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桃干（下）

话说这桃干，取鲜红水嫩大熟桃，待水烧开后，放入蒸笼蒸至可轻易剥皮。取出后，去皮，一剖为二去核，再去靠核之丝。每五斤桃，加蜜糖二斤，放入桃腹中，再合二为一。放置三两个时辰，置于筛上，放在炭火上过夜，不时翻转，避免蜜糖焦烂。第二日，加入桃卤，待干透起皱即可1。

        何祎然盯着片刻，才咬了一口，弹牙爽口，甜上心头，唇齿留香。

        还有点舍不得，早间屋内人多，冯嬷嬷和几个丫头看得又严，拢共就藏了两个，可日子这般难捱，不知能撑到几时。

        早知如此，就该昨晚先藏两个起来。

        也不知道昨天三爷送的窝窝糕，翠羽等几个，今日带上了没有。

        再如何惋惜，也有到头的时候，一路礼乐，新娘终于是进了门。

        照旧韩琉牵着红绸，红绸另一头牵着何祎然，男子在前，女子在后，过火盆，跨马鞍，这才进到前厅。

        韩府的前厅，自然比何府气派不少。前院明暗五间，明间阔大，是为前厅。

        现下，这偌大的前厅，正面高坐着诚毅伯韩报国，王夫人，二人身侧不远处乃是四位女婿，再往外，还有诸多人物，挤挤攘攘，皆朝中央的新人望去，交头接耳，热热闹闹。

        韩府上，一共六个子嗣，五女一子，皆是王夫人所出，除了早年嫁与坎州于都头的元娘，现下可都来了。

        今日这婚礼，主婚人乃是韩伯爷至交好友，禁军殿前司都指挥使，殿帅龚祥齐。

        能请动龚殿帅来主婚，一来是跟诚毅伯关系较为亲近，二来也是颇为看好韩琉这个年轻后生。

        吉时一到，拜天地，拜父母，再夫妻对拜，较之前的梳妆，可是简单多了。

        何祎然不禁微微松了口气，再累下去，恐就要低血糖，倒地不起。

        而后，韩琉在前，牵着新娘往靖琪院而去，等入了二门，再由新娘在跟前，而韩琉在后，寓意男主外女主内。

        好容易入了新房，何祎然端坐床头，默然等候开饭。传说，掀了盖头，饮了合卺酒，卸了这一身行头，就能有口吃的了。姑娘好生期待。

        另一厢的韩琉，也是异常的不耐烦，成亲怎的这般多事，先前怎没人提点一下。往后可记着点，万不能再如同今日这般，错了去，惹人笑话。

        如此这般，二人皆是有意，后续万千礼仪皆是顺快异常，惹得一旁的喜娘笑道：“好着急的新郎官儿，放心，现下已经结了发了，是你的妻子了，有的是时间好好看看！”

        脸皮厚如韩琉和何祎然，双双红了脸，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喜娘引导着新人过完礼，便笑着离去，而韩琉此刻也该出门陪客，遂拱手，磕磕绊绊说道：“姑娘……娘子，我这厢去前院陪客……待会儿便回来。”

        说罢，就着低头的姿态侧眼瞥瞥何祎然。

        “世子且便。”

        何祎然回答得相当简单，可眼角眉梢却是止不住上翘，笑意满脸。赶紧去，赶紧去，今儿晚上可多好事儿呢，别耽误她现在补充体力。

        韩琉瞅着何祎然星光点点的双眼，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她来。一张脸无甚可评说之处，只是这笑起来，却让人如沐春风，不经意间就能直达心底。

        可惜了，可惜又是个看中皮囊之人。

        哎，还是怪他自己，身居要职，又过于俊俏。注定是要辜负了她去。

        遂吩咐外间几个丫头好生照料，顺带遣人将四个姐姐请来，打算陪何祎然好生说话，免得枯坐无聊。

        何祎然隐约听见外间的吩咐，兴奋起来。四个姐姐，加上靖琪院多年的两个当陪床丫头养着的小美人，对着个刚过门的新妇，这是好戏即将来临的节奏。

        她瞧见韩琉出门，不到片刻，从门外袅袅婷婷走进来一个算不上丫头的丫头。

        就这三五步功夫，她想了甚多。其一，眼前这丫头，曲线玲珑，人间尤物，韩府风水这般好？其二，比那严家表妹，一个清风明月，一个热辣劲爆。其三，韩六如何有这等好福气，她身为女子都羡慕得很。

        “少夫人，奴婢是世子跟前的丫头长意，方才世子吩咐奴婢进来伺候，少夫人现下可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

        这一通少夫人和世子的，何祎然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这少夫人，喊的是她。

        再有，这丫头，虽说向她行了个礼，静静低头，等着回话的模样，可张口闭口世子长世子短的，这才进门，就来宣战，真是处处都热闹。

        何祎然毫不客气使唤道：“我有些饿，去看看厨房可还有什么吃的，不拘什么，端上来，垫垫肚子。”待我有劲儿了再来迎战。

        长意应声出门。

        只是打新房往厨房而去的一路上，但凡见着个人问候，必要好生回答一番，说道是给少夫人拿点子东西垫垫。

        世子爷，少夫人，也没说不让说不是。

        此刻新房中，就剩下何祎然和翠羽、翠瑁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无比忐忑模样，恨铁不成钢，姑娘怎能在这时候如此光明正大的要吃的呢？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可姑娘却坦然极了，巴巴地望着门口，许久未瞧见人影，顿觉这个模样似乎不太妥当，遂开始观察起新房来。

        何祎然这么些年，未曾见过谁家的新房，只是觉得眼下这个，跟电视电影比起来，怎么这么怪异呢？

        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味道。壮硕的大红喜烛、窗户上的百子千孙窗花、吉祥如意帐子、榴开百子的被子，再有就是各处的红绸，除了这些，哪里像个往后是女子居住的地方。

        活脱脱是个演武厅加了块红绸。

        想到此处，何祎然开始后悔，这好歹是伯爵府，怎能这般寒酸，这么穷苦。

        “翠羽，当年韩府来咱们府上提亲的时候，聘礼单子，你可还记得，现银多少来着？”

        何祎然自知没什么术数上的天分，就直接朝翠羽问道。

        “姑娘，是现银三千两。”

        何祎然一听，才三千两，那就是才几千块钱，这么穷！

        瘪了瘪嘴，颇为嫌弃，娶个带这么多嫁妆的媳妇，才几千块钱，韩六这买卖赚得真多！

        “姑娘，三千两现银可不少了，参政知事府上长孙女定亲，才四千两现银呢！还是副相家的姑娘。”翠羽补充道。

        何祎然佯装明白，点点头，抬手让翠瑁拿茶，喝一口。

        尴尬中，长意端着个食盒进来，在案几上摆开，一碗银丝面，一碟子小菜，一碟子酱牛肉。

        说道些厨房现下忙碌，没什么好东西，望少夫人恕罪之语，便退出去，在外间候着。

        生等着长意走后，何祎然连忙上前，右手执玉箸挑银丝面，左手端碗，大快朵颐，毫不顾忌。

        吓得翠瑁、翠羽两个丫头，赶紧去守着门口，就怕来个人见着姑娘这副能吃下一头熊的模样。

        青瓷敞口碗，大半的猪骨汤，一团细如发丝的面条，再配上三五葱花并两虾仁，忙乱中出来的东西到也有模有样。

        一口，两口，三口，银丝面也忒少了点，拢共三口，还不够垫底的，又拿起勺子，将面汤吃个干净。

        复又拿起玉箸，夹几口酱牛肉，心满意足，却听见翠羽喊道，“姑娘，别给吃没了，长意一会儿进来收拾，可要笑话姑娘的。”

        何祎然顿住，又有点后悔了，成亲这么这多不好的地方，在个吃食上，都不能尽兴。

        抬眼看了看两丫头，就见翠羽守着门，眼神示意翠瑁来她跟前收拾东西。

        又见翠瑁缓步走到她跟前，将碗碟收拾起来，放回食盒中，提着出门，交给长意。

        只能眼巴巴望着食盒和翠瑁走远，不说话，眼馋模样，哪像个十五岁的姑娘，活似个小孩。

        翠瑁出去不久，何祎然眼中的几个台柱子就来了。

        时机正合适，姑娘现在有的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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