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离舍（5）
若汐费力睁开眼睛，沙哑的声音问道：“小斌怎么了？”
正在为她擦身的夏蝉听见她的声音惊叫一声“小姐”扑了过来，却被周夫人一把推到地上，抓了若汐哭求道：“小斌为你，他要杀了静王爷，那可是静王府不是寻常百姓家，他去了还活得了吗？”
若汐霍地坐起，却因连日高热昏睡而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没等她缓过神来，周夫人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哭道：“这么多年小斌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别当我不知道，现在小斌生死未卜，我求你去救他一救，你都不愿，你的良心何在？”
本就头晕眼花的若汐被这一巴掌打得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夏蝉着急拉住周夫人劝道：“小姐最是心疼斌少爷，小姐只是身体太虚弱动不了，夫人体谅一下吧。”
周夫人放声大哭：“不是我不体谅她，是她不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斌儿都去了一整天了，若她有心现在赶去，或许还能为斌儿收个全尸，若是再晚……呜呜，若是斌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我不活也要拉你为我的斌儿陪葬……”
若汐听见为他收尸那句话，心脏一阵痉挛绞痛，一口血喷了出来，吓得夏蝉大叫“小姐”，又大叫着吩咐慧枝等四五个丫头进来将周夫人连扶带拉的弄了下去。
若汐忍住脚软手乏坐起来，说：“立即让江三套好马车等我。”
说完也不梳洗，下床套上外套就往外跑，夏蝉拿了氅披追了出来，一边给她穿上一边扶住气喘吁吁的她往大门外走。
若汐上了马车，推开正要上车的夏蝉，说：“多你一个人的重量会拖慢车速。”
说完就催促江三，“快，静王府，快、快、快！”
疾驰的马车内没有火盆，但若汐感觉不到酷寒，从苏醒过来就揪紧的心开始疼痛起来，但她毫无知觉，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他活着！
若他离开，她将如何独自面对这冰冷世界。
是他千辛万苦将她唤醒，他却要撒手离她而去。
小斌，你不可以如此自私，从沉睡中醒来，我已放下那一段错误的情缘，只想陪着你和木楠好好活下去。
为那个人的薄情而赔上你年轻的生命太不值。
貌美如花的少年郎啊，活着多么美好。
我迟来的清醒不过是晚来了半个冬季，而你却用染血的身躯留给我一世的追悔。
不带这样开玩笑的呀，小斌。
留一线生机给我，可好，小斌？
疯跑的马车在静王府门前急刹停下，从大门蜿蜒没入后院的血流触目惊心，若汐跳下马车一路狂奔，眼泪飞溅进冷风中刺痛了脸颊，没人敢阻止这个状若癫狂的女子。
沿着血迹跑去，刀剑铿锵声已近，抬头遥看，漫天风雪中墨发凌乱翻飞，素衣劲袍已全是艳丽血色，一身沉冷撑着最后一缕气息誓要为她杀了那寡情之人。
她呢喃：“小斌，不值得，他不值得你付出生命。”
仿佛有感知，他突然回首看向她，不料利剑趁此刺进他的胸前，再多的鲜血也看不见了，他跌落在雪地，大睁的双眸凝视着她。
她飞奔而至跌跪在他身边抱住他放声大哭，慌乱地在他冰冷血污的额头上吻了又吻，疯子一般哭求：“别离开我，小斌，别离开我，我答应你再也不任性地睡过去，别离开我……”
他视线已开始泛散，努力展出笑来安抚她，抬手想擦净她满脸泪水，那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得虚弱应道：“好！”
胸前伤口还在泉涌般流淌着血，刺眼血色惊醒了她几近疯癫的神志，迅速撕下身上衣衫按住伤口，抬头泪眼看向同样狼狈不堪的顾钰琰，平静了声音说道：“静王爷，若小斌今日伤重不治而离开，你知道的，我报复的手段可不是打打杀杀就完事的，希望你到时候别认怂。”
她要救活小斌，否则就拿顾家这天下祭他这一身的伤和痛！
一如既往温婉的声音还带着哭音，听在他耳中却是铁马兵戈的宣战，顾钰琰心中一缩，他怎么就忘记了她一身诡异的医术和喜欢屯粮的嗜好，先不说父皇的命还攥在她手里，就拿她手中捏着大顺国大半的粮食都已让人忌讳莫深。
若汐并不容他说话，对跟进来的江三说：“快抱小斌到车上，立即回惠民医馆。”
只有惠民医馆里才有先进的设备和最好的药品能救活小斌。
同样重伤的静王连连后退，他太了解她，她心中自有丘壑，却秉承着尊重生命的原则，这也是两人闹得再不愉快，他也不怕会带来什么不测后果的原因。
可是，现在，她没为她自己的伤心难过来威胁过他，却为了这个捡来的周文斌而对他下了狠话。
呆立半晌，他无力地拖着一身狼狈的伤转身离开。
“等等！”
这一场祸端，起因是他，无愧于心的是她，但她并不想多作纠缠，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去路漫长，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恨嗔怨痴。
不过是她迷离了双眼爱错了一个人，如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顾钰琰转过身，双目中盛满了痛苦和悔恨，这让若汐不得不感叹这人演技堪称影帝。
她先开了口，“若小斌能活下去，陛下的药你按时让人上门来取就是。”
治疗永祯帝的糖尿病方子她早就交给了太医署，同样的炼药步骤和方法，但太医署那些人提炼出来的药就是达不到治疗效果，若汐每个月都要亲自配制一个月的药量送进宫中。
静王了解她的为人，所以从不担心抛弃了她会危及皇上的生命，但，或许今日之后他会有这个担心了。
攥着皇帝性命的若汐也第一次有了阴暗的想法：看来人不可以过于光明磊落，否则关键时刻死得最快的就是自己。
一听她这话，顾钰琰心中一松，脸上立即带上了悦色，若汐冷眼相看，从贴身的腰间取下一个玉佩那是顾钰琰当初在林府时送给她的那个龙纹玉佩。
她将玉佩递还给他，说：“过往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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