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福祸相依

　　带着遗憾，同时也带着欣喜，郝振山不紧不慢地打发着时光。
　　让郝振山感到遗憾的是，他和王光辉的分手。王光辉的家庭条件那么好，那么有钱，如果能与王光辉成婚配，那么将来，她家的钱还不全是她王光辉的？那么也就全是自己的了，自己也就大可不必“脱贫攻坚”了呀，也就在经济上飞黄腾达了呀，甚至，连自己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的爸妈，都能跟着甩掉贫困，过上没有外债，丰衣足食的幸福日子。嗐！可惜了哟，她那个铁娘子妈，“······我让你一辈子都没有好日子过。”听了这话，谁还敢娶她女儿当媳妇呀？而让他感到欣喜的是，他终于摆脱了让自己不那么欣赏的胖丫王光辉，小鸟依人的陈静，竟也主动投入到他的怀抱，让他在激情中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然而，未来却并非如他想象的那样美好，即使是小小的波澜，也足以让他感到悲观，有时还让他不能不怀疑，难道，自己这辈子，就要在这种波澜中消耗了？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郝振山和陈静在食堂吃完饭，陈静提出，他们去看场电影。郝振山不想去，因为两张电影院门票钱，足以让他在食堂吃上一个星期了，还能让他爸妈差不多活上半年，但为了满足陈静的要求，他还是答应了。于是，他拿着两个人的饭盆往宿舍送，陈静说她在外面等他。
　　郝振山上楼，先到洗漱间刷饭盆，可是刚刷到一半，陈静就来了电话，崔他马上下楼。他答应着，慌忙把另一半刷完，又把饭盆送进屋。但当他急忙下楼到路边一看，陈静站在一辆出租车旁，神色阴沉地斜视看他。
　　“怎么才出来？磨磨蹭蹭的，人家都等你半天了。”陈静的语气和她的神色一样，叫人感到很不舒服。
　　听着陈静这种埋怨，郝振山打心眼里不愿接受。他说：“我就把饭盆刷了刷，这才多一会呀。”
　　“这时间还短呐？就刷两个饭盆，还用这么长时间呐？叫人等你，你也好意思？”
　　一连串的反问句，令郝振山更不愿接受，但他忍了。
　　这场电影看的，本是娱乐性的、应该增进双方情感的活动，却走到了相反的方向，直到电影快散场时，郝振山才略感到，陈静对他的态度好像由阴转晴。
　　其实这只是个开始，在后来的一些天里，在二人的几次交往中，郝振山发现，陈静绝不是他惒象中的那样“小鸟依人”，而且表现出来的，更不可能如他期望的那样“贤妻良母”，而是，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小事，只要不能让她满意，只要不顺着她的心意，她就满脸乌云，让你更不满意更不如意。这时的郝振山，难免一次次地想起王光辉。他设想着，假如把那些事都放在王光辉身上，王光辉能那样阴沉着面孔和自己恼羞甚至成怒吗？他得出的结论是：王光辉虽然很有性格，但绝不会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耍小性子。他未免有些后悔，悔自己怎么就对胖丫不那么看重，却喜欢这种所谓的小鸟依人类型的呢？这是他第一次后悔。
　　星期天，陈静说这秋高气爽的，让郝振山和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儿童乐园里，看着一群群兴高彩烈地戏耍的少年儿童，陈静显得很开心，有时竟如儿童那样“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受其感染，郝振山的心境，也如这秋日的晴空一样爽朗。他心想，如果自己和陈静能永远这样，该有多好哇。
　　然而，他的美梦似的想象刚刚冒出个头，就被陈静的一句问话给粉碎了。
　　“振山，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也常到这来玩儿，有多快乐呀。可是，咱们连住房都没有呢，你说，你姨答应给你买房子，什么时候买呀？”
　　郝振山心想，自己编了个故事，让她客串女友演了那么一场戏，现在，人家当真事了，这可如何是好？那么只有假戏真做才为好了。他说：“不急，咱们毕竟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还没到哇？”陈静那张看似俊俏的脸，立刻满天乌云黑压压，“你竟然敢说咱们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那我问你，咱们三番两次在床上，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郝振山无言以对，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的条件还不成熟。”
　　“怎么还不成熟呢？你二十五，我和你同岁，难道我们这个年龄，《婚姻法》还不允许吗？再说了，咱有一套房子在那备着，总没有坏处吧？”
　　郝振山更是无以言对。那个虚构的姨，已经为自己付出了十万元，但到手的现金却只有七万，想用这七万元钱在市内买一套较为满意的民居，根本就实现不了。他满心指望着王光辉给他家买的羊尽早下羊羔，羊羔再下羊羔，让羊的子子孙孙带领他家走出贫困，然后为他添钱买房呢，或者，马向原的抚贫攻坚取得辉煌的成绩，也同样能为他解决购房资金不足的问题。但是，这两件事暂时还不可能发生，那么面对陈静的质问，他也只能采取拖延战术了。
　　“再等等，咱们再等等。”郝振山说。
　　“还等啥呀？早晚得办的事，早办完不更好吗？”
　　郝振山当然知道早办完更好了，但是就凭自己兜里那七万元钱······想了想，他说：“要么，咱在靠市郊的地方买一套？”
　　“啊？那可不行！咱又没有车，上班多远多费劲呐？”
　　郝振山被难住了。陈静问：“那，你姨能给你出多少钱呐？”
　　“我姨她······”郝振山吞吐着，无论如何都不敢让他那虚构的姨暴露真实面目。
　　陈静看出了这里存在着疑问，但也只以为郝振山的“姨”不肯为他出高价。于是她说：“要我看呀，你让你爸妈先借些钱吧，你不总说你家那边很快就能富起来吗？等他们富起来了，再让他们慢慢还呗。”
　　郝振山说啥都没想到，陈静能有这种打算。他不由再次想起了王光辉。可是他家的旧债还没还完，再让爸妈欠新债，他实在于心不忍，再说，让爸妈去哪借呀？
　　“咱们再等等吧，再等······”
　　陈静变脸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尖厉起来：“还等？要等你等，我可等不得了。实话告诉你，我这个月可没来事，很可能是怀上了，你看着办吧！”
　　听得这话，郝振山懵了，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他清楚得很，陈静和他是一个单位的，假如这事处理不好，那么今后，自己的一切不都要毁了吗？
　　睌上，郝振山倒在床上，翻来复去难以入睡，王光辉和陈静的身影总是在他眼前交替闪现，但他想得最多的是王光辉和王光辉的妈。想着想着，他把怨恨完全撒在了王光辉妈身上，他认为，如果不是董艳伶那个铁腕娘子干出那种铁腕事，自己是没办法和王光辉了断的，那么，自己怎么可能和陈静再扯上关系呢？又怎么发生现在这些事呢？可是，现在说啥都没用了。
　　那么陈静呢？设想自己和她成为夫妻，就这样在矛盾和闹闹叽叽中生活，那又会是什么日子呢？随便算一下，自己走到生命的尽头，至少还得有个三五十年吧？在这三五十年里，假如自己就这么动辙看着陈静那阴沉的面孔，听着她那无端的指责，让自己在忍气吞声中苦熬，那么这种日子，又会比王光辉妈所说的“让你一辈子都没好日子过”，好到哪去呢？
　　于是，自以为已经从“几多愁”的阴影中走出的郝振山，却走进了另一种“几多愁”的阴影中，而且，目前的“几多愁”，却看不出有什么“几多欢喜”相伴随，这，足以让他倍感忧愁，倍感焦虑了。
　　真可谓，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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