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老婆婆
青衫原本就太长，她边走，衫边就边挂在旁边荆棘丛带刺的树枝上，她只好不停地停下来左拽右拽，不一会儿，好好的一袭青衫摆下又被刮的一缕一缕的。
“哎呀呀！这可真不能怪我啊，司公子，你要怪，只能怪你们这里的路实在太不好走了！”
羊肠小道又变成了崎岖的山路，高高低低。
“小青宝，你等等我？看我抓到你不把你的皮扒了！”她一路自言自语。
崎岖的小路上不仅荆棘丛生不说，啃啃哇哇的石子隔得她直吸气。
她手脚并用地爬过一个陡坡。“小…小青宝！我….”她一边叉腰喘着气一边骂道，“我要是再….再看不见你，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
她一抬头….
数个天然的水池，烟雾缭绕，有的水花四溅。
有的水池中间耸立着不大不小的小石山，潺潺的流水从顶端缓缓地倾泻到池子里。
池子的四周掩映着白色的玉兰花、淡粉色的野生李子花。
乍暖还寒，花儿们孤芳自赏般地傲立在微风中。
池水中飘荡着散落的玉兰花、李子花，随着池水的晃动，白色的玉兰花上沾满晶莹透亮的水珠怡然自得地晃动着。
那细细碎碎的李子花倒像是有人均匀铺洒在水面上，薄雾中飘飘微动。
花蓉简直被这一派天然的早春景象震得目瞪口呆…..
“喵喵….”
她寻找声音沿着池边走了过去。
这….这…..
小青宝正低着，背屁股向后撅着，一只前脚趴在池边，另一只前脚不停地在池子里探着。
她走进一看，我的天…..
满池子的鲤鱼活蹦乱跳的拥挤着，翻滚着，池子太小，鲤鱼太多，好像不使劲蹦跶都没地藏身一样。
从小到大，花蓉不是没见过鱼，花家庄的院子里也有一个池塘专门养着各种鱼，可她就从来没见过一个池子里有这么多鱼的！
红色的脊背，白色的肚皮，黑色的头顶……
一瞬间，花蓉只觉得无数只五彩斑斓的鲤鱼在眼前涌动。微微地，不知道怎地，她居然有些恶心的感觉。
到底是她太饿了？还是她被鲤鱼们视觉冲击了？
小青宝忙活了半天，终于被它抓上来一个手掌大小的鲤鱼。
“咕噜咕噜….”肚子居然不争气地想了起来。
不管了，小青宝都知道自己找吃的，她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她干脆把袖子一捋，跪在水池边，伸手也去捞鱼。
鱼是很多，可怎么都那么滑呀？咿….她龇了一下嘴。
“小青宝！生鱼太恶心了，等一下看看姐姐怎么给你做出美味的烤鱼！”
她忙活了半天抓了两条大鲤鱼。
“走了！走了！小青宝！”
她带着小青宝回到大殿里的厨房。
如她所料，碗柜里除了基本的锅碗瓢盆，基本上什么都没有！
可是她是谁呀？她是天下无双的花蓉啊！
她在青云岭混了那么多年，唯一不亏待的就是自己的胃！
她虽然没研究出染夫人的解药，可她倒试验出了各种可以提高味蕾的草药，研究出了五花八门的药膳。
临走时，她特意在包袱里塞了数量众多的制成粉末状的调味品。
她把两条大鲤鱼收拾干净，放在灶上烤成皮酥肉嫩，略为泛着金黄色的半成品，然后，撒上盐巴，香叶粉，麻椒，茴香粉，龙蒿，迷迭香等。
细细的粉末转眼间在金黄色的鱼身上烤得滋滋冒着寥寥青烟，白色的鱼皮卷曲起来，渐渐变成灰色。
一时间，不大的厨房里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喵喵…..”
小青宝扔了舔了一半的小鲤鱼，围着灶台喵喵直叫。
花蓉手上一边麻利地继续翻烤着大鲤鱼，一边逗弄它道：“小青宝，生的不好吃吧，等下让你尝尝姐姐的手艺，保证让你终身难忘！”
她看烤得差不多了，找了一个琉璃状的器皿，把烤鱼放在里面。晶莹剔透的器皿配着金黄色的烤鱼煞是好看。
“好了！”花蓉拍了拍手。
突然，她又响起什么，“等下，好像没有喝得，烤鱼配香茶应该是极好的呀！”
说着，她又在碗橱里一顿乱翻。运气不错！居然真的让她在一个黑不溜秋的土罐里找到了几片硕大的茶叶！
她把茶叶拿出来，把土罐清洗干净，干脆直接把土罐放在灶上！
她忍着香味，咽着口水，想把茶水煮好了再享受美味的大鲤鱼。
想当初在青云岭，酒足饭饱之后，她和花无病、花有药就喜欢一边煮茶一边听着林间的鸟鸣。
煎茶的时光真的是最轻松惬意。一边研磨茶饼，一边听烧水的声音。
水开之时，将带着茸毛的新茶放入瓯中，使用二沸的水冲下去，但见碎茶起浮沉落，随之响起丝丝缕缕，整个人为之倾倒。由此一杯好茶，纵世间万千烦劳，此一刻皆能暂时放下。
她见茶水差不多了，倒了一半在碗里，晾着。
然后，她把一条烤鱼撕下一半丢给小青宝，自己抓起另一半正要大快朵颐。
“好了，小青宝，开动！”她放松肩膀美滋滋地坐在一个石墩上。
美味刚刚挨着嘴边，突然，一阵旋风从身后滚来。
碗橱被吹得摇摇欲坠，里面的餐具仿佛在咯吱咯吱抖动着牙齿。
放着另一条鱼的器皿凭空腾飞而起。
“喂，喂，喂！我的鱼！”花蓉慌忙起身，一只手拎着半条鱼，另一只手欲捉住器皿。
装着她美味烤鱼的器皿仿佛一叶扁舟一样在风中穿行，忽高忽低，逗弄着花蓉又蹦又跳企图抓住它。
突然，它宛如离了弓的飞箭一样冲向门口。
“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裹挟着风声传来。
碗橱里的餐具不再抖动，而是蹦跳着跳了出来，眼看着它们就要化为一堆碎片……
风向突变，餐具们又回到了碗橱里！
“让我尝尝这世间还有什么美味是老身没尝过的，如此喷香！”
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自门口响起，紧接着，一个身材瘦长，目光如碧，头戴抹额挽着发结的老太太，一手杵着拐杖，另一只手捧着美味烤鱼的器皿出现在花蓉眼前。
目瞪口呆的她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上前一步，“这位婆婆，您….您喜欢我这烤鱼吗？”
老婆婆信步走了进来，“闻着是挺香，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那…那要不您尝尝？”
老婆婆悠然自得地坐到花蓉刚刚坐过的石墩上，手一扬，拐杖不见了踪影，她双手拎起烤鱼往嘴里送，刚刚吃了一口，“嗯嗯，不错，不错，幸亏我下手快….”
没一会儿功夫，一条大鲤鱼只剩下规规整整的鱼刺骨放在地上。
老婆婆从袖口掏出丝帕抹了抹嘴，“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烤鱼了！”
花蓉自始至终看着这个有些的古怪的老太太的，甚至忘记了她自己手上也拎着半条鱼呐。
“婆婆，要不要再来点茶水？刚煮的。”
“哎呦，还有茶水？那敢情好！来点，来点！”
花蓉把手上的半条鱼放回灶台，转身给老婆婆倒茶。她刚把鱼放到灶台上，小青宝就把它刁进了嘴里。
老婆婆看见这一幕奇异地笑了笑。
她刚抿了一口茶水，宛如一股甘甜从嘴里直流五脏六腑，舒服的浑身通畅，悠悠的茶香从鼻端弥漫至大脑，令她浑身一颤。
“丫头，好手艺！这茶水是如何煮出来的啊？”
“好茶的第一要义是新鲜的泉水，第二是二沸的好汤，第三才是新鲜的好茶。
《茶经》云：水有三沸，沸如鱼眼，微有声，为一沸；缘边为泉涌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时，则为三沸。二沸是水的最佳火候，三沸以上的水则太老，就不能喝了。手捧清新香茗，细酌慢饮，乃人生的快乐之一。”
花蓉见老婆婆问到她最喜欢的茶艺立马忘记了饥饿侃侃而谈。
“不错，不错！老身这是有福啦！”她又押了一口茶，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咕噜咕噜….”
花蓉的肚子可是不管主人如何能说会道，抗议地又叫了起来。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那半天鱼，她一回头，看见小青宝刚刚吃完她的那一份，也心满意足地舔着的嘴唇趴在灶台边。
“小青宝！”花蓉气得大喊一声，也不管什么婆婆不婆婆了。她正要准备拧它的耳朵，小家伙“嗖”地一下窜出了门。
“看我以后还给不给你吃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花蓉叉着腰骂道。
“有趣！有趣！”老婆婆起身，手上不知道何时又多了一柄龙头拐杖，“丫头，以后有好吃的记得给我留一份啊！”
“您….”
花蓉原本想说，只顾着给您吃了，我还一点没吃上呐。您当好，吃了这顿还想着下顿？
可她在这云海峰，除了神龙不见的司青柳，这个老婆婆可是她遇见的第一个人。且不说她是什么身份，就看在她是一位老人家的份上，她也不能跟她计较一条鱼，一碗茶的事情。
“好的，好的。”花蓉立马改口道。“只要您老人家不嫌弃，我一定帮您留一份，多一份也是做，少一份也是做不是？”
反正，她只能在这云海峰上待三天，三天以后，司青柳那家伙就会把她送下山。至于老婆婆能不能再吃得到她做得美味，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了。
花蓉话音刚落，老婆婆像移步幻影般地消失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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