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心意（2）
没有了他，每一个日升日落与她又有何干？
小斌，我后悔了。
我爱你！你回来，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巨大的悔意攥住了她，无法相见的念头在时间的流失中拽出恐惧，让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痛疼，她甚至生出随他而去的想法，不欲独活。
不，若他战死，她一定会为他灭了吴桑国再去地下陪他
我发誓！
“他们回来了！”
詹泰变调的吼声远远传来，若汐茫然抬头，痛得麻木的大脑反应不过来那句话的意思。
直到熟悉的草香裹挟着风雪的凉意包裹她全身，耳边响起他低哑的声音：“我回来了。”
她从迷茫中抬头，瞳孔聚焦后看清楚他的脸，她颤抖着手抚摸他的脸，借着这个动作来确认他真的回来了，同时压抑的哭声从胸腔挤压出来，与雪花一起在空中飘散。
“天冷，怎么冻在这儿？”
他的关心散在冷风中。
她不管不顾地抱住他，将头埋进他怀中失声痛哭，所有的焦虑和担心骤然消失，余下的全是失而复得的珍贵。
她虔诚地感谢上苍，给了她还可以重新来过的机会。
周文斌下意识间环抱的双臂收紧，怀中是他此生视为珍宝的人，她从来都是胸有成竹的足智多谋，无论遇见怎样的困境都能淡定从容，这样慌乱无措的她令他心疼到自责
她因为自己而乱了分寸。
他轻轻抚拍着她哭得抖动的背，沉默地亲吻她的发顶，以此来安抚慌乱的她。
良久，哭声低弱下去，她却依然抱着他不肯撒手，仿佛害怕一松手他就又从眼前消失。
敏感的周文斌立即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温柔而坚定的重复：“我回来了！”
车外传来詹泰犹豫地催促：“将军，所有人都回营了。”
她慢慢松开他，泪眼相望时欲言又止。
他安慰地吻了吻她的发梢，为她戴上口罩遮挡住她泪湿的脸，明知道该留她在车上，却又想多拥抱她一会儿，经过了一晚上的血光刀影，他需要她身上的馨香来平息满身的戾气。
他带着她跃上追风，将她裹进大氅静静禁锢在怀中策马奔向校场。
靠进那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若汐所有的感知方才回归身体，立即发现大营内弥漫的巨大悲伤，她不安问道：“怎么了？”
又战败了吗？可校场上的人数没有明显减少呀。
似明白她的想法，他说：“四营夺回来了。”
然后低头又在她头上轻轻蹭了一下，叫：“詹泰。”
詹泰从旁驱马上来，周文斌带着她跳上马车，说：“照顾好她。”
没等詹泰回答，他上了追风疾驰而去。
若汐担心地从车内探出头，詹泰在一边说：“他们在连山脚下找到了四营将士们……”
詹泰哽着声音说不下去，若汐已经明白，低声问：“多少人？”
“一万三千多人。”顿了片刻，詹泰又说：“罗将军还活着，身边二十多人重叠帮他挡下四周射来的那些箭。”
“带我去见罗将军。”
帮不了他更多，那就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见到受伤的罗将军，若汐明白了那句“还活着”的含义。
罗将军虽然活着，也只能算还吊着一口气。
军中大夫已经脱下他冻成冰渣的盔甲和衣服，衣物上干硬的黑红色血迹无声诉说着那场战争的残酷。
昏迷病人身上几乎看不见完好的皮肤，刀伤纵横交错重叠，翻卷的皮肉粘着血垢被冻成黑色，有些皮肤因与衣服冻结在一起，被大夫们和着布片撕了下来。
若汐第一次亲见古代战场上近身砍杀的伤员，周老将军身上受的两处大伤都没给她带来如此强烈的冲击。
她来不及抗拒，见血见伤就救治已经成为深入骨髓的职业本能，她上前查看伤势：除了外伤、冻伤，应该还有内脏损伤，以目前条件，要确诊，只有行破腹探查术。
七八个大夫围着罗将军，看见若汐进来，尹大夫目光闪开故意无视，其他人表情生硬的和她点点头，转头顾自商量罗将军的病情。
若汐想退出房间，明白了自己对小斌的心意后，她再也做不到从前那样随心所欲，如今她得顾及作为主帅的小斌。
可床上那人的命是二十多人用性命换来的，而他高高鼓起的腹部提示除了外伤，他还有严重的脏器损伤，不及时手术，就真的回天乏力。
若汐上前问：“尹大夫，我能看看罗将军吗？”
尹大夫没想到集体漠视都没法逼退若汐，讥讽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脑中闪过那天在周老将军床前，周小将军那冷凛的目光，他颤了一下，极为勉强的说：“林小姐请。”
若汐客气道谢，说到底，她在大营中没职没位，只是小斌私自请来给周老将军看病的大夫，这些大夫要为难她，她也无法驳斥。
以前她仗着高超的医术随性碾压对她不敬的大夫们，可现在明了心中对小斌的情意后，下意识中她都先要为他考虑。
她放低姿态说服大夫们立即给罗将军手术，她救活周老将军的活生生例子摆在哪儿，反对的大夫们不甚坚决，就在众人含含糊糊中，若汐已经开始术前消毒准备。
她将所有人关在了屋外，她非常清楚自己那一套开肠破肚的手术方法不可能让古板固执的尹大夫等人所认同，她可不想被当作妖怪，更不想为此给小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能给她做助手的只有什么都不懂但却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李刚，若汐咬牙上了手术。
开腹找到出血点并缝合好，再清理全身外伤和冻伤，再缝合、涂抹冻伤膏。
她边手术边撑着精神给李刚讲解，听得李刚满脸的钦佩表情连口罩都遮不住。
这个手术的时间太长，她的精力和体力已经撑到了极限。临出门前，她对李刚说：“如果不想有麻烦，今晚看见的一切不要向任何人提及。”
李刚连连点头，不放心地问：“这样的治病方法，你以后还能教我吗？”
若汐笑道：“以后我会派专人给你们讲解这些，你先将我给你的那本解剖书看懂再说。”
李刚立即回答：“谢谢先生！”
若汐一笑：倒是机灵，立即就改口叫先生了。
当若汐和李刚两人推着裹成粽子一样的罗将军出来时，漆黑天色下的烛火照亮门外焦急等候的将士们，压抑的焦灼在这风雪飘摇的夜空中弥漫，齐刷刷的目光聚焦在若汐身上。
小斌跨上一步，用他一贯的姿势将她挡在身后遮住了那些焦躁的眼光。
再见这个熟悉的动作，若汐心里百感交集，以前认为的理所当然，此时她都觉得是上苍慈心眷顾，让她能重新拥有这一切。
若汐冲动地将手塞进他放于身后的掌心，蜷指轻轻挠了一下表示自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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