我刚闭上眼,忽然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啊……杜娇娇,你抖什么抖?我能吃了你?”我张嘴正想尖叫,耳边传来男人嘲弄的声音。
顾知微?
我倒吸了口凉气,缓缓睁眼,昏暗的烛光下,只见顾知微一张俊脸紧绷着,眉眼里尽鄙夷。
见我睁眼看他,他眼底里的鄙夷更加明显了,他不紧不慢的将一件厚厚的袍子裹在我身上,轻笑了一声,低低道,“你怕什么呢?你不是胆大包天的么?胆子大的都能袭击自己的夫君了,你还怕鬼呢?”
我当然怕!以前我是不怕的,因为以前我根本不相信有鬼,可是自从顾知微占据了赵询的身体以后,我便觉得那祠堂里全都是鬼。
我白了脸,丝毫没有掩饰,冷哼回他,“自然是怕的,这世上鬼附身的事那样多,谁晓得这祠堂里有没有蠢蠢欲动的鬼……”
“就是有,也得叫你这混不讲道理的气势给吓回去。”顾知微轻笑,雪白的牙齿微露,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然后从旁边的食盒里取出一碗红烧猪蹄儿……
下一刻,浓郁的肉香扑入鼻腔,我不由咽了咽口水。
顾知微见状,笑得更浓烈了,凑到我耳边,带了几分暗哑问我,“饿了?求我……”
“……”他是觉着我会为了一碗红烧猪蹄儿求他?
我跪完了,我自己回去弄吃的不行么?
我现在看到他就来气,若不是为了与他要休书,我何至于伤了宁国公……
现在休书没能要到,我却跪的膝盖疼,又冷又饿,今夜回去准的得了风寒,这一双腿只怕也要疼上十天半个月……
我抿唇,狠狠将脑袋歪到一边,然后闭眼,完全不去理会顾知微。
“杜娇娇,差不多就行了……”顾知微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耐烦。
很好,他不耐烦就懒得搭理我,他就得休了我……
于是我把嘴闭得更紧……
顾知微有些恼火了,他哐的将碗放回食盒里,蓦的将我整个人掰过去正对着他,嗤笑问我,“杜娇娇,你是觉着你闹腾一番,我便会休了你?”
“你若不怕我惹事,你就别休我!”我被他掰得疼,只好睁开了眼睛,愤愤扒开他落在我肩头的手,一字一顿,“我杜娇娇虽为庶女,虽不得娘家恩宠,可我是万万不愿意做旁人替身的,你若将我当做旁人的替身,那就请你休了我,否则往后咱也就只得落下个夫妻的名分……”
“杜娇娇,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顾知微嗤笑了一声,语气里万没有了白日里的忍耐,亦没有昨夜的凌厉,只风轻云淡,“杜娇娇,今日倘若我不肯护着你,你觉着你会如何?我看你是忘了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
“你若记不起来,从此刻起,我让国公府的下人们都帮你回忆回忆……”
是啊,我以前过的什么日子?
原本我还满腹的责备愤恨,可是此刻顾知微这么一番不轻不重的话,却让我所有的愤恨都咽了回去。
我一心想着不愿做旁人的替身,我与顾知微吵闹厮打,闹着与他和离,闹着要他给我交待。
可是我却忘记了,他其实大可不必哄着我的,他动动嘴便能让我彻底闭嘴,让我像从前那般什么也不敢多言,任由他与我如何……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紧咬着唇,迎上顾知微含笑的眼眸,我强压着想哭的冲动,逞强回他,“相爷若是非要如此,我也只能受着,到底不过就是个替身,我自也晓得自己的斤两。”
“晓得自己的斤两,你就给我安分点。”顾知微眼眸里含着几分威胁,再度端起旁边的红烧猪蹄,夹起一块儿喂到我嘴里,沉声道,“吃!”
我狠狠抹去眼角的泪水,咬牙切齿的咽下那块肉。
见我吃了下去,顾知微没再说话,又夹起一块儿往我嘴里塞。如此喂完了一碗,他又取出一一个水袋叫我喝水。
喝完了水,他便提着食盒离开了。
我静默的跪在祠堂里,迎着一阵一阵的冷风,突然不再那么害怕,而是绝望,满腹的绝望。
跪了大约一刻钟之后,面前的香总算是熄了。
我跌跌撞撞的想要站起来,可因为跪着太久,我刚站起来就又倒了下去,嘭的一下,我直直的趴在地上……
我的手紧贴着冰凉的地,腿部跪带上撞击疼我要死……
瞪着周围的昏暗片刻,我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哭什么呢你?”我哭得正厉害,顾知微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我回过头,只见他大步朝我走来,一边走一边哀声叹气,“估摸着你跪的差不多了,我就过来看看,果然,站都站不稳。”
话说着,他的手已经落到了我腰上,温声道,“走吧,我抱你……”
“不用!”我狠狠推开他,眼泪滚得更厉害,抽泣得浑身都抖。
我一边抽泣,一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结果刚站起来,又颤颤巍巍的。
顾知微无奈的看了我一眼,伸手将我拽进怀里,强硬的便将我抱了起来,任由我怎么挣扎他都不松手。
我半点也不想被他抱,可这毕竟在外头,我又生怕我与他哭哭闹闹的叫人给看见了,于是我又闭上嘴。
一路回到屋内,顾知微小心翼翼的将我放到床上,替我脱了鞋子,又将我的双腿放到他的腿上轻轻揉捏起来。
因为跪的太久,我双腿都跪出淤血了,方才只觉得麻木动弹不得,现在被顾知微这么一碰,疼得我浑身发抖。
我怒瞪了他一眼,低声提醒他,“你轻点儿,疼……”
“知道疼了?”顾知微一脸嘲讽,手里的劲儿稍微轻了一些,柔声又道,“你跪的太久了,今日又有些冷,得好生养着,否则容易留下后遗症。”
顾知微说话间,阿秀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端了一碗姜汤放到桌上,蹙眉看了看我,似在暗示我服软一些,然后又转身出去。
我现在不想服软,可我不服软都不行。
于是顾知微再把姜汤端过来喂我的时候,我也乖乖的喝下。
喝完之后,顾知微又取来了一些药继续替我按腿。
“行了,洗漱一下就睡吧。”按完之后,已是深夜,顾知微塞上药瓶子,又命人取来热水让我洗漱。
我坐在床上动弹不得,他便干脆替我洗了……
兴许我就是个好哄的,又或者我是贱得慌,明知顾知微将我当做替身,瞧见他如此,我竟然又没那么想与他分开了。
但我又怕,我闹了这么一出,把是所有的事都戳到了台面上来,若是不和离,往后顾知微也不会对我好,眼看顾知微起身离开,我忍不住就喊住了他,“顾知微……”
“嗯,想说什么?”他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是不是想让我留下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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