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玉藻前
“阿照，”我叫住唉声丧气的五条照，她每次都会在工作日的傍晚叹上几口气，一脸泪汪汪看着我说又被欺负这样的话语。“给你一个护身符。”
“…真的有用吗……？”五条照撇着嘴，眼角还挂着泪珠，“抱歉，这么说真是失礼了，明明尹川是好心。”
我摇摇头：“没事，这个护身符很特殊。”
五条照的注意力暂时被我吸引过去，泪珠最终停下，我轻轻抹去：“很特殊？”
“嗯，”我点点头，“网上现在很火哦？”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代的人更相信别人的话，在网络上更有市场的一方甚至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当然，这只是个可爱的谎言，我只是感觉让五条照一直身处在这么黑暗压抑的地方会把她自己变畸形的，我还不想身边突然出现畸形的五条照。
“谢谢尹川！”五条照有着这个宅院少见的朝气，她此刻已经恢复平时的笑容。
（真是美人啊。）
虽然没有那么耀眼的气，但是非常澄澈。
（真想让晴明他们见识一下。）
“五条大人真的很厉害！”五条照的眼神闪闪发光，虽然我没什么兴趣，也不清楚她说的五条大人是谁，但是我就跟她坐在门廊下，静静看着夕阳，我总是很安静。
“嗯嗯，好厉害。”我惯常会这么敷衍过去，当然这也逃不过五条照的观察，她常常会‘自以为是’原谅我这样的行为。
“尹川呢？”五条照终于停下滔滔不绝的言语，“我也好羡慕尹川可以出去。”
我回过神来：“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五条照一下子被问住，“嗯…因为像我这样的弱者只能呆在家族里吧。”
“不对，”我否认她的话，“谁都不能阻止你出去，你想出去，这跟你是弱是强没有关系。”
五条照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一脸吃惊看着我。
“嗯—阿照很漂亮，在外面绝对很受欢迎。”
“真的吗…那我真想出去看看，”五条照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她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漂亮，“我真希望家族里有喜欢我的人。”
她意识到什么又赶紧挥挥手想要摆脱这个想法，“啊，就当我随口一说吧。”
“那就出去看看吧。”
（我可不希望这个家族里有人会喜欢上她啊，完全就是把这孩子拖入更深的泞泥里。）
“明天下雨，尹川是自己回来对吗？”五条照看着手机，“记得带伞啊。”
“嗯，我知道了。”
不过世事难料，占卜这种事情也只是安倍晴明所擅长的，我对这方面颇为苦手，也没有那闲心一天到晚为自己占卜。
不过，我翻找书包，我可是有好好带伞的，难道是被什么妖怪拿走了吗？
“怎么了？”
或许是我的行为异常，同桌转过头问我的情况。
“没什么，”我面色如常合上书包盖，“看错了。”
我低头沉思，出于我在班级一直处于透明人的存在，别人故意拿走应该是不可能的，只有可能是小妖怪作怪。
“感觉你苦恼。”
很敏锐，我赞赏地看着他。
“你看错了。”
我的同桌是个奇怪的孩子，他的表现如果放在平安京那就没什么问题，但是在现代社会却有些怪异。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看不清楚。”
我面对眼前的阴影作出沮丧的样子，而在他眼里，他庆幸我看不到这些东西，因为实在太难看了。
虽然我确实看不清这些灰色的东西，但是逗逗小孩子也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拜托，我的日常已经有够无聊了好吗？）
最后他放弃让我看清楚，我更多的是庆幸自己不用再跑来跑去。
“堪解由小路同学是没有带雨伞吗？”
夏油杰敏锐发现了同桌的异常，虽然他的同桌平时就很奇怪，在其他方面也平平无奇，但是可以看见这些一直让他苦恼的东西无疑让他找到了安慰。
“是啊。”我肯定了他的说法，人总需要给自己的找点台阶下。
“那你怎么回去呢？”
“……我给家里打电话。”我眨眨眼。
（堪解由小路同学非常不擅长撒谎。）
夏油杰此时庆幸自己能帮助到同桌，虽然他的同桌表现得平平无奇，但是真正让她苦手的事情他还没见到过。
夏油夫人是位称职的母亲，当孩子跟她滔滔不绝讲述今天发生的趣事时，她很愿意做一位倾听者。
“是叫堪解由小路同学吗？”夏油夫人微笑，“这个姓氏确实不多见。”
“嗯！”夏油杰点点头，拉着母亲的手走在路上，“我感觉她什么都会，但是却不擅长体育类的项目。”
夏油夫人点点头表示她在听，“毕竟没有人是完美的。”
“你们都很棒。”夏油夫人支持鼓励式教育，“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这位小朋友可以来我们家做客呢。”
不久之后夏油夫人确实见到了自家孩子的同桌，这位同桌给她的感觉也非常不一样，但是具体的却也说不上来。
“是堪解由小路桑吗？”夏油夫人拿出干净的浴巾为她擦头。“完全淋湿了啊。”
毕竟是儿童伞，我们两个能一起打伞回来已经是奇迹了。
“杰真是的，”夏油夫人一脸无奈，“女士优先哦。”
（不，下一次绝对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拿走伞了。）
“雨下的太大了，”夏油夫人还没有那么心大，“打个电话回去，堪解由小路今晚要不住在我们家吧，我们家还有一个客房。”
（那样的话五条家绝对会做点什么吧。）
“不用了，”我笑笑，“麻烦姐姐了，可以借我一把伞吗？”
夏油夫人感觉面前的孩子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甜。
“但是……”
“家里人会很担心，”我眨眨眼，抿唇，“一把伞就好，可以吗？”
夏油夫人觉得她拒绝不了孩子的请求。
（这真是奇怪。）
就跟被女神蛊惑了一样。
“好吧。”
夏油杰从楼上换好衣服下来后，他的同桌已经不见了。
“堪解由小路桑执意要回去呢。”夏油夫人一脸担忧，奈何自家的车子还在上班的丈夫那里，家里也有小孩需要照顾，“真的没问题吗？”
“五条大人，怎么了吗？”
一边的侍女小心翼翼问道，此时五条悟还是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望向窗外。
“没什么…”五条悟转过头，继续吃着自己的晚饭，但是吃了几筷子又停下了。
第二天，夏油杰就看着自己的同桌戴口罩坐在他的旁边。
“送你一个护身符。”
她做事向来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正是因为这个护身符让他赶走了许多充满恶意的咒灵，让夏油杰更加信任对方果然是懂这方面的人。
“啊，不要乱想喔？”我苦恼的看着眼里闪闪发光的同桌。“普通的护身符而已，网上很
火。”
（这只能骗到别人家的小孩吧。）
夏油杰回家的路上看到接近自己的咒灵在自己拿出护身符时都被烧死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尹川，”家姐一脸担忧看着我，“真的可以吗？阴阳寮那边会不会看出什么啊？”
我摆摆手：“没事没事，现在让我头疼的是这个十二单。”
贺茂沙罗听到我的话后痴痴地笑：“谁让你没办法来我们这里上女子课程呢？”
“是是，”我抬起手，任沙罗摆弄，“这个好重。”
沙罗听了之后又忍不住笑：“这个跟狩衣可不一样。”
又弄了半晌，她跟我说道：“这个是袿，就是我们平时穿的长襦，袿的质地轻薄通透，叠上十二层后仍能看到里面的单衣，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随便吧，”我放弃思考，叫我去弄清这些东西还不如让我去研究结印。
“尹川真是个美人，”沙罗以袖掩唇，我看过去只能看见她弯弯的眼睛。
“姐姐才是最漂亮的。”我拍拍身上的衣服，穿上木屐。
对于这次在宫里的集会我即使有一百个不乐意也必须去。
“总不能叫你蹉跎了岁月，”鲜少露面的母亲对我说道，“你已经十五年龄，毕竟还是个女郎。”
我小心翼翼下牛车，踩在造价不菲的石板路上，学身边那些女郎的样子走路，还一边掩面。
（避物忌也没什么好玩的，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我漫游思绪，突然被叫住。
“尹川……”这一声仿佛是叹息，“你走错了。”
我抬头，看向安倍晴明，又向他身后张望。
“看来还是工作适合我。”我不敢像平时那样轻举妄动，只得笑弯了眼。
他也笑了，给我指了条路去：“沿着这条路你就能到了。”
我点点头，道谢后蹦蹦跳跳打算离开，没几步我又意识到我穿着十二单，只得又小步走着。
我听到身后的笑声。
好吧，我还是很大度的。
我现在有证据怀疑安倍晴明是在为上一次我给他惹麻烦的事情报仇，现在一眼望去，四周的景象没什么差别，我也早已记不清出门前家姐的嘱咐。
（看来只能原路返回了。）
我转身，但是突然出现的几个岔口让我迈不出脚步。
“真美啊……”
那是一声呢喃，我看向右边的门廊下，坐着一个掩面只露出一双眼的女人。
根据那双秋波阵阵的双眼，我也能判断她的绝代风华。
“你可知这是哪里吗？”我没有发问，她倒是问起我来了。
我摇头：“我迷路了。”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妖怪。”
我的回答没让她变得愤怒，反而笑起来，银铃一般清脆的笑声大抵能迷惑此时的天皇，却迷惑不了我。
“那我带你去可好？”她不紧不慢站起来，在我的眼中，这位身段婀娜的女人身后晃动着虚影，那是九条尾巴。
（跟画里的不一样，至少我不讨厌毛茸茸。）
安倍晴明这次给我惹了好大的麻烦，我突然理解了芦屋道满的感觉，并为麻仓叶王默哀。
女人走近我，但是不敢再近一步，她突然又痴痴笑起。
“你当真要对我这么冷漠无情吗？”
要不是因为我的心态管理还在线，我差点又要露出奇怪的表情。
“你很漂亮。”
外表上来看，我默默在心里加上这句话。
女人的表情肉眼可见舒坦起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跟在她身边，眼前的景象光怪陆离。
“你真的是藤原得子吗？”
听到这句话，女人‘哼’了一声。
“我可不是传说里的那样。”女人一脸嫌弃，“他们总喜欢给我们一些定义，但是这些定义根本不符合实情。”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毕竟人们很害怕未知，为了自我保护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是迫不得已。”
“那你呢？”女人转了转眼珠而后问我，更像是一种调戏。
“不讨厌，”我看了她一眼，“那样才有意思，我还不想生活在单一信息的世界里。”
“好吧，”女人的语气活泼起来，“你到了。”
我朝着她纤细的手指所引的地方望去，那是正在陆陆续续入座的人们。
“谢谢。”
我没有转头，女人的气息也早也不在这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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