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暗号
听到对方叙述昨夜九死一生的情形，栗夏也被吓了一跳，想来若再找不到出路，怕是熬不过今夜。
可是，她这梦游局又该怎么破？
“孤出去看看，若觉得头痛，便留下歇息。”赵沛道，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白日里还安全些。”
栗夏暗想一个人呆这里忒瘆得慌，连忙道：“昨夜睡得挺好，还是一起去吧。”
赵沛黑眸望她，缓缓点了点头，只不过在她说“睡得好”的时候，表情略显复杂。
来到这座诡异镇子已有两日，两人再次来到街上“闲逛”。
仿佛昨夜什么也没发生过，依旧车水马龙、繁华如初。
栗夏甚至认为赵沛的描述是昨夜的梦境，毕竟过于夸张了些。
正想着，直到一股浓重的烧烤味道直直窜进鼻孔。
栗夏本能掩住鼻孔，赵沛抬手指着旁侧，“那边。”
街边有间饭馆，门面不大，飘出来的味道正向所有人宣告是做烧烤的。
平日里诱人的气味此刻却令人感觉无比反胃，栗夏转身欲走，赵沛却一转身，抬步跨进店门，只好跟在后头。
门面虽小，里头的空间却比想象中大很多，只是光线晦暗，四周显得黑洞洞的。
天花板和地面因为常年的油烟透着油腻光泽，星罗棋布地摆着五组木板桌椅，也都泛着层层油光。
栗夏找了张勉强能忍的，颇为局促地坐在凳子边沿，尽量远离桌子。
“两位客官，想吃点儿什么，”店小二热情地招呼，一身黑粗布衣裳油渍斑斑。
“来点招牌菜吧。”赵沛淡淡道。
“咱们老板是北墒人，小店招牌菜当属羊肉串，”小二自信满满，“咱这儿可卖了二十年了！”
“那就来盘尝尝？”赵沛转头，语气轻柔与她商量。
栗夏胃里翻腾，见小二露出狐疑，赶忙满脸期待地点头。
赵沛又“补充”了俩菜，小二麻利地应下，飞快跑进后堂去了。
须臾，一大盘黑乎乎的东西撂在桌上。
小二自信满满，如数家珍地说：“这是老板家祖传的红柳羔羊肉串，客官快快享用，凉了可就不好吃啦！”
栗夏面露难色，啧啧道：“这……莫不是碳吧？”
小二见他们迟迟不动筷子，面色骤变，上前将盘子往两人面前一推，言辞强硬，“快尝尝看，不然小的没法和老板交代。”
“你说这是羔羊肉？”沉默半晌的赵沛忽然开口，“在下幼时放过羊，看着不大像。”
栗夏瞟他：这人眼瞅着暴走的架势，大哥还质疑起肉质来了？
“怎么可能？！”店小二果然目眦欲裂，死死抓着肩膀上脏兮兮的毛巾。
“没错，没错，也有无良商家用老鼠肉代替羊肉卖。”虽然尚不清楚赵沛的具体意图，栗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
“不可能，不可能！”小二两只眼球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盘子，连铁签子带肉一股脑儿倒进嘴里，油顺着嘴角没进领子里，看得栗夏差点吐了出来。
他一股脑儿吃完，满意地咂咂嘴巴，“您别俺们看镇子小，可富着呢，羊比老鼠可多多了！”
低头见桌上空无一物，问道：“诶？客官刚说点的啥菜来着？”
“招牌菜。”赵沛依然云淡风轻。
“哦、对对！小的这就去拿！”小二精分般恢复了正常的热情状态，一路小跑往后厨去，边跑边咕嘟，“老鼠，这儿怎么可能有老鼠，老鼠多怕热啊……”
赵沛此刻站起身，道：“走吧。”
栗夏一是没反应过来，“啊？这就走啦？”
赵沛垂首揶揄她，“还想吃一盘不成？”
栗夏连忙缩了缩脖子，出门的步速比他还快。
二人很快穿过小街，栗夏总有种吃了霸王餐的不安感，频频回头，所幸并没有人追过来。
“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怪。”栗夏自言自语。
“哪里怪了？”赵沛在旁问，语气清淡。
“这还不怪？”此人淡定得过头，栗夏抬头看他，满脸难以置信，“像被魇住一般。”
赵沛沉吟须臾，点头道：“嗯。”
栗夏：……能不能给点意见啊？
信步走了两条街，天色又近黄昏，夜幕即将来临。
小镇再次沸腾起来，重复着昨日奔赴走香膏、万人空巷的看戏“盛况”。
两人不约而同顺着人流，一路俱是沉默。
这一夜，不知还会面临怎样的险境。
唯一的好消息是，赵沛瓷瓶里的液体足够，虽然味道差了些，至少不用挨饿。
戏剧内容与昨天一模一样，栗夏这次大致看懂，是位传奇女子的成长历程，结局一如这里的氛围，诡异而凄凉。
“唉……”回到客栈，她盘腿坐在床上，长长叹了口气。
外头已经夜色深沉，却仍旧无计可施。
“睡吧。”赵沛坐在桌前许久，不知想些什么，仿佛被身后一声接一声的叹息打扰。开口，语气含着隐隐的安抚之意。
“不行、不行。”栗夏摆手拒绝，“又如昨晚梦游怎么办，太危险了……”
赵沛蓦地站起，转身往床边走来。
栗夏本能僵硬，望着他的样子不失警觉。
“上回看到什么？”他居高临下，黝黑的眸子倒映着她，“只有你一人活着出去。”
这说的是原主，栗夏还没穿来的时候。
迎着他的目光，栗夏只好做出她最不擅长的举动——扯谎：“王爷，上次重伤失了心智，并不记得……可见这里有多危险。”
赵沛表情复杂，噙着寒意的声调中有一丝了然，“嗯，这话倒对。”
栗夏心生疑惑，“王爷知道？”
“那日你自山中出现，遇到孤的弩队。”赵沛道。
“‘遇到’您的弩队？”栗夏微微一笑，太过凑巧了吧？
赵沛垂眸，蓦地欺近，俊脸在栗夏面前无限放大，“那时你已探知北疆要害，孤不能放任。”
“这么说，我是被您所伤？”栗夏道，算不算冤有头债有主？
“不，你当时已身负重伤。”淡淡的松香味盈鼻，赵沛来到身旁，定定望着她，“孤未曾想到你竟咬毒自尽，生死一线之际，玉先生出手相救，便发现了蛊毒之事。”
“我虽然侥幸没死，却因此失去心智，您便放了我一条生路。”栗夏了然，天生的小鹿眼隐隐含着委屈。
赵沛眸色深沉，“老七身侧皆是死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知晓金矿位置，必有遗患。”
“原来，您很了解华荫王，”栗夏转过头，发觉赵沛正垂眸看着她，瞳孔深邃，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原书中的纸片人赵沛忽然活了起来，在栗夏面前的，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栗夏心情复杂，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有了可以摆脱赵泽的助力，忧的是原主早已坐实她对赵泽的忠心，想改变赵沛的看法、解除疑虑绝非易事。
赵沛极低的语调里寒意缭绕，“可是，孤却看不透你。”
二人距离很近，几乎鼻息可闻，目光仿似磁石一般，交错缠绕，不经意间又撞在一处。
“王爷，其实我……”栗夏想要解释，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早些睡吧。”赵沛打断她。倏然起身，带过一阵凉风，“今夜还需养足精神。”走到桌边自顾自躺倒，再无动静。
栗夏心中七上八下的，极力搜索者原主脑海中的记忆，却仍然一无所获，意识渐渐含混起来。
“咚、咚、咚。”
深夜，赵沛被敲门声惊醒，抬头一看，栗夏又在额头撞门，情形与昨夜如出一辙。男人起身，依然用掌心护住她前额。
女子却执着得紧，一下一下撞个不停。
赵沛推开房门，放她出行，仍像昨夜般跟在后头。
顺着同样的路线，栗夏再次来到戏台前。
救治她的时候，玉逍曾经提过，寄主无法控制身体，便是蛊毒即将发作之时。
状态却因心境而异，狂暴饮血者亦不在少数。
“如她这般，是否因为本心地纯良呢？”赵沛一路随着她走，露出沉思之色。
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曳，远远望去，红光正亮处如同通往异界的道路。
四围热气蒸腾，气温陡然升高。
天边的红光将整个小镇映得如同白昼。
栗夏越来越怕热，缓缓垂下头，准备宽衣解带。
赵沛脑海中猛地蹦出一个想法，却又蓦地消失。
失神片刻，栗夏解开衣扣的速度比昨天还快。
赵沛蹙着眉头，一把握住栗夏的手，却在她亵衣之内发现信笺的一角。
不知为何，赵沛感觉她故意放在此处，正是要给自己看的。
天地间炸裂四起，震耳欲聋，火光冲天，两条巨大的火蛇盘桓在小街之上，比昨日来势更加凶猛。
眼看火蛇汇在一处，便是十死无生之绝境。
赵沛闭了闭眼睛，修长手指抽出信笺，飞速打开，上面写着三个字：跟着我。
字体歪斜如蚯蚓，令人苦笑不得。
栗夏忽然抬手，指向戏台中央，这次，即便火焰如山，赵沛也并未阻止她的行动。
眼看着她跃上戏台，身形一下子融入如着火般的嫣红之中，直直向前方走去。
赵沛目光追随，提步跟在后头，穿过如玻璃般的红光，里面灼热得犹如火炉一般，多一刻也无法承受。
弥漫的黑雾逐渐遮住双眸，赵沛意识仅存一丝清明，忽觉他的手陡然被握住。
四周烈风乍起，脚下猛然一空，两人坠入无边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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