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他只是离开得彻底一点儿
我没有谈过恋爱，和韩默在一起也不算是谈恋爱，关系有点儿畸形，可是我爱他。
张爱玲说过，爱一个人会低到尘埃里面去的。我曾经以为自己永远都是在尘埃上面的，尽管我哪一天真的爱上一个男人了。
可是我到底还是太天真了，爱上韩默这件事情让我知道，我低得已经不能再低了。
可是尽管这样，我还是止不住的开心，是的，比中了五百万的彩票都开心。
就好像所有曾经的那些被凶狠对待的过往都可以得到原谅，我甚至几乎忘记了是韩默亲手将我攀登梦想的机会撕碎了。
开心，根本就忍不住的开心。
推开门的时候我的嘴角上还是带着笑的，可是看到屋里面的一切的时候我就笑不出来了。
屋子里面就好像被人洗劫了一样，我还没有走进去，脚下就已经是碎了的玻璃杯碎片，往里面看进去，一片狼藉。
抱枕的棉花到处都是，沙发布被扯到一片乱，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整个人都傻了。
走过去才发现赵苗坐在那沙发边上的地上，脸上泪迹斑斑的。
我一开始还以为屋子里面遭劫了，现在这么一看，估计是赵苗出事情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试探性地推了她一下：“苗苗？”
她本来是侧着趴在沙发上面的，听到我的声音突然之间抬头看了我一眼，没等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突然之间就伸手将我抱住了。
双手扣在我的肩膀上，整张脸地贴着我的颈项，所有的力量都压在了我的身上，开口的话声音都是颤抖的：“傅瑶。”
她叫着我，声音都是一颤一颤的，轻飘飘的就好像随时都会被吹散一样。
赵苗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就算是再难受，她也没有试过这样。
我知道出大事情了，我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到底能不能去问。
我现在能够做的，也只能是抬手抱着她，轻声地安抚着：“我在，赵苗，我在。”
“呜啊啊，我难受啊傅瑶，真的好难受啊！”
她突然之间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大得就好像是未谙世事的小孩在嚎啕大哭一样，却又撕心裂肺的让我难受。
“赵苗。”
我不知道自己除了叫她，还能够说什么。
我认识赵苗四年了，从未见过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是一根稻草一样，谁稍微用力压一下，她都会断掉。
我不敢压她，可是感受着她抱着我的颤抖，觉得自己的心口也有些发堵。
其实我能猜到，这事情无非是和赵旭有关系，尽管这段时间赵苗对赵旭这个人似乎已经再也不提及了。
可是我知道，偶尔她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聊到从前的事情，和赵旭有关的事情的时候，她总是会走神。
我从来都不会去拆穿，作为朋友，不打扰，让她自己安安静静地度过这一段孤独而难熬的时间，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她没有说话，抱着我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哭声不断的传来，我突然之间想到我和韩默。
赵苗和赵旭的事情一直都是一个负面例子，她也一直拿着她和赵旭的事情来警告我，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陷进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爱上韩默的，更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他什么。
金钱？地位？相貌？
统统都不是，如果非要讲一个理由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大概就是当初我困在那酒店里面睡得不知时日的时候，是他不畏生命来敲醒我的房门。
我一直以为我和韩默之间只是一场游戏，他说开始和他说结束的游戏。而我作为这游戏里面的一个角色，尽管是主人公，他舍弃掉也是随时的事情，毕竟他要开始下一场的游戏显然比冒着生命危险将我保留下来要容易得多了。
可是他没有，他选择了将我留下来。
这让我很惊讶，我从未想到，一直都恨不得将我折磨至死的人，在生死关头，会将我护在他的怀里面，会将那湿毛巾强硬地让给我，将生的机会让给我。
现在回想起来，我想，在我推开门发现韩默站在我的房间门口的那一瞬间，我大概就爱上这个一直以来憎恨的男人了。
所以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尽管知道赵苗很痛苦，我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去远离，让自己的心不跳动。
如果是曾经的傅瑶，或许还能够在这个时候给赵苗说那么一两句责骂的话去招惹她的悲伤。
可是现在的我，在走着赵苗旧路的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资格去指责她。
很难受，真的，看着赵苗这么难受，我也禁不住跟着难受。
外婆离开之后就只有赵苗陪在我的身边了，她一直默默地守着我，怕我出事，怕我想不开。
那段时间是我们最难熬的时间，她下定决心离开赵旭，而外婆离开了我。
我们就像是两只被人抛弃在街头的流浪狗，在寒冷的冬天只能互相拥抱取暖。
而现在，我唯一能够做的，也只能让她知道我在，一直都在。
“赵苗，我在这里呢。”
说到最后，我发现自己的尾音都禁不住发颤，眼眶发热发烫的眼泪差点儿就涌出来了。
有些难受是会传染的，更何况我和赵苗呢。
求而不得的爱情。
我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那么的糟糕罢了。
“傅瑶。”
赵苗抬头看着我的时候，原本扣在我肩膀上的手突然之间一紧，她的手压在我的头发上面，用力得让我吃疼，可是我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就这么忍着，“嗯，我在。”
她看着我，泪眼朦胧的，“赵旭死了，傅瑶，他死了。”
听到赵苗的话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我想到了许许多多的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其实我该想到的，赵苗是什么样的人啊，她都已经决定了要离开赵旭了，她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克制了几个月的赵苗尽管难受，可是赵旭的每个电话她一听到是他的声音就直接拉黑，动作干脆利落。
如果不是因为我了解她，真的以为她就是这么狠心的人。
就在刚才，我甚至还有些肮脏地想着是不是赵苗和赵旭又重新在一起了，然后今天高敏仪过来发难了。
是的，家里面不是遭了贼，那么我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可能性就只能说是高敏仪过来了。
可是现在，赵苗跟我说，赵旭死了。
是的，赵旭死了，从赵苗那哭得歇斯底里的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知道了赵旭是出车祸死的。
因为她已经三个多月的时间不再联系他了，也不愿意见他，所有的社交软件都把“赵旭”这个人给拉黑了。
赵旭爱她，这是毋庸置疑的，她们曾经有过爱情，尽管我并不是很了解，可是我知道，赵旭看着赵苗的时候，那里面有着不容忽视的爱意。
他爱她，为了和高敏仪离婚和家里面的人吵了一架，开车出来的时候飙车了，却不小心被一辆大货车撞上了，当场就身亡了，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留下。
是前几天的事情，今天高敏仪带了一帮的人过来，直接对着赵苗就拳打脚踢。
我不在场，也看不到，赵苗描述得断断续续的，但是我知道，她必定是没有反抗的。
谁能反抗？
你告诉我，谁能够在听到自己爱的男人死了之后还能做什么所谓的反抗。
这个世界真的是太荒谬了，我从来都没有想到会这样的。
面对着赵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抱着我，不断地跟我说好难受啊，好难受。
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我的衣服一大半都被沾湿了，我发现自己竟然也跟着哭了。
我也难受，真的。
可是再难受能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总会这样子，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来，你必须要承受有的人走了，接纳重新来的人。
赵旭离开了，他只是离开得彻底一点儿。
下葬的那一天天气很好，只是风有点儿大。
十一月下旬的A市冷得很，我和赵苗穿着一身黑色的妮子大衣出席在赵旭的葬礼上面。
大概会人死灯灭，所有的恩恩怨怨都会被抛开。
曾经无比憎恨赵苗的高敏仪那一天竟然能够对着我们笑，那是我见过高敏仪最漂亮的一个笑容，就连结婚的那一天都没有这么漂亮。
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从小就听说自己有个未婚夫，叫做赵旭，在赵旭死之前，她的世界就只有赵旭。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赵旭，可是现在人死了，估计很多事情也跟着走开了。
赵旭的父母的脸色却不是很好，可是高敏仪不知道跟他们说了什么，竟然也没有赶我和赵苗走。
赵苗这几天基本上都不怎么吃喝，今天早上我尽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她喝了一碗粥。
她的脸色很苍白，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那墓碑上的照片。
正是赵旭风华正茂的时候，眉目温和好看，估计是她无数次抚摸过的面容。
我就这么看着，却也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揪着一般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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