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稚子
春鹃在心中又默述了一遍小姐的话,暗自点头,小姐若不是有这样的想法,又怎会对他们一干下人那么好?别说什么打骂苛责虐待不曾有过,连做错事后重话都没说过。但,就是这样温言细语的小姐却让他们心中无比尊敬害怕,害怕自己做错事说错话让她不开心。
若汐在春鹃舒适的按摩中渐渐睡了过去,春鹃为她抱来一床锦被盖好,屋中虽然生了炭火,但毕竟已进入腊月,是一年中最冷的月份。
盖好被子,春鹃重新蹲下来按摩,看了一眼若汐疲倦的睡容,春鹃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何时开始飘零的雪花,就要过年了,不知道自家小姐还会在今年的家宴中被刁难吗?不过想到小姐今年落水醒来后就性格大变,春鹃又放心一笑,指不定谁刁难谁你!
悄悄起身将屋中火盆中的银炭拨弄更旺,听见夏蝉在外面叫:“小姐,二夫人房中的秋藕过来,说有急事求见小姐。”
春鹃叹口气,最近这段时间真是一事接一事的不消停,让她家小姐都没个休息喘息的时间,这才睡下不到一刻钟呢,就又有事了。
二房这个时候求见,不是刚生了小孩的二夫人有事就肯定是刚生下来的少爷出问题了,看着若汐睡得安稳的模样,春鹃是真不忍心叫醒她,可一想到刚才小姐告诫自己的话,春鹃还是狠着心摇了摇若汐。
或许最近林府内一直事多不安定,睡得很沉的若汐在春鹃一摇之下立即惊醒,“出什么事了?”
整个府里主子和下人们要喝要用的药,她都安排下去了,以江三和自己两个丫头的本事不会再为这事打扰她,将她唤醒肯定发生了其他他们无法处置的事情。
听见若汐的声音,屋外夏蝉推门进来,“小姐,二夫人身边的秋藕求见,说是二房那小少爷……”
若汐一听立即从榻上站起身来,新生儿可能发生的危险太多,她的心提了起来。
抬脚就向外面走,春鹃慌忙拿了一件锦缎披风追上来披在她身上,一起出了门。
若汐一看秋藕慌张的神情就心惊肉跳,那个婴儿得来不易,千万别出事,否则对于二夫人和二叔来说,得而复失的滋味更难受。
一看见若汐,秋藕就跪了下去,哭道:“三小姐,我们少爷不好了,浑身发黄,像个金娃娃一样,二老爷请了仁济堂的大夫过来说是治不好,又请了太医署的几个太医都说是怪病治不了。”
若汐刚听完,脑中就闪过一个诊断:新生儿黄疸。不过新生儿黄疸应该不分时代都会存在吧,仁济堂的大夫和太医们不可能这样孤陋寡闻呀,没见过新生儿黄疸的病例吗?不可能吧。
两个丫头关心的重点却不同,同时问道:“封府了,二老爷还请得动太医?”
秋藕连忙解释:“太医知道二房的情况,又许了重金,才肯来,可是来了也没用啊。”
若汐示意夏蝉扶起秋藕,淡淡说道:“走吧,我去看看。”
见她答应,秋藕莫名就升腾起了希望,只要三小姐肯出手医治,少爷的病或许就不是什么不治之症,难怪老爷和夫人在所有大夫都说治不好的时候,还固执的要请三小姐去看看。
雅苑内,所有人都阴沉着脸,下人仆妇们更是小心谨慎,谁都害怕在这节骨眼入了主子的眼。
靠近卧房便听见二夫人哀哀的哭声和二老爷的长吁短叹声,夹杂着婴儿无力的啼哭声。
看见若汐进来,夫妻二人立即止了哭闭了嘴,二老爷急切的迎上若汐,先对她一揖,行了个大礼,哽着声音,说:“三小姐,我家波儿是托你的福才有的,现在大夫们都说他没救了,望你能治好他,全了你的再造之恩。”
若汐听了这话有点哭笑不得,敢情救活了这孩子是全了自己的名声?但她懒得再和这一家总在关键时刻有点拧不清的人计较,只想治好这婴孩后,再也不理会这一房中污七糟八的事,不过整个林府都这么多污糟事,多这一件也不算多。
若汐心中苦笑,走到婴儿吊床前查看,早产的婴孩胎衣更多,身上整个皮肤都是皱皱的,与其他婴儿不同的是这个孩子全身皮肤呈黄色,正如秋藕说的像一个金娃娃,而且明显看得出精神萎靡不振,哭声低弱无力像只病猫。
“大夫们怎么说?”若汐问道。
“秦大夫和王太医说法一致,都说如果是小儿豆黄病的话,皮肤只会较正常黄一点,像波儿这样黄得这么厉害,连眼睛都黄了的孩子,他们从没见过,所以他们说他得了怪病,治不了,让我们趁早扔了他,说不定这病会传染,可我的波儿才出生,叫我这当妈的怎忍心……我绝不会抛弃他……”
哦,这个年代对新生儿黄疸叫小儿豆黄病,这名还真是形象啊。
若汐边想边伸手扒开波儿紧闭的眼睛,巩膜确实已经黄染,是最严重的新生儿黄疸,难怪太医们没见过。
见若汐给儿子检查,二夫人拼命的压抑着已到嘴边的哭声,紧张的看着皱着眉细心检查婴儿的若汐,生怕从她的小嘴中说出一句“治不好”,这无疑抹煞了她最后一线希望,要了她的命!
若汐立身闭目,将新生儿黄疸的治疗在心中过了一遍,光照疗法和换血疗法在这个不具备医疗条件的年代都被否定,只剩药物疗法了。
若汐迅速的在脑中将加速胆红素清除和抑制胆红素产生的药物想了一遍,并同时在思考着用什么样的中药替代。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闭目沉思的若汐连大气都不敢出,特别是二房夫妻两人更像是等待死亡判决一样的提心吊胆。
良久若汐睁眼,才发现屋中过分紧张的气氛,笑了笑说:“不是大问题,我这就开单子,多数药需要二叔立即去采买。”
听见这话,一屋子的人都长出一口气,二夫人又哭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二老爷一连声的说着“好”。
若汐对秋藕交代:“注意给表少爷保暖,别让他受了风寒,现在他体弱,一点小病会要了他的命,另外如果遇见太阳天,抱他出去多晒晒太阳。”
这样的吩咐与其他大夫说的话完全不一样,与他们脑中那些固有的观念也不同,那个年代的人们就以为,月子中母亲和婴儿都不能出门见风,否则会亏了身体底子。
秋藕犹豫着不敢答应,若汐淡淡说道:“你有办法治好他,你来,我便不管了。”
秋藕吓得慌了神,没等她开口解释,二老爷和二夫人连忙回答:“好,就照三小姐说的做。”
若汐点头,又对二夫人说:“二婶,还需得下床适当活动活动,长期卧床不利于你子宫的恢复。”
看着二夫人一脸为难的表情,若汐也懒得解释,爱听不听,该做的该说的她都做了说了,有的人要表现出一副比专业人士懂得更多的模样,她也就懒得废话了。
她其实不太看得懂二房这夫妻两个人,每一次都是在生死关头跑来求她,那个时候她说什么他们都会相信她,但只有不是危急时刻,这两人又会自动选择不信任她,真是一对奇葩。
开出自己所缺的几味药,林发祥立即出门购买去了,若汐也不耽误,出了雅苑回到家。
刚进院子就看见已经醒来的周斌在廊下焦躁不安的对着院门张望,看见若汐,暗淡无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安静的站在走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若汐暗自叹息,周斌果然没有那么快遗忘而打开心结,他依然严重的依赖着她,只是他懂得了克制。
走到他身边向他伸出手,牵着他问:“身体感觉好些了没有?”
他沉默。即使是并排而行,他依然侧脸将目光停在她身上,并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他的紧张给了若汐一种错觉:似乎刚才她离开的这一会儿,他以为永远再见不到她了。
若汐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迎上黎氏欲言又止的神情,若汐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轻轻叫了声:“娘。”
黎氏立即笑道:“午饭已经备好了,周斌一定要等你回来才肯吃。”
若汐点头,“小斌去洗干净手,过来一起用饭。”
周斌听话的松开若汐的手,跟着夏蝉去洗手。
这边若汐对跟着她进了房间的黎氏说:“娘,你在担心什么?”
黎氏咬着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若汐,娘是为你担心,那个孩子的身份、来历都不明不白,你不拿他当下人,和木楠一样对待,可娘担心对你的名声不好,要不,将他交给江三带着,别让他住在这院子里。”
若汐不悦的提高声音:“娘,小斌才十四岁。”
“你也才刚满十四岁呢,男子十三岁就可成亲,男女十岁不同席。”一向怯弱的黎氏这时候为了自己女儿的名声也逼着自己壮了胆,一口就怼上了若汐的话。
若汐一愣,不禁失笑,她忘了若汐这具身体才十四岁,可是自己已经是二十七岁的心理年龄呀,和林三小姐同岁的周斌在她面前,那就是小屁孩一个。
若汐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柔和了声音对黎氏说:“娘,女儿做事自有分寸,娘就在这院子里面享福就好了,若汐不喜欢娘来干涉我如何行事。”
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的话就是:如果你是一个有主见有见识的娘的话,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被人迫害致死,不会让自己的幼子在林府活得还不如一个下人,不会让你自己一直还是一个通房丫头任人欺凌。
将自己的人生混得如此不堪的人,就不要企图来指手画脚干扰她行事决定了。
若汐愿意看在林三小姐和木楠的面上,还看在黎氏那份拳拳爱子之心的份上善待于她,爱护她,让她不再为奴为婢的开开心心过完余生。
但若汐可不喜欢在自己帮助黎氏摆脱了奴婢身份后,黎氏就来指点自己如何处事做人,打着爱护她、保护她的理由也不可以,否则她以后还要花心思和精力来应付这位智商堪忧的娘。所以发现黎氏开始出现这种情况,就得打消她这念头。
果然,听了若汐的话,黎氏一惊之后,立即恢复了以前安静小心的模样,点头,“那就好,娘知道你心中有数也放了心。”
若汐立即温柔的挽起黎氏的臂弯,俏笑着说:“娘,我们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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