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和仙君对调世界的反复去世
叶以青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被自己人大声呼喝的时候。
不论是年幼时刚刚拜入师门的他还是如今能够镇守一方的他，从来都是所有人信赖、倚重和尊敬的存在。
可现在，他的大徒弟，竟然挥着法器，用他从未见过的冰冷神态指着自己。
虽然事出有因，但是依旧不妨碍叶以青心里极度不爽。比在未来世界中被人堵在门里破口大骂还要不爽。
没有原因，就是不爽。
被和烟桐质问的同时，叶以青已经猜测到了自己现在还是顶着那个叫做张思安的人的模样，心里的怒气更是又翻滚了一倍。
叶以青一脸淡漠地翻手，手中忽地升腾起了一股绿色的冷焰。
“你说我是谁？”叶以青板着一张厌世脸冲着和烟桐反问。
施术时带着绿色的光并没有什么稀奇；能够瞬时掐出一道术法对他们这些修行已久的人来说也不算太难。
问题是这人手中的冷焰幻化的形状，是自己师父独有的菊花纹样——绿牡丹。
和烟桐清楚地记得，自己幼时第一次看见师父在平定了邪祟后残留在地上的术法痕迹上有这样的纹样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曾满心羡慕地询问，日后自己出师能不能继承这个纹样。
可当时的叶以青却一脸的不屑，甚至还冷笑了一声：“继承它？继承之后顶着这个纹样满世界给为师丢人吗？”
为了让师父喜欢，为了让师父认可，和烟桐拼命的努力。但是现在这个纹样却出现在另一个修者的术法之中。
原来，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师父所有的关注和耐心都给了别人。
和烟桐泄了力道，手中的法器也垂在了身侧。他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喉咙间似是堵了一团干涩的棉絮，艰难地开口：“是新来的小师弟吧？师兄冒犯了。”
叶以青迟疑了一下，挥掌收了术法。
他明明是想用行动向自己的大徒弟表明，虽然他换了个脸，但其实还是叶仙君本人的。
可现在看着和烟桐的模样，叶以青知道这个向来爱奇思妙想的徒弟一准理解错了。
“胡说八道！本尊哪里像你师弟？”叶以青背着手低声怒斥，“我——”
叶以青顿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简陋到放肆的衣裳，承认自己真实身份的话突然有点说不出口。
堂堂一个仙君，被人知道穿成这样，实在是没脸活。
于是含在口中的话转了个弯，叶以青一本正经的开始扯谎：“我是你小师叔。”
和烟桐愣在了原地，呆若木鸡：“小……师叔？可我从未听人提起过。”
“哼，”叶以青更不爽，但张思安的脸的确比自己看上去更嫩一点，“我很早之前就离开了师门，上一辈的恩怨，怎么会告知于你？”
叶以青没撒过慌，想着只要找个借口暂时糊弄过去就好，完全没有预估这句话说完之后的后果。
和烟桐瞬间警惕起来，这才开始暗暗打量着这个所谓的小师叔。
这人穿得古怪，不像是正经修道之人；发丝也是齐根剪断的，很是符合那些无视伦理纲常的魔道之人的行事风格；还有这个人的过往……
即便真如他所说，很早之前便因为某些恩怨离开了清霜崖，那这个恩怨必定不是什么轻描淡写就可以揭过的。
清霜崖内查无此人，他的存在或许是所有人的禁忌。再加上他特立独行的装扮，和烟桐几乎能够断定，这个人就是魔教妖人！
可是他能轻松闯入清霜崖，证明他实力超群，仅凭和烟桐一人绝对不是这妖人的敌手。
和烟桐默默有了考量，冲着叶以青恭恭敬敬拱手行了个礼：“和烟桐参见小师叔。小师叔深夜前来辛苦了吧？侄儿带您去客房暂且住下可好？”
叶以青别无他想，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撒的谎天衣无缝，成功的瞒过了自己这个不谙世事的乖徒弟。于是他配合着点点头：“也好。”
两人一错身，和烟桐跳下了水云台，准备走在前面为叶以青领路。
叶以青却猛地伸手，攥住了和烟桐的小臂：“你受伤了？”
那股伤药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是叶以青却能很明显地嗅出。和烟桐霎时心头一紧，随即狂跳，如同战鼓雷动。
这个妖人，若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伤势，会不会立即对周遭下手？还是强撑着些，多少也让他有些忌惮才行。
于是和烟桐客套地笑笑，抽回自己的手臂：“多谢小师叔关心。不过不打紧，只是擦破了些肉皮而已。”
叶以青上上下下在徒弟的身上扫了一圈，看上去的确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模样。于是心中松了口气，皱紧了眉头不轻不重的教训起了人：“一个皮外伤也值得这么娇贵？成什么样子？！”
语气实在是太像自己的师父，和烟桐下意识便站直了身体要低头请罪。可立刻又反应过来这人不是，不光不是，还有极大可能是敌手。和烟桐憋着心里的气，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这是个什么态度？没大没小的！叶以青有心接着教育徒弟，但想想还是算了。
孩子都受伤了，教训一句也就罢了。再多他这个做师父的也舍不得。
叶以青默默闭上了嘴。一边背着手跟在和烟桐的身后；一边想着等下到了房间，得好好看看这孩子到底伤到了哪里，要不要紧。
但是和烟桐没给叶以青这个机会。
陷入沉思的叶以青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直走在自己前面的小孩儿到底是什么时候暗中发出的联络信号。
“无耻小贼！为何夜闯我清霜崖？快些报上名来！”
向来在深夜之后便空无一人的演武场外，此时挤满了手持各式法器的修者们。修者们身上挂着的用作联络的玉铃齐刷刷地响个不停。
包括现在挂在叶以青真正身体上的那个。
张思安一点都没有防备，眼前突然一黑就换了个场景。多亏了耳边莫名出现的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响个不停，否则张思安还不知道要在黑暗之中沉睡多久。
四周的景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如果不是窗户玻璃中倒映出来的不属于自己得身形容貌，张思安几乎要以为先前种种都是梦中奇闻。
其实现在张思安也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是房间里的东西被翻动过，张思安拢着自己身上的宽袍大袖在自己的卧室里四处搜寻了一番。果然，在屋外客厅的窗台上，留有什么人踩过的鞋印痕迹。
屋外霓虹闪烁，屋内却只有昏暗的小灯用做照明。
张思安突然意识到，在自己被送到仙侠世界的期间，这个房间里进过人，或者说是——贼。
不知道那个贼现在还在不在房间里……想到这里，张思安脊背发凉，瞬间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大门口，从暗格里掏了钥匙打开反锁住的大门。张思安连电梯都不敢再等，手攥钥匙顺着消防通道一路狂奔到了离他最近的派出所。
大晚上的，一个穿着繁琐古装的高大男人气喘吁吁冲进了派出所，虽然的确十分赏心悦目，但多少还是有点淡淡的违和。
尤其是当他顶着一张冷冰冰的看上去就能掀翻全场的总攻脸，用仿佛吞了低音炮的嗓音颤抖着喊出“警察叔叔”的时候，违和感简直突破天际。
小民警被张思安的极限反差唬得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便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摆出了绝对的专业素养：“同志别急，稳定情绪。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辖区里出了这种入室盗窃的案子不是小事，小民警一边询问着张思安的相关情况，一边查找着相关信息。
在确认无误之后，小民警坚定地……拘留了张思安。
“你到底叫什么？”小民警目前态度还算和气，只是手中握着的笔不停地敲击着桌面，“进了这里最好说实话，别抱有侥幸心理。”
张思安被锁在专用的椅子上，恨不得指天发誓：“我真叫张思安……身份证号——”
“行了！”小民警皱着眉打断他，“你是不是当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样？撒这个谎有意思吗？”
……张思安想起来了，现在他顶着仙君叶以青的身体在活动。
于是，在“如何证明你是你”和“将错就错”之间，张思安屈辱地选择了后者。
姓名叶以青，原籍不知，没有身份证，是个黑户。
小民警盯着眼前的人，摩挲了半天下巴，试探着询问：“你……精神状况怎么样？”
我不是精神病！！！
张思安气闷，被迫开始生动地编故事。
好在编瞎话是张思安从小赖以生存的必备技能，所以效果还算是不错。
因此在听完了关于《张思安同志山林游记——我和我的野人朋友》的故事之后，小民警泪眼婆娑：“太感人了……”
张思安长舒了一口气：“警察同志，我现在没问题了吧？能不能先去处理一下我们家里的情况？”
“这个你先别操心，有其他民警去调查，”小民警攥着面巾纸抹眼泪，“你还要再等一会儿。”
张思安心里“咯噔”一下，又是哪里露馅了？
小民警抽着鼻子：“帮你把户口上了。给你安排个加急，拍完照等一下就可以取身份证。”
真是未曾想到的……惊喜。
办完了一系列的手续，张思安被带进了休息室。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等着通知，老老实实……又被勾进冥界办事处了。
“这次又是为什么？！！”张思安几乎要捶胸顿足，“死在派出所多吓人！！！影响也不好！！！”
缓刑科科长讪笑着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来，先介绍一下，这位是叶以青叶仙君。”
嗯？什么意思？
叶仙君不是游戏人设吗？原来竟然是真实存在的人？骗鬼呢吧？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活生生的自己就站在自己面前，提醒张思安事实就是如此。
头一次用这种方式看见自己，张思安浑身不自在。对面的人冷冷地飘过一个眼神，冲着张思安重重地哼了一声：“别用本尊的脸做这种愚蠢的表情。内在蠢和外在蠢你不能全都占。”
张思安收起表情，默默冲着叶以青翻了个白眼，腹诽：我知道你为什么在大家心里好感度这么低了。
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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