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野狗
他顿住，冰蓝色的双眼里好像包裹了野猫的疏远。
“没试过。”
他像甩水一样甩了甩手，我的注意力开始从他身上转移到他手里的匕首。
乍一看很普通，但是上面好像牵扯着很多条线，不幸、灾难、或是恶意，都从这匕首里迸发，灌注到周身紫黑色的丝状线条。
我压下自己的其他心思，嘴角无所谓的笑容依然噙着。
“嘛，”我斜靠身后的大树，和眼前全身没有丝毫破绽的夜斗形成对比。
“最近经济不景气，战乱频发，总归要多多发展一下副业吧。”
夜斗没有说话，他野猫似的眼睛犀利冷漠，这时候，没有沉住气的是他的神器，一束不太耀眼的光闪过，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浑身上下都是名字的女童，头戴天冠，身着白和服。
她没有朝我这里看过来，轻轻拽住夜斗的衣袖。
“夜卜，父亲叫我们早点回去。”
野良。
我知道这个，是一般神器里低贱的存在，我的视线从她身上不动声色收回，本想戏谑一些，但是还是敛住了脸色。
我叹口气，像是感慨面前的孩子都这个年龄了还不肯上学。
“我说啊，我们今晚就可以试试。”
我很记仇，这个是事实。
路也不是那么难走，虽是山村，但是不枉这里的山水美景，源氏公子曾在这里设立私宅，今夜虽然仍然漆黑，但是宅院中那一点灯火却不是说笑。
虽是凌晨，但还没到太阳升起的时候。
“里面有个女孩，今晚会死。”
我压低声音，下巴微扬。“你这个眼神……只是普通的占卜啦。”
夜斗警惕的神情松懈一丝，安静地不像话。
以前居然这么高冷的吗？
我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神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
看到他有些炸毛的发尾，我又轻轻笑笑。
“别着急嘛，”声音里夹杂着戏谑，“看，那个女孩惹了不得了的妖怪啊。”
妖气在屋檐上方盘旋，我认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是玉藻前，她曾经说过要帮我‘整治’一下源氏公子。
真是的，牵扯无辜的漂亮姑娘算什么啊。
那妖气尚未成型，但是不容小觑，身边的夜斗大部分的冷气都是因此导致。
我挑眉，全身放松，蹲靠在墙角，此刻我们都隐蔽在茂密的草丛里。
“放心啦，在这方面不会害你。”
说完摆摆手，颇有‘你放心’的意味。
“那个女孩的妖气，能斩断吗？”
我一如既往带着轻浮的笑，他看过来我也丝毫没有什么慌张或者对峙的情况，我把握着局面的气氛，这就够了。
如果可以斩断那份妖气，那么玉藻前和这位少女的缘分肯定可以就此错开，毕竟这是前提，为了验证这个前提，只能从这个结果出发。
“我可以试试。”
夜斗的声音有一份平常不常能听见的清冷，沉浸在喧扰的平安京里，这份清冷让我惬意许多。
我眯起眼睛，像极了餍足的家猫。
“我喜欢听你说话。”
歪头，调戏，但是眼神里的真情实意却不能被遮挡。
他倒也没有多惊慌失措，仍然安静，手里的神器颤动几下，但是夜斗没有让她出来。
额前的发丝没有打理，遮住了他许多表情，皓月被晚云拢入怀中，夜晚的阴影忽现忽隐洒下，我只能通过对面逃窜来的一丝微光看见他抿紧的嘴唇。
我扬眉，嘴角没忍住翘起。
“总之，”有一些笑音，“今晚就靠你了。”
他貌似在皱眉，不知道是气恼还是疑惑。
“那个女孩，要死要活？”
我顿住，眨巴眨巴眼睛。
这样啊，这个时候的夜斗还没有明显的善恶观，习惯了从前流连于战争里，与雇主随波逐流，我感到有些棘手。
“不要偷懒啊，”我毫不吝啬显示自己的无奈，“杀死那个女孩，缘肯定就这么消失了啊，这还怎么搞嘛……”
我瘪嘴，忍住继续吐槽编撰的欲望：“所以，她要活下来。”
夜斗大概见过很多心狠手辣的雇主，但是这么无理取闹，要求刁钻小气的，大概屈指可数，这就好比在不切开芒果的前提下取出芒果核。
夜斗：“我知道了。”
和之前一样的声线，我心情畅快。
“怎么说呢？毕竟私下幽会女人还做出那种事情，不是什么好事情，你也能看出来吧，里面的人手屈指可数。”
他点点头，大概意会到我的意思。
被人发现的话完全就是他自己的缘故。
“对了，”我屏住气息起身，就连衣服淅淅索索的声音都快消失不见，“记得顺便调戏一下那里的公子，你应该认识的。”
常常流连于黑色官僚的夜斗，认识位高权重的人不在话下。
我将胳膊交叉置于胸前，活像撒手不管事情的掌柜，懒散看着夜斗消失在夜色里，紫黑色的妖气依然盘旋，一点一点渗透进房屋。
不知道该说玉藻前帮我创造了机会，还是给我添了麻烦。
乌鸦的鸣叫不是时候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山间，余音停留在空落落的庭院，我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毫不犹豫向那个方向弹去。
这个时候就不要诅咒我了。
身在a线的我早已放学，看着黑色的痕迹从手面逐渐消失，衷心感谢远在b线的雪女，虽然还是很疼，但是我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双手揣进口袋。
五条悟在我眼里是很不讨喜的小孩，任性，直白，不会说话，对于比他大的人也一如既往自大。
我不怎的突然想起芦屋道满对我的评价，然后一秒把这个评价扔在脑后。
“你怎么又惹事了？”
我听出来了哦，你怎么秉着嫌弃、或者说‘你很弱’的口吻。
我只能把他看做是贺茂家里最年幼的小孩，打算原谅这个小孩不懂事拽我头发的行为。
“倒也没什么。”
我专心致志拨弄头发，“不过是被野狗缠上了。”
我发现这些咒术师对于妖气反而不太敏感，虽然五条悟是个天才，但是不可否认，虽然能看出妖气，但是估计也只能感受到很淡薄的气息。
他皱眉，但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纠结的神色展现在一望无际的眼睛里。
再加一点，我讨厌这个小屁孩的敏锐。
但是，这是在关心我吗？
看着他罕见的内心挣扎，我颇有兴致，就连平板无波的眼神都放亮了一些。
什么啊，这个死小鬼，还是很可爱的啊。
“你很弱吗？”
承载着看不到尽头的天空，我倒映在广袤的空间里，看见自己翘起的嘴角马上冷淡下来。
我收回之前的话。
这个死小鬼太讨人厌了。
“是啊是啊，”我的语气有些自暴自弃，不是关于自己实力，是关于我居然还对他有一丝肯定，“我很弱哦，所以不能到处乱跑。”
以后能和这个讨厌鬼处的来的人估计很奇葩，总之我绝对不会在他们的世界掺和。
事实证明，人不能立下flag。
他定定看着我，眼里没有其他杂色，只是这样的认真，也只是这样的单纯。
我眨眨眼，突然感觉夜斗原来被我整的挺可怜的。
下次要好好对他，我下定决心，原来自己的性格是这样的啊。
我突然捂住自己的脸，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羞耻。
原来自己的性格这么麻烦的吗……
安倍晴明听到我的心声绝对会感动吧。
深吸气，吸吸呼，随后放下手，再看过去，我的脸已经没什么其他表情了。
“总之，”我伸出右手，竖起食指，“大人可是很忙的，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随后离开。
背后的视线就像长矛，笔直犀利，我本来想转身说一些调整气氛的话语，但还是咽下嘴里多余的话。
相比起来，夜斗绝对太可爱了！
“失败了。”
对方冷静的不像灰心的士兵，反而是一个无情冷漠的赖皮鬼，厚颜无耻说着自己领了薪资但是没有完成任务。
错觉吗？怎么感觉他有些委屈。
我直起身子：“啊，没事不是你的缘故。”
要开始安慰受伤的心灵了吗？明明损失的是我吧。
里面的气息愈演愈烈，传来死亡才会有的腐蚀气味。
还是、死了吗？
“只能说我占卜太准了……”
语音未落，二人一同浑身紧绷。
我皱眉，开始发现事情貌似没有那么简单。
“是妖气问题吗？”夜斗握紧匕首，用嘴狠狠扯紧上次任务手腕受伤而缠绕的绷带。
我一时之间没能给出答复，我侧头，皱眉，仔细琢磨缠绕的愈发紧密的妖气，这团妖气不是什么大问题，刚刚夜斗也一刀斩乱。
关键的是，妖气根本不是朝着少女而去，那是缠绕在源氏公子身上的怨气。
那么，为什么死去的却是那位少女呢？
我冷下脸来，眼神犀利，右手向着腰间摸去。
啊啊、那把小刀肯定是被臭蛇叼走了吧……
摸了个空，我也没有乱了气息。
“啊、”我突然有些震惊，“……”
夜斗已经扛起我，没有丝毫犹豫和紊乱，直白简洁转身，冲进被黑暗笼罩的林间，马尾在我眼前随着跳跃带起的阵阵风飘起，宽大的衣袖遮挡了我看向灯火摇晃庭院的视线，他耳边的碎发轻轻抚摸我的脸颊，就这样，我的视线倒退。
“那个气息，”夜斗没有胡乱横冲直撞，倒是有所准备在迷乱而漆黑的森林里轻点树枝，阳光不是很明显，偏心地没有在这边洒下光辉。
他随即跃起。“那个气息很不妙。”
我当然感受到了，以往没带怕的我这回突然被带回去，总感觉心理闷闷的不太舒服。
但是也算是一种保护？
他把我放下，眼神虽然冰冷，却是澄澈。
好吧，不计较不了解我的人，姑且算他是好心，虽然我并不需要。
放下刚刚不太妙的心绪，收起逐渐微妙的神情。
“好吧。”
我耸肩，“那么，暂时就此别过。”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我已经不想听了。
“再会。”
我足尖轻盈，但是没到轻功的地步，只是跑的比较快。
希望明天上班不要打瞌睡。
黎明升起，忙活了一个晚上的自己只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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