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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提星阙


正如没有人会不喜欢姐姐,也没人能拒绝羽生。最初是想要瓜分姐姐的一切,包括异性,最后是将自己的感情搞得支离破碎。

        生日当天,羽生果然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妈妈做了拿手好菜,甚至考虑到羽生和沙绫的口味,还煮了寿喜锅和煎饺,可能是事先交代过吧,没人提姐姐。我阴阳怪气了两句,被妈妈穿着棉拖在桌下踩了几脚,也懒得继续。

        一顿饭大家各怀心思的吃完,好在羽生是个气氛活跃手,讲着谁都听不懂的花滑趣事,将宝贝金牌拿来给我们挨个把玩,算是下了血本。

        生日蛋糕上铺满了水果,花花绿绿的惹人厌。

        甜美清香的水果蛋糕向来是姐姐的最爱,我喜欢黑森林蛋糕,但父母似乎并不愿意记得,我吃了两口就以减肥做理由,推到一边不再理会。接下来的拆礼物环节一如往年般令我丧气,毫无新意。

        由美送的是粉晶手串,沙绫送的是绸缎丝巾,秀利倒是送了个有用的——营养品大礼包。至于父母送的礼物,让我恨不得直接替不在场的姐姐感谢她们这份煞费苦心。

        精美的白裙和皮鞋,穿在姐姐身上再合适不过。温婉、平和、柔顺这一类形容词以及与之相对的成人礼,是她们给姐姐的,不是我。

        虽然对生日礼物抱有不切实际的憧憬是件蠢事,但至少,不要把对姐姐的期望放在我身上。

        我不是姐姐的代替品,承载不了她们的厚爱。

        轮到羽生,在大家的注目下,他尴尬地抓抓后脑勺,扯开空荡荡的背包说自己忘记准备了。沙绫正要发作,我忙打圆场,扮作父母期待的那副大度样子,学着印象中的姐姐开口。

        “嘛,我也因为回得匆忙没有准备他的冠军贺礼,不怪结弦,就当我们俩扯平好了。”我转身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笑眯眯地说:“那我先你一步成年了哦。”

        想来这一日大家都对我的反应欣慰不已,唯独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生日结束,成年人的我要负责送未成年的羽生回他那十米开外的家。羽生说他要去仙台冰场练习一阵子,母亲更加坚持要我送。

        她挺高兴的,因为我有点像姐姐了。

        路上我单刀直入问羽生我们算什么关系?苦大仇深的青梅竹马?还是一厢情愿的追求者?他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闷头向前走,快到目的地前他终于停下,说:“礼物我准备了,但有点不合群。”

        羽生从里怀兜拿出了一枚胸针,上面镶嵌着一块祖母绿,高饱和的绿意落在我手里,浓郁得像块墨。

        “也不一定非要学你姐姐。”他说。

        所以,他洞悉到我心里那一片丑陋狰狞的苔藓了是吗?

        “大家都喜欢姐姐,即便如此,我也选你。”他以极度不合群的姿态,拥住了我的无光。

        ※

        生日结束后返回东京,暑假我没有回家,羽生要以冠军身份去录制节目,缅怀地震的三周年。我闲的发慌打开电视排遣无聊,偶然在电视上看见他去慰问石卷市的灾民,又忍不住背对镜头落泪的时刻,发觉他还是那个敏感纤细的少年。

        被束之高阁的胸针并不具备拯救人心的魔力,但至少在那一夜,他试图站在我身后,倒也确确实实温暖过我。羽生一向仁慈,对谁都宽厚,唯独对自己过分严苛。

        我从来不喜欢煽情的节目,即使自己也曾是灾民中的一员。

        随手换了频道,本地台正显示今年隅田川花火大会的活动快讯。

        给羽生发消息,问他现在在宫城县还是哪里?他说动身前往早稻田处理一些学业上的事情,我又问几日后的花火大会要不要一起去看,他很惊讶我竟然没有回家。

        “没什么好回的,他们有姐姐就行。”

        “你姐姐…回去了?”

        “不知道,我没问,怎么,你想姐姐了?”

        羽生听起来像是翻课本,失语了一会儿,说那就一起去看花火大会吧,两个在东京的异乡人,好歹凑个虚热闹。我本来想呛回去,说我在仙台家中其实跟异乡人也没太大区别,但考虑到羽生这段日子总被大地震伤到心,便没说话,只发了时间和地图,叫他别迟到。

        我对赫赫有名的隅田川花火大会没什么兴趣,单纯想见他而已。他在国内的时间,给了冰演给了训练给了家人,为什么不能给我?反正就这么点时间,既然我先抢走,那姐姐就没有了。

        东京好在繁华,坏在太过繁华。

        大概是索契一战羽生风头出得过分,他又正值回国期,媒体们都打着算盘去挖素材,好的坏的都有。但东京不比仙台有良心,总是想尽办法要将问题化作利刃往他心窝子上捅。

        我们被拦在浅草站口,花火大会吸引了太多人前往,所以媒体并未注意到我是同行者,只是聚精会神地刁难着他。

        一开始羽生还能保持客客气气的态度回答,直到被某个不知名小编惹怒,“刚结束24h的录制节目,我看您全程都表现得很伤感,现在怎么还有心情来看花火大会?”

        言下之意,是羽生在假装难过。他的问题确实欠揍。

        大抵是他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应对流言蜚语和抵抗恶意的能力,所以鞠躬后只留下一句,“地震是整个国家的灾难,这样的问题既不尊重逝者,也不尊重生者。”就转身离去,为彼此存下了一丝颜面。

        他生气了,不发一语,地铁里始终绷着脸,眼圈也通红。

        今夜的花火大会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我没有觉得特别可惜,反正见到他就算有所收获。

        我跟在羽生后面闲闲地东张西望,路过歌舞伎町,见光影中一片纸醉金迷。想起之前在学校听说大多奥运会举办期间,都会为参赛选手发放一定数量的保险措施,以防跨国交流的过程中弄出人命,对此的官方解释是:□□交流偶尔也是年轻人宣泄压力的必备之举。

        虽然听起来扯淡,但仔细一想却很有道理,哪有比肌【和/谐】肤之亲更好的发泄方式呢?也许我看向羽生的眼神里,时常会流露出女流氓的渴望。

        我拉住羽生的衣角,迫使他停下看我,他用湿润的目光对我提问。

        就当蓄谋已久好了,我希望等来一个他失意难过的时刻,让我有机可乘,我想要从今往后他的眼睛里有我,只有我。

        所以我靠近他,指着灯火通明的旅馆,用再直白不过的语言,问他。

        “做吗?”

        ※

        如果他答应我,可能他就不是羽生结弦了。

        他沉下一口气,然后掰开我捏紧他衣角的手,很轻很轻地说:“澍里,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做了说不定心情就会变好。”我尝试用奥运会这样的盛事论证自己所言非虚,但他的面色却愈发冷漠,“羽生,我们试试。”

        “你不是歌舞伎町的特殊工作者,没有必要自轻自贱。”

        “我成年了,我能帮你。”

        “我没有心情,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羽生掐住他的眉心,松开手时有淡淡的红痕,“我情绪很糟,你不要把事情再弄得更糟了,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是让我独自冷静一会好吗?”

        我耸耸肩,即将准备罢手的瞬间,他补了一句,“有时候,我会怀念国三前的你。”

        似乎意识到在我这里说了绝对禁止的话,羽生反应过来想要拦住我,我摇摇头,叫他滚。

        没有什么比肯定我之后又否定我更令人伤心。既然怀念以前,那就去找姐姐,不要跟我站在同一个方向面对这个世界,不要装作接纳我一切狰狞的模样,再说后悔。

        沉寂的恶念全部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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