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part57
虽然我很想留下来了解一下事情的后续发展，但事急从权，我们必须快速撤退该换路线，芬里尔提供的备用计划中另有一个足够隐蔽的入口，和附近一处天然的溶洞相连，这条路线的优点是能让我们摆脱骑士团和矿洞守卫，缺点就是路太野不好走，很容易迷失方向。
在脱离了骑士和守卫的视野范围之后，我们直奔备用的入口。好的一方面是，我们一路都很顺利，入口处也无人把守，坏的一方面是……
“你确定在没有法术帮助的情况下，我们跳下去之后还能活着？”看着地面上深不见底的狭窄黑洞，我和多里安对视了两眼，朝身边的尼尔确认道。
他有些谨慎地开口：“加入跳下去的姿势不当，可能会受伤。”见我犹豫不肯下脚，尼尔不知道哪根筋抽错了，他出言安慰，“如果你很害怕，我可以抱着你下去。”
他话音刚落，就被我直接拒绝了。
我不确定这个通道中间会不会有更狭窄的地方，但我确定我不想被尼尔抱着卡在半中央。据说这个洞口内垂直的部分并不高，不到三米就变成了滑道，我试探性地扔了一个石块，的确听到了滚落的声音。不再犹豫，我贴着洞口的一侧把身体送了下去，还没来得及站稳，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掉进了一旁的滑道里，通道光滑陡峭，没有了术法，我只能跟着它的节奏被送往不知名的黑暗，唯一能做的就是心里暗暗祈祷滑道的终点没有深水、尖刀或者岩浆。我滑行的速度很快，这个过程中，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护住自己的脑袋。
当我终于达到静止状态，我整个人已经半晕了，克劳德的身体底子就是不好，晕眩之余我还有些隐约的作呕感，我周围很黑，不过可以确定我脚踏实地，四周没什么可预见的危险。我背后传来窸窣的响声，应该是他们两个跟着下来了，我小心地用手脚朝身旁探去，想要给身后的同伴留出位置——这更多也是为我自己着想，克劳德的小身板可禁不住两个成年男子一起撞过来。没有了黑魔法的保护，我觉得自己简直像只破烂的容器，完全经不起摔摔打打。
我不喜欢黑暗，或者说，我不喜欢这种脱离了我掌控的环境。我的童年多有波折，但我还没有惨到餐风露宿，把自己锻炼成黑暗中的捕食者，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恐惧感会很容易刺破我的心防，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回忆一些开心的事情，第一次召唤恶魔，第一次使用禁术，第一次拿到体能训练的优异等级，第一次接吻……我想到了亚瑟刚刚那一拳，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对同僚出手。
我回忆着他们打斗的诱因——查尔斯提到了我，可他并不认识我，我是说，他并不认识埃里克·罗兰。他们的话语间并没有把埃里克和克劳德的身份直接联系起来，不过他们的确提到了克劳德的失踪……我听到的内容太少，这些线索并不足以还原我离开后所发生事情的原貌，我下意识想要摸摸戒指，又一次遗憾地想起它并不在我的手上。我的手指退而求其次地压上了另一只手腕上的手链——这是纳撒尼尔的礼物，后来他也给了多里安类似效果的东西，不过做工没有我手里这个精巧。
想到了这里，我回头想看看尼尔和多里安有没有下来，他们两个人的身材比我还瘦弱一些，完全不会有被滑道卡住的可能。
我回过头，两盏拇指肚一样的小绿灯悠悠地飘在我面前，我脑中一下子划过了数十种与之匹配的致命物品……我在做秘密任务，不能尖叫，我这样想着，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没用。我的意识逐渐从身体中抽离，几不受控地向地面栽倒。
一双温热的手把我的肩膀托了起来，我试探开口：“多里安？”
“我是纳撒尼尔。”尼尔从身后把我扶了起来，他轻轻地、有规律地拍着我的后背，过了一小会儿，我才发现我刚刚其实一直在抖。想通了这个，我一个激灵，好歹恢复了正常。尼尔这才开口，“多里安要再等一会儿才下来，他要确保我们身后不会有危险。”
“好的。”我小声地应他，我觉得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下意识想回头看着纳撒尼尔说话。我转过身去，那两盏幽绿的小灯还悬在我面前——刚刚并不是我被黑暗吓出来的幻觉。我回忆了一下刚刚纳撒尼尔发出声音的位置，对小灯到底是什么有了判断。
我抽出腰间的匕首，开口试探：“尼尔，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发绿光？”眼前的尼尔和幼时的幻想重合了，我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浑身僵直戒备。
“是镜片。”他回答我，语气温和，“我之前就提到过我戴着镜片，就是有魅惑效果的那一组，它们在黑暗中会发光，戴上之后我在黑暗中就可以视物了，方便我一会儿领路。”
那两朵绿光球不是身中巫毒的狼人眼珠或者带毒的鬼火，超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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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想要指出纳撒尼尔言语中的漏洞，心里总还是觉得这个人不正常。“如果是为了在黑暗中看路，你之前在芬里尔家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带着它？”这几天相处下来，我确信尼尔并不是会用镜片的魅惑效果捉弄人的人——他戴镜片的目的性一定会更强。
“暗中视物和魅惑都是镜片的辅助效果，这副镜片主要是为了帮我认清颜色。”纳撒尼尔轻轻地笑了，“我从出生就分不清颜色，这是家族中遗传的状况，出现症状的人眼睛上都会贴上这种镜片。会说话之后我就再没离开过这种镜片了，后来学了铸造，就想让它们的效果更多样一点。”
我仿佛重回了那个被骗走松子糖的黄昏，纳撒尼尔发绿光的眼睛可能并不是我被恐惧感扭曲的回忆假象。之前为了追亚瑟，我看了不少爱情小说，经常能碰到“他的眼睛亮得能发光”这一类的句子，我想那些作者一定没有真的遇到过眼睛发光的物种，不说更可怕的，我现在遇到的场景就绝不可能被算作浪漫。恐慌之下，对于纳撒尼尔的解释，我也是将信将疑。
黑暗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并没有放下警惕。我继续提问：“前几天晚上的时候，你的眼睛怎么没有发光？”
“前几天用了普通镜片。抱歉，下来之前应该和你说清楚的。”绿光闪了一闪，突然熄灭了，尼尔的声音从原位置传来，“我关闭夜视功能了，现在不害怕了吧。”
我点点头。想到他现在看不到了，支吾了几声，说道：“是我反应过度了，你打开吧，一会儿还要看路。”
绿光亮了起来，不过这次我不再发抖了。解开这个误会，我的恐惧感也顺带溜走了，我试图站起身，但是脚还有些软。我往旁边挪一挪，即使不害怕，我也不想和绿眼睛的尼尔离得太近。也许是为了让我稳定情绪，纳撒尼尔没有继续说话，没有过太久，多里安也从滑道中落了下来。
我们没有用明火，怕我们失散，尼尔用线绳拴住了三个人的手腕，在最前面领路，不时小声出言提醒。从地图上看，从溶洞通往矿区的道路并不长，实际走起来却像是没有尽头，我身后的多里安和我靠得更近一些，他走得很慢，我们腕间相连的绳子时不时会绷紧，这时我就会拉一拉前面的绳子，示意尼尔走得慢一些。我们三个人很快就适应了彼此的速度。
“埃里克？”我身后的多里安突然出声了，我们三个人里其实只有尼尔常喝变声的药水，多里安自己的声音都没有变化。可是，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总觉得多里安的声音尖细了许多，好像他现在真的在变成一个小姑娘。
我小声地回应道：“怎么了？”
“这段路我们走得也太久了一点，谢伯德他没有带错路吧？”
我想了想尼尔那双发出幽幽绿光的眼睛，朝前方试探地叫了一声：“尼尔？”嘴里喊着他的名字，我手上轻轻拽了拽绳子，本应该牵着尼尔的绳子还在我腕上，可那一头并没有连着人——绳子被截断了。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没有预警，多里尔轻轻地撞到了我的后背，他意识到出了问题，没有出声，只是顺着绳子轻轻拉住了我的手。
我回握了一下多里安的手，另一只手带着他一起往岩壁的方向靠。在我们的资料里，这条路除了漆黑没有其他危险，绳子断裂的那头有些毛躁，也许是路上蹭到哪里之后被磨断了，我定下心神，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呼唤纳撒尼尔，在发现毫无回应之后，压低声音同身边的多里安商量：“我们走散了，你身上有照明用的工具吗？”
“没有。”多里安沉默了一瞬，“不过纳撒尼尔给我留了地图。”
我充满期待地提问：“地图会发光吗？”
我听到了一阵摸索的声音，它静止下来之后，多里安的话音响起：“不会。”
之前我有多嫌弃神圣照明术，我现在就有多后悔，我不该那么着急甩脱和光明魔法的关系，教会是敌人，可力量从来都不是敌人。我遗憾地打了一个响指，一只圆滚滚的小光球从我的指尖冒了出来，悬停在我头顶上，照亮了我周围的方寸之地。
沉默了一小会儿，多里安有些疑惑地开口：“这里不禁魔吗？”他放开我的手，做了一个召唤咒火的手印——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咽了一口唾沫，出言解释：“克劳德·特里曼对光明魔法的感应比我对黑暗能量的感应都要强。”说完，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设身处地了解了克劳德对光明魔法的感应能力有多强，心情很复杂。不过这件事也有好的一方面，它证明了禁魔区也不是绝对的，只要力量够强就可以使用魔法了。超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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