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风云（2）

　　周文斌在晨风中屹立不动，眸色冷厉，薄唇轻启，“我为什么要像他？”

　　周老将军气结，“你若有你哥哥做事那般稳当，我也懒得为你操心，还要我这个一大把年龄的人帮你教育你女人懂规矩！”

　　老将军气得呼吸不畅，喘息片刻后继续吼道：“你当初骗我说南疆大营哗变，要我出面安抚我手下那些老将，将你老子我骗回到这儿来，结果就是为了叛逃！逃就逃吧，你却偏留下你大哥一房的人！你这个逆子，你大哥大嫂哪儿对不起你了？啊？那女人得罪了皇上，你竟然为了她公然反了朝廷，还连带周府满门被扣上谋逆的罪名，你……”

　　此时若是若汐在这儿，定然会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她原以为老将军是知道了周文武的事而迁怒于她，顾及老将军年老痛失爱子而过分悲戚，忍气吞声跪了一晚上，结果人家根本不知实情，就纯粹妄加猜测她是罪魁祸首而为难她！

　　背身而立的周文斌听见这话，于夏日晨辉中转过身来，眉骨修长入鬓，鼻梁挺拔如剑，唇线平直紧抿，无波的目光像打量陌生人一般盯着老将军不语，但那周身冷森森的气息逼得周围的人都激凌凌打了个寒战，连周老将军都没忍住，嘴唇哆嗦一下，忘记了下一句想要骂的话。

　　院子里陷入安静，只有草丛中不知名的虫子发出难耐的噪声。

　　他要远行一段时间，他不能留下固执的老头子日日刁难若汐。

　　良久，周文斌仰头闭上眼睛，轻声说道：“送老将军到燕州沁碧院，此生不得再与夫人见面。”

　　这话其实没毛病，不过是让周老将军一辈子不用再见他讨厌的若汐，但盛怒之下的老将军有他狭隘的理解，狂怒道：“你这逆子，竟敢软禁老子！我现在就杀了你，就当我没生过你这逆子。”

　　说完就扑向地上的周家刀，周老夫人慌不迭哭叫着的要拦，被晴儿和惠嬷嬷一把抱住，周文斌一动不动，冷眼相看。

　　当周老将军一只腿艰难地撑着刀跳到周文斌面前才发现若要挥刀砍周文斌，自己势必失去支撑摔倒，如此狼狈让他怒火燃得更旺，声嘶力竭吼道：“周家府兵何在？给我杀了这逆子！！”

　　院门外有人应声而入，周老将军大喜，看过去，“去，给我杀……子轩，怎么是你？”

　　周家府兵无人能应，因为已被周文斌的侍卫全部制住，走进院子的是失魂落魄的周子轩，面色煞白目光飘浮虚空，游魂般走来，对眼前的人视若未见。

　　周老将军的注意力立即被唯一的宝贝孙子吸引过去，老大不在身边，老幺为了个女人和他翻了脸，孙子再有个好歹，可让他怎么过下去？

　　周老夫人反应更快，挣脱晴儿上前拉住周子轩殷殷询问：“子轩，你别吓祖母，你怎么了？子轩子轩！”

　　周子轩恍若没听见，挣脱她的手，从她面前飘过，周老将军大急，撑着刀走过去抓住他一阵猛摇，摇出了周子轩的一句话：“通敌卖国，不可能。”

　　老将军怒道：“你中邪了，谁会通敌卖国？谁拿话吓你？老子去杀了他！”

　　周子轩根本不回答他，从他手中挣脱开，在院子中转着圈念叨：“不可能……不可能……通敌卖国……不可能……”

　　周文斌微微皱眉，突然身形一闪至周子轩面前，扬手就是一耳光，清脆声响。

　　周老将军大怒，他此时心中已经完全不承认周文斌是他儿子，见他打周子轩，蹦跳着过来就要教训儿子，却见周子轩被打得愣住了，目光一点点聚焦，好一会儿看清楚面前的人后，突然抱住他嚎啕大哭：

　　“小叔，你告诉我，那些话都不是真的。他们说我爹卖国通敌，不仅把你南疆阵营部署图给了吴桑国，还亲自到吴桑国督战，害得你差点在南疆战役中战死……难道我们在南疆遇见那些难打的仗都是我爹……我爹指挥的？可是为什么啊？难道爹不知道他儿子我和小叔都在那个战场上吗？还有姨祖母和我娘，她们都受牵连，被斩首示众了……小叔，你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求求你，告诉我……”

　　一声如雷怒吼截断了他的话：“不可能！”

　　周老将军跳上前来一把抓住周子轩的衣领，怒目逼视，“你从哪儿听来这些谣言？这些罪名都是要诛连九族的！谁他妈这么恶毒，给我周家栽上这等罪名，诅咒我周家满门断子绝孙！谁？我要杀尽他全家。”

　　旁边一声叹息轻轻落下，“是真的。”

　　就是这轻若呢喃的一句话惊住了院子里所有周家人。

　　周老将军在朝廷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瞬间就想明白了最近发生的一切，他目瞪口呆地瞪着周文斌，周文斌看着他微微点头。

　　周老将军颓然歪坐在地上，双肩耷拉下来，脸埋在膝上的双手间。

　　原来小儿子是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才连夜带着一家人逃离京城，也是为了周家人能活下去才反了朝廷，否则以大儿子的犯下的罪，别说这正正经经的将军府里的人，就是与周家稍微沾了点边的人都活不下来！

　　当年大儿子周文武设计将迷晕了的文斌发卖给人牙子，在周文斌归府后对二房的态度中他发现了端倪，他这才刻意调查府内的人，结果如他所料。

　　可是除了敲打周文武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归府的小儿子与他不亲，这减轻了他的愧疚，他以为嫡子靠不住了，一直在他身边的庶子会是他一生的依靠。

　　世事无常，他没料到最后害了整个周府的竟然是他引以为傲、为人行事沉稳的大儿子，而救自己救周府并保住二房唯一血脉子轩的却是他以为早已抛却亲情、冷如冰霜的小儿子，他竟然为救他们这些人抛弃了他显赫战功挣来的名誉和荣华富贵而举了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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