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离舍（7）
一双有力的臂弯环住了她，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拂过，“若汐，别怕，我在呢。”
她僵硬的头旋转，埋进他的怀中，终于哭出了声，这是为埋葬那段情而留下的最后眼泪。
泪止时便已遗忘，心中所有的难过和不舍全都烟消云散。
哭声低弱，蕴绕进他起起伏伏的心，身上的伤从来引不起他的疼痛，可他害怕她的眼泪，那才是让他心生疼痛的根源。
他由着她痛哭，不劝说、不安慰，只低头吻尽那泪痕，直至她安静下来。
众人见伤痕累累的周文斌抱着突然痛哭的若汐皆都不知所措，直到他吩咐打热水，提着心僵住的众人才动了起来。
痛哭后的疲惫袭来，在周文斌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若汐终于睡得安稳。
知道和亲消息后，她第一次放松心情睡去。
若汐攥着他的衣袖睡得安稳，但若感觉他要离开，便啜泣着要醒来。
夏蝉等人摘了佩环走动，将饭食送了进来，周文斌一手搂着若汐，单手吃完饭。
这是他离开南疆以来的第一顿不是药水的热汤热饭，吃得匆忙，却足够温暖他的胃。
他到现在还在后怕那日若没有幽灵带路，他是来不及赶去救下她的。
从此，这世间再无她和他。
若汐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亥时，睁眼之际就看见枕侧眉眼如画的脸，此时那魅惑的桃花眼紧瞌，长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粉淡唇线紧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
枕边俊美的脸庞上伤痕犹在，更显憔悴。
若汐无法想象他在暴风雪中怎样风雨兼程奔袭回来，只为陪着自己一起赴死，同样为了她，一人单枪去面对王府几千人的厮杀。
抬指想抚上他微蹙的眉心，担心惊醒他，在离颊一寸的地方停住，手指滑动，虚虚的勾勒他眉眼轮廓，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曾经依赖她不肯稍离左右的青涩少年已经长大成顶天立地的男人，给人以信赖依靠的安心。
当指尖描绘到他唇时，他睁开了眼，目光清明。
她停了手，另一只手撑起头，有点小生气，闷声问：“醒了很久？”
他轻声笑起来，即使没点灯，若汐也看见那笑颜带来的光彩让暗夜明亮了起来。
若汐呆了一下，她一直知道他的笑容独属于自己。可每一次还是有被灼伤了眼的错觉。
她将脸埋进被褥间继续生闷气。
身边一轻，他坐了起来，将她从被褥中捞出来，“不饿吗？多久没吃饭了？”
她立即忘记了生气，又开始东倒西歪的耍赖，由着他将衣衫一件件套在自己身上。
原来在他面前，她呈现出来的一直是最放松的自己。
将她穿戴好，周文斌扯着自己的衣角皱眉，“你先过去，我洗洗再过来。”
若汐沉在伤痛中，他没心思打理自己，可若汐清醒，他特别嫌弃连日来没洗澡的自己，况且还带着一身的血腥味。
若汐立即抓了他的手警告：“伤口没愈合之前不能沾水，前几天我都帮你擦洗过了，你将就一下。”
为了证明他很干净，扯过他盖过的被子闻了闻，理直气壮道：“哪儿脏嘛！”
周文斌嘴角无声抿了笑，只得打消了洗澡的念头。
走出房间发现木楠在廊椅上坐着，听竹苑的下人们全都站在门外，关切看着两个人。
若汐再一次鄙视自己辜负了这些人的关爱。
她微笑，说：“晚饭准备好了吗？小斌说他可以吃下一头牛。”
话音落，幽灵率先激动起来，跑到若汐面前，使劲将自己的脑瓜往她掌心中蹭。主子脸上的笑不是假装出来的强颜，那是发自内心的轻松微笑。
若汐摸摸幽灵的头蹲下来对它说：“听说那天是你最先察觉我生病了？带了小斌过来救我，奖励你一个月的肉骨头。”
她用生病代替自己曾经寻死的羞耻行为。
幽灵“啊呜”欢呼出声，伸舌舔舔她的手心，傲娇得跑到夏蝉面前领它的肉骨头去了。
换了素白常服的周文斌，周身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这么多天锥心的担惊受怕，在看见若汐放下的那一刻也彻底轻松下来。
本就雅丽秀逸的人在这放松的随意间更显出勾动人心魄的魅惑，凉凉的目光看向若汐时凭添一层暖意，周身的寒意因了这一点暖而柔和了下来。
若汐盛了一碗鸡汤双手呈给周夫人，真心诚意说道：“娘，让小斌受伤，是若汐的错。”
周文斌在她这句话中停了盛饭的手，偏头看向若汐，询问的目光驻在她脸上。
若汐无声用嘴型说：不告诉你。
憋坏了的木楠跳到周文斌身边，晃着他的衣袖吼：“文斌哥，我告诉你。”
不待人示意，木楠一口气说完了认周夫人为娘亲的前因后果，周文斌挟了菜放在母亲的碗中，又盛了一碗汤给若汐，不发一言。
周夫人在看见活生生的周文斌后也收起了全身疯魔般的戾气，默然接过若汐递上的那碗汤。
若汐眯眼笑了起来，能得到周夫人的原谅，她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
眼前三人是若汐在这世上最关心的人，他们都在这儿了，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家人。
今晚睁开眼看见小斌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是真的放下了那个人，抛弃了那段情。
晚饭本就迟了，吃过饭，习惯早睡的周夫人回东跨院歇息去了，想要拉住周文斌呱噪的木楠被若汐一句“今天功课可温习了”打回了书房，睡足瞌睡的若汐精神杠杠的拉着周文斌在自家花园乱转，美其名曰消食。
周文斌宠溺的对她千依百顺，应了她的要求，带着她荡秋千，带伤舞剑给她看，甚至不顾幽灵吓得四肢僵硬，将它放在秋千上荡高，无所不用其极的瞎折腾。
他以为她只是不想安静下来。
她却明白自己只是不想留下空隙时间去缅怀一段逝去的爱情如此而已。
但毕竟心疼他二十多天不眠不休的奔跑后又受伤流血，她谎称自己累了想睡觉。
翌日，小斌还在酣睡，若汐轻轻离了房间，刚下台阶就听见周夫人在问惠嬷嬷：“斌儿昨晚歇在哪儿？我过去看看他。”
惠嬷嬷的眼光瞟向若汐，支支吾吾不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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