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叶家年饭

淮州大学寒假开始的那天，淮州又下了一场大雪，从夜里就开始下，气温也急剧下降，这个城市说是南方，每年却又会下两三场雪，说是北方，却又有着江南水乡的气息，冬天没有暖气，御寒全靠羽绒服、空调和抵抗力。
  宋小妍怕冷，早早的就穿上了最厚的羽绒服，因为下大雪，为了安全考虑，上班都是步行，叶斯南已经放寒假了，年后才去盛氏，便做起了临时的家庭煮夫。
  早上陪着宋小妍一起步行去上班，然后去市场买点菜，回到紫悦华府做好饭后，给宋小妍送去，陪她吃顿中午饭，再带着饭盒回紫悦华府，下午下班再去接宋小妍回来。
  有好几次两个人都碰上了同事小B，小B起初还是会哭着跑开，后来慢慢的也习惯了，有天中午，突然从宋小妍身后冒出来，看着叶斯南的背影，由衷赞叹道：
  “宋小妍，你老公对你真好，我甘拜下风了。”
  宋小妍也挺无奈，这么久了，她都不知道这同事到底叫什么名字，因为这天离的近，她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他胸前佩戴的工牌：B组韩英俊，嘿，喊他小B还真喊对了。
  下了两天的雪后，天一直是阴沉着，小年那天终于放了晴，路上的积雪大部分已经融化，小部分也被路政部门清理完毕。
  天虽然放晴，气温却没有回升多少，还是冷的很，不过，晴天倒是显得白昼长了，5点半的时候，天还算比较亮。
  一直天晴到了除夕，由于工作性质特殊，金融服务中心的前线接线人员需要轮班，作为组长，宋小妍需要安排人手轮班，白天还得去现场盯一段时间。
  今年的年夜饭也特殊，盛家这边多了一个新成员，叶家那边，也一定是要去的，好在两家吃饭的时间不在一起，叶家是吃中饭，盛家是吃晚饭，否则还得赶场。
  叶斯南和宋小妍刚走进叶家老宅的院子，小奶娃便跑过来，抱住宋小妍的腿就要她抱抱，宋小妍眉开眼笑地抱起叶一晗：
  “晗晗你好啊，快喊伯母。”
  叶一晗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回答道：
  “可是我想你当我妈妈，我不能喊你妈妈吗？”
  宋小妍无奈地看了看身旁的叶斯南，叶斯南伸手将叶一晗抱过来，冷声道：
  “伯母就是伯母，不是妈妈。”
  一向清冷的他，虽然对这个小侄子不反感，但也从不亲近，要不是不喜欢他老是缠着宋小妍，叶斯南也不会伸手去抱他。
  小奶娃被叶斯南吓到，还想要宋小妍抱，叶斯南瞪了他一眼，他又不敢要宋小妍抱了，伸出去的小胳膊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微微挣扎着想要下地，宋小妍咂舌，心说这小子，这么小就会审时度势了，也是厉害。
  叶斯南正要放下叶一晗，却听钟玉惊叫一声。
  “晗晗！赶紧下来！”
  像是生怕叶斯南会伤害叶一晗似的，钟玉疾步走过去，伸手就要将叶一晗接过去，本打算放下叶一晗的叶斯南却调整好姿势，重新将叶一晗在怀中抱好，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绕过钟玉走进了客厅。
  钟玉有些尴尬，也有些担忧，但又不能去跟叶斯南抢，那就太明显了，只好跟着叶斯南前后脚的进了客厅，看有没有机会把大孙子给抱过来。
  叶斯南也没工夫真的去吓唬钟玉，进屋之后就放下了叶一晗。
  他们来的迟，叶斯成叶斯晴叶斯嘉他们都已经在了，这几年淮州为了整治环境污染问题，划定了烟花禁放区域，叶家老宅刚好就在禁放区域内，以往吃年饭之前还能放个爆竹增加点过年气氛，现在不能放爆竹了，一点也没有了新年的气氛。
  再加上叶家对待叶斯南跟客人似的，完全没有一家人的感觉，因此，除了叶一晗穿着喜庆的中式服装，叶家老宅里也完全没有过年气氛，好似这顿饭只是一次普通的聚餐。
  餐桌上的座位安排与宋小妍第一次登门那日一样，只是叶家对宋小妍的态度不太一样了。
  那日盛夏在叶家老宅说的那番话，让钟玉好几天胃口都不太好，其实往往让人生气的，可能不是诽谤与诋毁，而是别人说的是真话，你无从辩驳，并且人家是指着你的软肋，戳着你的肺管子骂。
  钟玉便是如此，直到现在，她还是个见不得人的身份，混迹上流社会太太圈的时候，那些太太们是看在叶重阳的面子上，表面对她恭恭敬敬，背后却经常取笑她是个小妾，她不是不知道，但那也只是在背后，没有谁会当着她的面，指着她的鼻子直呼你是个小三。
  上流社会喜欢粉饰太平，她也是，只要不摆在明面上，只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只要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可以当做没事。
  叶重阳劝她，不必把盛夏的话当回事，她是把盛夏的话当回事吗，不是，她是气恼，气恼盛夏有这个资本指责她，气恼她没有底气跟盛夏硬刚，气恼叶重阳没有从源头上帮她解决这个问题。
  她也想趁着这个机会，逼迫叶重阳扶正她，有了名分，就算她是小三上位又如何，她也不怕。

  叶重阳见她不肯听劝，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事实上他也知道她心里的盘算，只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他觉得维持现状也挺好的，不想费心力去跟沈知秋交涉。
  沈知秋离开叶家出国长住，惹的沈家非常不高兴，据他所知，这些年沈知秋跟沈家之间基本没什么联系，沈家责怪沈知秋没有为家族创造利益，沈知秋为人高傲，不肯低头。
  如果他不肯维持现状，非得去要求沈知秋让出正房的位置，惹急了沈知秋，她跑回沈家和解了，那么他就没好日子过了。
  见叶重阳也不劝了，也没有其他动作了，钟玉更是吃不下睡不着的，还得叶斯成给她分析了事情的利弊。
  “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在乎再多等等，就像做生意一样，顾客再挑剔，再责骂，商家赔着笑，是委屈，但钱挣到手是最终目的，别人再说您又如何，住在叶家的是您，陪在我爸身边的人是您，以后叶家的继承人是您的儿子，不是她沈知秋的儿子。
  您争这一辈子，图什么，为了什么，不还是为了让您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业吗，无论是我还是斯嘉，我们都会把叶家牢牢抓在手上的。
  您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把爸惹得不高兴了，那不是便宜了沈知秋？”
  听叶斯成这么一说，钟玉醍醐灌顶般通透了许多，心说是不能这么闹了，非但不能闹，还得忍着，逆来顺受，以后盛家或者别人再说什么，她都通通不予反驳，这样的话反倒能加深叶重阳的心疼和愧疚。
  “还有，我们对叶斯南和宋小妍，也都要哄着，维持平和的关系，才好掌控他们的动向，撕破脸，只会扩大他们对我们的威胁。”
  因此，除夕这天，叶家上下对叶斯南这个大少爷，宋小妍这个新进门的大少奶奶，热情和煦了许多。
  宋小妍虽然单纯，但不笨，看叶家人对自己的态度，稍加分析，便能想到这一层，心说，这叶家真有意思，一家子的演技派。
  “小妍啊，你这么瘦，得多吃点，开春了好跟斯南备孕。”
  要不是宋小妍对叶家的情况非常了解，要不是领教过钟玉的演技，恐怕她真会觉得这是一个疼爱儿媳妇的婆婆在关心儿媳妇的身体。
  “我们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宋小妍贴心地解释道，既然大家都在演，那就看谁的演技高了，想必叶家不止忌惮叶斯南，更会忌惮叶斯南生个儿子吧？
  虽说叶斯成有个叶一晗，但这父子俩从根上来说，都是私生子，继承家产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如果叶斯南再生个儿子出来，那估摸着钟玉连带着叶斯成都得夜夜失眠。
  果不其然，宋小妍话音刚落，钟玉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平复了好半天，才故作指责道：
  “斯南岁数不小了，你们可得把这事安排到日程上来。”
  钟玉开心的表情不禁让宋小妍在心中冷笑，人总是不知足的，当年沈知秋把丈夫都拱手让人了，这人还不知足，不仅要男人，更要家产，甚至恨不得把沈知秋的儿子赶出叶家。
  她这样想着，没有答话，喝了口花胶鸡汤，夹菜的时候眼神略过了叶重阳，对于刚刚她和钟玉的对话，叶重阳完全没有反应。
  突然觉得，钟玉有再大的错，如果没有叶重阳的纵容，她也翻不出多大浪花来。
  钟玉不是叶斯南的亲生母亲，叶斯成、叶斯嘉跟他虽然是兄弟，但不是一个妈生的，总是有隔阂。
  而这三个人，却能在叶重阳的眼皮子底下让叶斯南从小备受欺辱。
  说到底，这三个人怎么欺负年幼的叶斯南，你都可以为他们找到理由，这个理由当然不能是对的，但人性本就是自私的，他们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但叶重阳呢？
  叶斯南是叶重阳的亲生儿子，多年来，他对叶斯南的处境视而不见，再浓烈的亲情，也被磨没了吧。
  “你们的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
  一直未开口的叶重阳突然问道，他再不接受叶斯南和宋小妍的关系，也改变不了既已成真的事实，那么便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吧。
  “我们商量过了，暂时不办婚礼，再等等。”
  宋小妍转过头看了看叶斯南，然后看向叶重阳微笑着回答道。
  叶重阳有些意外，微微挑眉，点了点头，暂时不办婚礼也好，他也不想两家联姻的消息那么快的传出去。
  “到时候让妈给大哥大嫂好好张罗张罗，咱们叶家和盛家的婚礼，得办的有多盛大就多盛大。”
  叶斯成的眼神在叶斯南、叶重阳和钟玉之间流转着，这话听得钟玉心情极为舒畅，叶重阳也是微微点头。
  叶斯南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没有答话，只顾夹菜吃菜。
  “我肯定会放在心上，好好操办，斯南小妍你们放心。”
  钟玉一脸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结婚，而且是明天就结婚。
  “二弟这话说得不妥，我和叶斯南的婚礼，应该请叶斯南的母亲，我的婆婆回来操办才是。”

  宋小妍正要夹一只虾到自己碗里，闻言停下了动作，收回了已经伸出去的胳膊，微微有些不满地说道。
  叶斯成想要抬高钟玉的身份，她偏不答应，这一家子人到底是个什么道德水平啊，她一个外人都好生气啊。
  钟玉是破坏了叶斯南家庭的罪魁祸首，这些年来，在外人面前扮演着温婉后母的形象，背地里却可着劲的欺负叶斯南，结果叶斯南的终身大事还让她来操办，这他妈是在恶心谁呢？！
  “我妈也是大哥的妈妈，也是大嫂的婆婆。”
  叶斯成含笑回答道，他的眼神落在宋小妍隐隐泛着怒气的小脸上，越来越觉得宋小妍很可爱，很有意思，他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深。
  宋小妍在线求助：我能在年饭桌上当场摔筷子吗？
  这也太没皮没脸了吧，她已经生气加震惊到无语反驳了，不行，她想骂人！
  正在她怒气值急剧上升的瞬间，叶斯南将几只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示意她别光顾着说话，赶紧吃，然后他抽了两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看向钟玉道：
  “你算什么东西？”
  闻言钟玉和叶斯成都一愣，知道叶斯南可能会生气，但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叶斯嘉可忍不了，筷子往桌子上用力一掼，正要怒怼，却被叶斯成按住了手，叶斯成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叶重阳脸色一沉，大声喝到：
  “叶家就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赶紧跟你阿姨道歉！”
  叶斯南将擦过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挑眉看向叶重阳：
  “我妈离开叶家后，我便被这个女人虐待，初中开始上寄宿学校，大学勤工俭学自己挣学费生活费，叶家好像什么都没教过我，抱歉。”
  叶斯南一番话意有所指，叶重阳被激地不知如何反驳，只能一个劲地瞪着眼，想要继续发火怒斥他，钟玉忙出声制止：
  “重阳你别生气，斯南他不是故意的，一场婚礼而已，别伤了你们父子的感情。”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把责任怪罪到了叶斯南和宋小妍的婚姻上，矛头指向了宋小妍，意思是，看吧，因为你的出现，导致他们父子不和了。
  “钟女士，伤了他们父子感情的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出现吗，怎么变成了我的婚礼？”
  宋小妍也不惯着她，读懂她话中意思之后，立马开口反驳，有些指责和侮辱，千万不能忍，当场就应该反驳回去，否则别人会以为是你个软柿子。
  这下叶重阳更不高兴了，虽然没有大喝，但语气也是非常生硬和难听：
  “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叶斯南闻言也沉下了脸，就只许他叶重阳变脸，叶斯南就不能变了吗，正当他收起嘲讽的笑，欲出言护妻的时候，便听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院子里由远及近：
  “叶重阳，那你说我有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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