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似梦重回故地，惊飞一对鸳鸯

第三十章    似梦重回故地，惊飞一对鸳鸯

当常禧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只感觉浑身酸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看不清自己身处何地，不敢出声，咬牙忍住浑身的疼痛，伸手向四周摸了一遍，只感觉自己仿佛半躺在一座狭窄的房子里，他刚要努力从地上爬起身来，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小声说话，他慌忙停止动作，竖起耳朵听着。

“小姐、赵公子，你们两个快一点儿吧，有人出来了。”一个女孩子着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赵公子，你快回去吧！门房里的家人很快就要回来了，我们俩再不能这样偷偷摸摸的了。”常禧听到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好像是从隔壁的房间里传了过来。

“丰华，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我已经跟我爹娘说了，非你不娶！不管你家里人如何反对，我一定会求媒婆上门求亲，你可一定要咬住牙啊！”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赵公子，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父亲又皈依佛门，老夫人整天吃斋念佛，母亲又整天那样，大哥也是大病初愈，其他几个兄长都外出未归，你让我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办啊？谁愿替我做主？”还是刚才隔壁那个女孩子的声音，接着传来了她“呜呜”的低泣声。

“丰华，别哭啊！都是我不好，我将来决不让你再受这种罪。我觉得丰荣哥平日里最疼你，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找他，让他帮我们俩说话。”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唉，如今兵荒马乱的，家里人好像都是个人在打个人的算盘，个人顾个人，谁还愿意去管别人的闲事？五哥走了这么多天，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五嫂说是回娘家，还不知道去哪儿了呢。我哥被派去帮着收拾外面的生意，竟然也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你说急不急人啊！”那个女孩子又说道。

常禧听得真真切切，他判断自己肯定是逃离了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魔巢，强忍疼痛，试图站起身来，可刚扶住身后的那堵墙一用力，又重重摔倒了，他疼得“哎哟”了一声，又慌忙把嘴闭了上来。

“谁？是谁在那里？”隔壁女孩子喊了一句。

不远处的那个女孩子一听，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这时，常禧感觉黑暗中自己面前闪出了两个身影，他用力动了一下身子，再次试图爬起来，只听面前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喊道：“妈呀，有鬼！”接着两个人拔腿跑走了。

常禧的再次努力还是失败了，他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很快远处传来了一阵人的吵闹声，还依稀看到了一丝灯光。只听有人问道：“红菱，在哪里？你看到是个什么样子？你个女孩子黑灯瞎火的出去干什么？”

“哎呀，就在那棵老槐树洞里，什么样子我也没看清楚，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怕什么！还不如我一个女孩子呢。”常禧听出来还是刚才不远处说话的那个女孩子的声音。

“快！多掌几盏灯，再喊几个人出来，你去禀报大爷。”有人喊道。

很快灯光越来越靠近了，常禧借着远处的灯光看清楚自己并不是躺在一间屋子里，倒像是一个狭小的洞穴。灯光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好像没人敢再靠近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人说：“你胆儿大，你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

“我……我……，我才不过去呢，上次那个没脸的女鬼差点儿要了大爷和我的命，我们俩还是等大爷出来再靠前吧。”另一个声音怯生生地说道，灯光还是停在不远处没有再动。

过了一会儿，常禧听到有更多的人跑了过来，其中有一个人说道：“大爷，红菱说就在前面槐树洞里，什么样子她也没看清楚。”

“好了，大家都不要害怕！都把灯掌起来，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是人是鬼。”常禧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几盏灯都点了起来，并慢慢向他靠了过来，还差几步远的时候，一群人又停住了脚步，把手中的灯笼高高举了起来，向他这里照着。常禧又听到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向他这里喊道：“是谁在那里？快说话，是人是鬼？别装神弄鬼吓唬人啊，我们这里可有一大群人，手里都拿着家伙呢，刀枪可没长眼，伤着你可别怨我们不好。”

常禧动了一下身子，浑身疼痛得他又“哎哟”了一声，那群人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又有人高声喊道：“快说话，是人是鬼？再不说话，我们可要放箭了。”

常禧忍住疼痛，用力喊出了一句：“别！是人！”

一群人楞了一下，接着有人慢慢向他这里靠了上来，其他人也都慢慢跟了过来，几盏灯笼都慢慢集中到了他的面前，常禧连忙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听到有人说道：“大爷，真是个人，好像受伤了，要不要……”

“别急！再仔细看看。”常禧又听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哎，这位壮士，黑灯瞎火的，你怎么跑到树洞里来了？你不是我们庄子里的人吧？你从哪来？”

常禧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曾经在哪见过的身影，他在脑子里迅速寻找着这个身影，他肯定自己曾经见过面前这位“大爷”，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吞吞吐吐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我不是你们庄子里的人，但我不是坏人，我受伤了，稀里糊涂就跑到你们这里来了。”

“大爷，他确实受伤了。”有人对站在中间的大爷说。

“慢着，大家应该还记得上一次，再看看。”那位大爷说，“请问你哪受伤了？我们可以看看吗？”

“我……我……我也搞不清楚，浑身酸疼，站不起来，可能是受了内伤吧。”常禧吃力地说道。

一盏灯笼举到了他的眼前，并把他上下照了一遍，常禧脑子里突然一闪，他一下子想起了这个“大爷”是谁，兴奋地说道：“严大爷！是严大爷吗？您不记得我了？你们严家庄闹黄鼠狼灾的那天，我和两位哥哥来过你们庄子。”

听他这么一说，又一盏灯笼举到了他的眼前，他又被上下看了一遍，只听那个大爷说道：“还真是那位壮士，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扶这位壮士回府说话。”

话音一落，几个人上前把常禧搀扶起来，从“洞穴”里走出来，常禧此时才看清，自己刚才是躺在了一棵大树的树洞里了，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他只记得自己从被倒吊着的大树上摔了下来，好像是钻进了地里，眼前一片漆黑，再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怎么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自己本来正想来的严家庄了呢？更使他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刚从树洞里被搀扶出来，常禧前后左右看了看，问旁边的严丰田：“严大爷，可否见过和我同来的两位前辈？”

“噢，你那两位兄弟也一起来了吗？”严丰田显然没有听明白他说的什么，反问道。

常禧急忙解释道：“不，不是，是这样……”可他转念一想，自己一句话两句话是解释不清楚的，把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

没走几步，常禧就被搀扶进了严家大院儿，他还是被扶进了上次来的那间客房里。一个家人把屋里的几盏灯都点上了，常禧注意到了客房方桌上的那个拨浪鼓和沙漏都已不见了，其它摆设还是上次来时的样子。严丰田和常禧寒暄几句后，一个家人端上茶来，严丰田这才又问常禧：“壮士，你哪里受伤了？要不要赶紧医治一下？”

常禧一边喝了一口茶水，一边连忙回答道：“看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可能是饥劳过度，休息一下就会没事的。”

严丰田连忙吩咐家人备饭，又转身上下看着常禧说道：“壮士，有几句话我想多问一下，请你能够如实告知鄙人好吗？”

常禧默默点了点头，严丰田接着说：“上次你们三兄弟来我们这里，说是替人捎什么口信，可是始终也没说是什么口信，不知这是为什么？这次你又只身一人来到我们这里，我想肯定是有什么事，不知能否讲在当面？再就是上次三位壮士和那妖鼓，也就是那只拨浪鼓进行了一场拼杀，可鄙人至今不知那拨浪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常禧看着严丰田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严大爷，说来话长，有好多事我自己也没搞明白，说出来你肯定也是难以置信，就连我自己对有些事至今还将信将疑。我们三兄弟第一次来你们严家庄，是受悟通师父之命来的，因为不知道严家当时情况的虚实，再加上严家不断有怪异之事出现，师父只让我们兄弟把五片艾蒿叶子放到这间客房的沙漏下面就行了，说是会有人看懂是怎么回事的。当时，我们从这间屋子冲出去之前，我偷偷把提前准备好的五片艾蒿叶子塞在了当时就在这张方桌上的一只沙漏下面，然后才和两位兄长冲出的屋子。后来才知道是严家五爷早和五少奶奶约好要在冯家屯见面，只是没有确定见面时间，我们三兄弟就是来告诉五少奶奶见面时间的。这件事大爷您千万不要误会你家五爷和五少奶奶，他们也是为了寻求拯救严家的办法，又不想让那些对严家施了魔咒的妖孽知道此事才这样做的。”

“什么？你知道丰荣他们俩的下落？他们怎么样？没事吧？”严丰田一听常禧知道严丰荣的下落，急忙打断常禧的话问道。

“严大爷，详细情况我也不便多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有若愚法师和悟通师父在，严五爷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常禧简单回答道。

严丰田满脸疑问，但还是点了点头。常禧继续说道：“至于那只拨浪鼓的来历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它被施了魔法，不知何方妖孽对它起用了雷电咒，当我们和它打拼时，它跑出了庄子，我们三兄弟就一直追了出去，也就没来得及多向你解释，我们也不便再进庄子了……”

正在常禧说着时，只听门外“妈呀！”一声，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接着大门口传来一个家人的喊声：“谁？干什么的？”话音未落，又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跑步声。

严丰田听到这些声音，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转身瞪着屋门外，常禧也连忙站了起来，只见一个女孩子被人一把推进了屋子，踉踉跄跄差点摔倒。但是，女孩子身后并没有任何人，她站稳脚跟后不看严丰田和常禧，而是惊恐地转身盯着屋外，并不断向屋里退着，用右手指着屋外嘴里嘟囔着：“你……你……你……”没有说出一句整话。

这时，一个看门的家人跑到门口，对严丰田说道：“大爷，有个黑影刚才进了院子了，我一喊他就转身跑了出去，要不要带人去追？”

严丰田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盯在了那个女孩子的身上，见女孩子还是用手指着屋外，嘴里继续嘟囔着：“你……你……”

严丰田又看了一眼屋外，厉声呵斥道：“红菱，你干什么？活见鬼了？”

被叫做红菱的女孩这才转过身来，惊恐的看着严丰田，忽然一下子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大爷，鬼！真有鬼！一只手，只有一只手，看不到人……”

红菱语无伦次地说着，严丰田一下子把目光移到了门口的那个家人身上，站在门口的那个看门的家人左右看了看，又转身向后看了看，回头对着严丰田摇了摇头。

严丰田厉声对着跪在地上红菱说道：“红菱，我还没问你黑灯瞎火的跑出大院儿干什么去了？这又跑到南院儿来做什么？刚才进了院子的那个人是谁？快说！”

红菱一听，脸上的惊恐马上变成了委屈，“呜呜”哭了起来，更是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了。这时，有几个家人跑了过来，严丰田对着那个看门的家人说道：“不要追了，马上把大门关好，今后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晚上一个人出大门，记住了吗？”

那个家人连忙答应着转身跑走了，严丰田又对门外几个家人说道：“你们几个把红菱送到小姐屋里，告诉小姐，就说是我说的，以后不许晚上出门。”

几个家人答应着，进屋扶起红菱向屋外走去。屋里的常禧却一直瞪着眼睛看着屋外，他听明白了，刚才红菱在屋外看到了一只手，而且被这只手推进了屋子，只有一只手，没有身子，没有见到人，莫非妖孽知道自己来到了严家庄？

看着家人和红菱走了，严丰田还想再问常禧什么，但是常禧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常禧用手指了指屋外，又指了指屋里。突然，从屋外吹进一阵凉风，屋里的几盏灯一下子全被吹灭了，屋里变得一片漆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严丰田和常禧同时感觉到有人进了屋子，两个人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瞪大眼睛想看清楚是谁进了屋子，可是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两个人惶恐不已时，忽然“唰”的一下，屋里的灯又都全部自己点着了，而且格外的明亮。两个人迅速把整个屋子巡视了一遍，什么异常也没发现，接着看到几盏灯“呼啦”、“呼啦”闪烁了起来，两个人马上把眼睛盯在了几盏灯上，只见几盏灯闪烁着又都“呼”的一下子冒出一股黑烟后再一次熄灭了，屋里再一次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严丰田紧张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快来人啊！”

屋里屋外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常禧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他用手轻轻碰了一下身旁的严丰田，严丰田连忙停止喊叫，瞪着眼睛等着接下来将会发生的怪事。

但是，一切都变得格外寂静，此时掉到地上一根针都会听到，空气中只有刚才从那几盏灯冒出来的那股黑烟散发着一种怪怪的气味。

常禧不想在这座屋子里再待下去了，他上前一步，轻轻拽了严丰田一把，严丰田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着他轻步向屋外走去，走到屋门槛处，两个人几乎同时伸出头向屋外看着，此时整个严家大院儿都是漆黑一片，也听不到半点声响。

两个人没有犹豫，抬腿向屋外跨了出去，但使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屋外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院子，两个人同时坠入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两个人同时喊叫着，向下坠落着，而这个深渊好像根本就没有底，两个人就这样无休无止地向下跌落着、喊叫着，一种从来未曾有过的恐惧把两个人吞没了。

红菱被几个家人送回严丰华住的屋子时，严丰华正焦急的等在屋门口，见几个家人把红菱送了回来，又看到红菱正在抽泣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和恐惧，她知道出事了，急忙对几个家人说了一句：“你们回去吧。”其中一个家人回答道：“小姐，大爷让我们捎句话，就是以后晚上不许再出门了。”

严丰华瞪了那个家人一眼，说道：“谁晚上出去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几个家人刚走，红菱就不再抽泣了，但是脸上的恐惧还未散尽。严丰华也不管那么许多了，急忙关上屋门，转身问红菱：“怎么样？是人是鬼？他听到我们说话了没有？都听到了些什么？”

“哎呀，小姐，那倒不是鬼，可我真的见到鬼了。”红菱满脸委屈地说，“那是一个受伤的白面书生，我正在偷听他和大爷说话，我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只手，只有半截胳膊上带着的一只手，看不到人。太可怕了！我刚想跑，这只手把我一下子推进了屋子，让大爷把我好一顿训斥。你和赵公子将来怎么谢我吧？我可真是活见鬼了。对了，那个赵公子简直就是个书呆子，肯定是他又从外面溜进院子想探个究竟，要不就是怕你受委屈，想进来看看，可被看门的家人一喊，跑得比兔子都快！”

听到这里，严丰华一下子笑了，但马上又板着脸问道：“你还没说他听到我们说什么了没有，知道了什么？”

“哎哟，我的好小姐，人家只是在说五爷和五少奶奶，还有上次那只成妖的拨浪鼓，根本就没提你和赵公子半个字。”红菱继续委屈地说着，“下次看人望风的事，你要紫燕去干吧，我可再也不干了。”

严丰华听到这里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又故意板着脸说道：“好了，下次不用你了，你没听说不许晚上出门了，再有事我和紫燕去办好了，你就在家当小姐，我再找个人来伺候着你，行吗？”

红菱刚想回嘴反驳，只听屋外房顶上传来一阵男人的“哈哈”大笑，接着南院又传来一阵“啊——啊——”的惨叫，笑声和惨叫声极不和谐地回荡在严家大院儿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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