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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回忆


沈忘州发散地想。

        或许鲛人曾经救过鲛岳仙宗的初代祖师爷!

        祖师爷感念恩情,  就把仙宗命名为“鲛岳仙宗”,并且执着地追随鲛人,代代传下来万年前上古四神争斗的真相,  让弟子们和他一起追随……

        沈忘州觉得他找到真相了。

        说不定鲛人与师祖胤淮也相识,  甚至……是胤淮的师父!

        不然怎么解释胤淮凭空出现的修真界第一人身份。

        胤淮可能一直和鲛人修行,  游历于三界,之后也是鲛人让胤淮去救霖泽真仙的,  因为鲛人不想出面。

        至于胤淮收下司溟做弟子,  可能也是鲛人授意,  因为小凤凰觊觎司溟的内丹。

        他们怎么可能让那只秃毛丑凤凰得偿所愿。

        沈忘州完成了完美的逻辑自洽,暗暗给自己点头。

        “今早失踪的是男婴还是姑娘?”季寒溪问店小二。

        “是雾铃镇刘富商家的孙子,  昨晚上偷偷办的满月宴,  谁想到后半夜就不见了,  家里佣人找了一宿,早上风声就传到了咱们广铃镇……

        “这恶鬼吃人,  可不管你是刘富商还是孙富商,孩子爹娘怕是也要没了,可怜哟!”

        “之前没来过什么仙人道士高僧的驱邪么?”沈忘州问他。

        店小二可惜地摇头,  看向他们的目光颇为同情:“怎么没来过,但这些善人死的一个比一个惨,  据说还有修仙的大人呢,  不也是白白送了命。”

        “城里的人也有想逃走的,  全都暴毙荒野!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快被啃烂了,这肯定是恶鬼发出警告了啊!这下谁都不敢走了,只能祈祷自己别被盯上。”

        “要我说几位大人,  你们还是走吧,  我看你们年纪轻轻,  可别……”

        秦雨忽然开口,恹恹打断小二的话:“男人不成婚就不会死。”

        “这位客官说得不对!男娃年满二十还不成婚的,就会突然着了魔似的发疯,杀父杀母杀兄杀弟,见人就杀!”

        这是逼着人成婚呢。

        活下来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成婚后不要孩子,另一种就是生下女婴或者八字极阴的男婴。

        不过看那几个城镇消失的速度,想来第一种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古时讲究延续香火,断了香火不比要了他们的命轻。

        师兄弟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数,赏了小二几两碎银将人打发走了。

        “如果是冥界作祟,这样明目张胆地把人掳走,还杀了无数修者……这些邪物的实力不容小觑。”

        遇锦怀斟酌片刻,继续道:“此行,或许并不适合二代弟子历练。”

        季寒溪颔首:“我去与几位师叔商议,你们告诉二代弟子留在客栈不要外出,或许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集了这么多阴邪怨气的鬼,杀几个筑基期小弟子太容易了。

        而且修者的身体和内丹更为滋补,那些二代弟子就是最好的猎物,

        他们四个里,沈忘州与季寒溪都即将突破元婴,秦雨和遇锦怀稍差一筹,但也是金丹顶峰的实力,一起行动对付元婴期修者也可轻松一战。

        但带上二代弟子,瞻前顾后下,若是遇到麻烦,怕是都要交代了。

        “师叔若是同意了,”遇锦怀看着桌面上的地图,点了点雾铃镇几个字,“我们就先去雾铃镇刘老爷家查看一番,寒溪觉得如何?”

        “可以。”

        季寒溪去找师叔商议,沈忘州三人分开回到自己的房间等消息。

        沈忘州已经收拾好加班的心情整装待发了,季寒溪却带回来一个“师叔让我们再休息一日”的消息。

        沈忘州看着门外神情淡淡的人,皱眉费解:“师叔们怎么想的,昨日怎么不说,是出事了还是单纯想给我们放个假?”

        他白起得这么早了。

        “师叔让我们养伤,”季寒溪目光扫过沈忘州的脸,漆黑的瞳孔稠得像墨,声音轻缓了些许,“今天不要出去玩闹,你刚使用了碎魂流萤,好好休息一日,明日早晨……我让锦怀叫你。”

        听季寒溪这么说,沈忘州才想起来他百宝囊里的养魂乌。

        他立刻取出来,递给季寒溪:“还你,昨天就说过了,碎魂流萤的反噬都让……那个神秘人帮我挡住了,我一丝伤都没有受。”

        季寒溪视线落在沈忘州掌心,眼神微暗,嗓音低沉:“这种事不要同我置气。”

        沈忘州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半天才道:“不然这样,我们去找雾极师叔,他如果说我没事,你就把养魂乌拿走。”

        他实在不想和季寒溪产生什么联系,而且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今早他发现,季寒溪与江照雪居然睡的是两间房!

        都已经从断寒仙境出来了,甚至去了趟绊殄邸了,这两人莫不是还没有生米煮成熟饭?他的穿书可以让剧情崩成这种地步么?

        走神的功夫,季寒溪已经绕过他走了进来,沈忘州以为他可能要说什么正事,回身带上了门。

        但季寒溪只从腰间的金鱼束中唤出一颗水润漂亮、像桃子一样的果子,递到他面前时,浓郁香甜的果香扑鼻,沈忘州眼前似乎都清亮了一瞬。

        “我在绊殄邸找到的往生果,你若不喜欢养魂乌的味道,就吃了它吧。”

        沈忘州本想说你为什么不给江照雪,他那么菜才应该吃了这些东西保命。

        但眼前忽然一阵没来由的模糊,脑海中针扎似的痛起来,他整个人支撑不住地晃了晃。

        季寒溪瞬间扶住了他,掌心贴在他心口,醇厚灵力阵阵渗透进心脉,语气罕有的严厉:“有暗伤为何不说?是不是碎魂流萤造成的?”

        沈忘州却听不清他的话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强行挤进了大脑,像用电钻劈开头骨。

        这滋味着实不好受,像是眨眼间逼迫你记住一整部电影的剧情。

        要裂开了。

        ……

        眼前一黑,场景陡然转换,周围变成了一个遍地青翠的地方。

        牌匾上题的“玄烬庭”三个字提醒沈忘州,这是季寒溪在鲛岳仙宗的住处。

        他看见小了一号的“沈忘州”面色踟蹰,在玄烬庭门外犹豫着,几度想进去又收回了脚步。

        少年桀骜俊朗的脸上神情愈发低落迟疑,垂着头捏紧手指。

        沈忘州恍然,他又来到了原主的回忆里。

        潜意识告诉他,这是在“季寒溪用稻草人欺骗原主一起看星星”后的时间段,起了那样的冲突,原主并不敢直接进去找人。

        就在沈忘州想喊一声“你别去了”的时候,玄烬庭的大门被从里面推开了。

        一行意气风发的弟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口中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沈忘州再去看“沈忘州”时,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躲到了门口巨大的梧桐树上。

        而那群正对着他的少年,仿佛他是空气般从他身体里穿过,沈忘州也听清了他们的话。

        “这次历练大师兄居然找到了‘玲珑果树’,还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摘回了这么多玲珑果!”

        “传闻玲珑果树周围有数十条巨蟒把守,就算是大师兄也不可能全部杀光,这么危险还要帮我们摘果子……大师兄待我们真好!”

        “嘿!你懂什么!大师兄怎么会打不过那几条小蛇!”

        “玲珑果吃了后可稳固灵识,对日后的修炼大有益处,不过……你们说,沈忘州能有么?”

        “他有个屁!大师兄最不喜欢他了,他有什么脸过来扫兴!”

        沈忘州眉头一皱,真想一嘴巴子扇死这群嘴欠的狗崽子。

        他望向树上藏得极好的少年,这才看见“沈忘州”手里紧攥着的东西,是一小瓶丹药。

        他用力吸了口气,血压狂飙。

        别的弟子来这里都是找季寒溪讨要玲珑果的,只有这傻孩子,是担心季寒溪摘果子时受了伤……

        也不想想,季寒溪的地位,怎么会缺一瓶丹药呢。

        看着那群狗屁弟子走远,沈忘州提气轻身,跳到“沈忘州”身旁的树杈上,皱眉看着咬牙握拳浑身紧绷,也掩不住眼底失落的少年。

        他叹了口气,忽然理解了“沈忘州”的心思。

        又不傻,怎么不知道对方不缺他的关怀。

        但又怎么放得下心。

        ……

        沈忘州陪着他从晨光微熹一直坐到夕阳落幕,期间见到了少年红了的眼眶,委屈的眼神,和一次次望向玄烬庭的目光。

        那眼神虽然难过,却也是闪着光的。

        沈忘州数不清第几次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但透明的掌心总是穿过去,半点安慰都无。

        一直等到月亮高悬,沈忘州才看见玄烬庭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少年的眼睛倏地亮了,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干净。

        许是觉得这么晚了,除了季寒溪不会有人在玄烬庭了,他直接从树上跳了下去。

        太过紧张,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

        下一瞬沈忘州直接骂了句脏话——季寒溪是与江照雪一同出来的。

        接下来的场面他不忍多看。

        但出于不忍留“沈忘州”一人的复杂心情,过了会儿他也跟着跳了下去,站在“沈忘州”身旁,拧眉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江照雪牵着季寒溪的衣袖,掩唇惊讶道:“忘州,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而且树上好危险,跳下来也容易砸到人……吓死我了。”

        “沈忘州”面色不快地瞪着江照雪,像护食的小狗,丝毫不会掩饰。

        少年季寒溪冷淡地只看了他一眼,便将江照雪挡在了自己身侧,牢牢护住了。

        语气陌生至极:“有事?”

        少年眼里的光熄灭的很快,攥着瓷瓶的手指绷到发白。

        沈忘州这次没忍,一步挡在了“沈忘州”身前,骂了句脏话。

        但他只是个透明人,说再多做再多都改变不了记忆中的事。

        “沈忘州”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大师兄,你有没有受伤”,得到的回答自然是“与你无关”。

        江照雪屡屡煽风点火,季寒溪照单全收,冷言冷语间处处讽刺,少年被气得面色发白却又说不清楚,明明是来关心送药,最后狼狈离开时却像是落荒而逃。

        不要说那颗忐忑期盼不敢奢求的玲珑果了,就连那瓶厚着脸皮找雾极师叔求来的丹药,都远远地滚落进草丛,无人问津。

        沈忘州靠在翦绯庭的窗边,隔着空气给哭到打嗝依旧咬牙忍着不出声的少年顺气。

        明知对方听不到,还是自言自语地问。

        “你和季寒溪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对你这么不好……”

        周围只有“沈忘州”攥裂木窗、咬牙隐忍的声音,眼前逐渐染上一层薄纱。

        沈忘州以为这次的记忆要结束了,刚欲闭眼,撑着窗沿的少年忽然回头看向他。

        “沈忘州”眼眶通红地摇了摇头,嗓音沙哑,茫然委屈地低声道。

        “我不知道。”

        沈忘州落在他脸颊,想要帮他拂去泪痕的手,忽地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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