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至上次赵霖将她从宫外抓回来后,便一直没有再踏入她的锦绣宫。
明日是太子册封大典,按着规矩皇上今晚是要歇在皇后宫里的,怎在这时过来了。
顾锦压下心头疑虑,抬手拿起一旁叠放整齐的寝衣快速套在身上。
边走出屏风边抬手在右侧腰间扣寝衣扣子“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双手放于身侧,屈膝行了问安礼。
他来得突然,顾锦面上依然从容淡定,除了在宫外那夜她当众失态过,任何时候她都是端庄得体的。
“下去吧。”低沉的声音响起,这一句是对一旁的嬷嬷吩咐的。
嬷嬷弓着身子退了出去,随手将门关上。
在皇上身旁为奴为婢伺候多年,皇上的喜好习惯,她都是清楚的。
殿内只剩下帝妃两人,赵霖坐在一旁大椅上,顾锦行礼过后便静静站在一旁。
烛火下桃粉色的寝衣将她的肤色衬的更加娇嫩,白皙嫩滑的小腿露在外边,因出来得着急顾锦脚来不及穿鞋袜。
一头乌柔顺的墨发此时用木兰玉簪随意挽着,还有一缕碎发散在耳侧。
“到朕身边来。”赵霖出声。
顾锦走得很慢,一步步走近他,她的目光静静落在他身上,大大方方的,毫不掩饰。
这么多年他好似没怎么变,面容依然英俊,身姿更加挺拔,岁月在他身上几乎没留任何痕迹。
从世子到王爷再到如今九五之尊,矜贵一如既往。
这个自己爱了十多年的男人,他确是极出众,出生高贵,不承爵位,自考功名,是皇室从古至今唯一位科考状元郎,上位便结束了困顿大禹几十年的战乱。
年轻的帝王,以铁血手腕实现了天下归一,周边诸国无不臣服。
“又在走神,让朕说你什么好。”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他身旁,见她神情恍惚,赵霖一把将她拉入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发间熟悉的清香让他觉得安心又放松,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她竟然想用诈死逃离皇宫,在知晓她护城河溺水的消息时,他甚至心生了将护城河填平的念头。
得知她没死,竟然躲到了皇城外一个小村子里,他欣喜若狂。
看着她一如既往温和的眉眼,赵霖觉得她仍是她,没什么不同,但是她的精神气态又在告诉他,阿锦变了,变得他恍若不识,这个认知让赵霖不安。
他的阿锦是个十分理智,且规矩重的人,嫁给自己后,少有出过差错。
唯一固执的,就是为个太子之位,她不依不饶。
是她自己弃了后位,甘愿为妃,赵霖不明白在册封太子一事上她怎就过不去了,又闹又作。
也不知是她听了谁的馋言,说太子得上天庇护,能去病除患,子安登储君位,或许病就好了。
简直荒缪。
她怎就不明白,他能纵她,宠她,但涉及朝堂之事他绝不容一后妃插手,何况她将夺储的野心是放到了明上毫不掩饰,七月十五出生的孩子,如何能继承大统。
直到半年前二皇子赵子安病逝,多年争斗才结束,丧子让她悲痛,他知道。
所以,他一直是宠着她,任她折腾,由她胡闹,但她诈死逃出宫,赵霖真的怒了。
她断不该生了背弃之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他的,她也只能是他的。
赵霖当着她的面,以欺君之罪将所有见过她而没有上报朝廷的人,全部就地斩杀,任由她跪地抱着自己的腿,哭着认错,求饶,他还是下令血洗了整个村子。
他知她心善,必然会愧疚,他就是要这份愧疚恐惧羁绊住她,将她留在自己身旁。
回宫后,她确实安分了,安分得让赵霖心生不安。
“阿锦,为朕生个公主吧,生个大禹最尊贵的公主,朕让她成为第一个有封地的公主,朕要一个像阿锦一般模样的女儿……”君王威仪的声音说到最后有些暗哑,轮廓分明的脸埋在她瘦弱的肩上。
’如此,才能让你如从前般,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入鼻是熟悉的木兰清香,他闭着眼断断续续低声道:“要不,朕派人将你三妹召回庆都。”
孩子?闻言怀里的人儿闻言身子抖了一下,赵霖的心也跟着颤了颤,他是有些怕的,才想要个孩子来稳住她。
“让顾瑶来京都可以陪陪你,前日里她夫君还上了折子,说你三妹有意回京探亲,你长姐三妹可都比你会审时度势,你啊,是被朕纵着越发不乖了。”
皇后有整个母家王氏为后盾,若不是他护着,她那个肆意娇纵性子,怕是被吃得骨头也无了。
赵霖将‘不乖’说得很轻,话落,环在顾锦腰间的手拢了拢,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朕有意赐你珍宝,你纵着不收,喏,这下由不得你不要了。”
赵霖抬臂将进屋时放在一旁的盒子打开,盒子里赫然放着今儿个凤安宫那颗南靖夜明珠。
霎时殿内亮堂了起来,珠光普照。
顾锦看着盒子里的夜明珠,不由笑了,是啊,他是皇上,他想给的,自己不要也得拿着。
不愿给的,自己就是以死相逼,都没用。
“在笑什么?”赵霖开口道。
顾锦这才发现,自己竟又走了神,她和赵霖离得很近,赵霖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人鼻尖相对着。
丝丝呼吸的热气打在他唇边,赵霖说话都有些迷糊:“你乖些,来年清明朕允你出宫祭奠老伯爷,你姐姐也不用被囚禁在冷宫,顾瑶朕随时都可以召回,让你们姐妹团聚,但是阿锦,你不能再闹了。”
这段日子,赵霖没来锦绣宫,她亦未去勤政殿,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以往两人闹性子,都是顾锦哄着他,这次赵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顾锦没说话,她真的累了。
再睁眼时,已是子时末,正是夜深人静时分,身旁早已没了赵霖的影子。
一开始她就清楚,他不会留宿。
躺在榻上的顾锦只觉身子骨像是要散架了般,酸涩得紧。
她强撑着起身唤了热水,仔细洗漱了一翻,将娇嫩的肌肤都搓洗得泛红,这才停手。
洗漱完,披了件水蓝薄锦披风,推门站在廊檐下。
这时,子时刚过,丑时初,迎来了大禹王朝全新的一天,皇城上空,已稀松放起了烟火。
荣安伯府的三位姑娘,大姑娘顾柔是荣嘉皇后,赵霖夺权后,被幽静在冷宫,顾柔有颗玲珑心,巧舌如簧,很是得人心,曾是顾家的荣耀。
二姑娘顾锦,端庄,秀雅,是世人眼里标准的大家闺秀,当然这都是在她未出阁时。
三姑娘顾瑶,最得伯爷与夫人疼爱,至小就叛逆,形事随意随心,如今远嫁洛州。
荣安伯府这一代没有男嗣,在伯爷与夫人相继病逝后,也就没落了。
站得有些累了,顾锦边坐在长廊下,抬头看着烟火。
顾锦回想自己这一生,恪守成规,唯一的叛逆便是赵霖,未成婚便将自己交付于他,换来了满目疮痍的一生。
卯时初,第一缕阳光缓缓升起,内殿伺候的丫鬟行至身旁。
“贵妃娘娘,和硕将军府的大姑娘递了帖子,想进宫给娘娘问安。”
和硕将军府的大姑娘苏怜月,原是顾锦身旁贴身伺候多年的丫头秀清。
顾锦待她极亲厚,说是主仆,实际两人情同姐妹。
一次宫宴上,和硕将军夫人意外看见秀清右手臂上的胎记,才确定了她是自己走失多年的嫡女怜月。
“拒了。”
至她回宫,将军府递了多次帖子,都被顾锦拒了。
赵霖知道她二人感情深厚,宫妃自裁是大罪,若是见了,顾锦怕会牵罪她。
午时末,太和殿礼乐声齐鸣,册封储君,天下大赦,不仅宫里人人喜乐,整座庆京城都笼罩在欢喜里。
太和大殿,百官云集,朝拜帝后,太子一身蟒袍至太和门处而来,由下而上,长阶上,步步生辉,象征着王朝蒸蒸日上。
礼乐不停,歌舞不歇,隔着半座皇宫,也听得清楚,便是不在场,也能想到册封礼何其盛大,隆重。
顾锦对于爆竹礼乐声恍若未闻,她不能再坐着了,今日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起身回内殿,她特意换上了在伯府时,祖母为自己及笄礼备的那件梅花竹锦裙,将一头墨发放下,用银簪挽着。
仔细描眉梳妆,一如及笄之年在顾府一般,期间还吩咐小厨房给锦绣宫的上下奴才赏了点心。
贵妃娘娘有个爱好,心情好了会赏吃的,心情若是不好,也会赏吃的,这是至上次娘娘回宫后,陈嬷嬷就发现的。
起初她还怕有异,特意留了心,皇上派自己来锦绣宫,是让她来看着娘娘的,可不是享福来的。
几个月下来嬷嬷发现并无不妥,这才让下人们食用。
主子赏,奴才得接着,丟了可是大不敬。
今儿个日子特殊,娘娘心里不痛快也是情理之中,这点心也就又赏了下来。
嬷嬷是赵霖身旁的老人,她不太在意这位贵妃娘娘是否欢心,只要她不作就好。
为奴为婢的,由其在帝王身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原本是来谢恩的,在看见顾锦身上所着襦裙时,她不淡定了。
“贵妃娘娘,这身可是千万不能穿啊。”
今日是储君册封之喜,皇上明令普天同庆,皆要大喜,这梅与霉同音,传出去难免落人话柄,一向谨慎的嬷嬷见状便开口制。
“皇上到底是让你来伺候本宫,还是让你来这锦绣宫当主子的,什么时候起本宫穿衣都得经你合眼了?顾锦拿出少有的厉色,出声道,声音不大,威仪不弱。
“贵妃娘娘这……”
顾锦:“行了,下去吧。”
嬷嬷一愣,这位主子性子近几月散漫温和久了,自己到是险些忘了,她可是后宫唯一能和皇后一较高低的人,行事向来独断。
若是寻常日子,这不过是件寻常衣裙,可今儿个是储君册封的大日子,虽后妃不得入前殿,可万一被人瞧了去,打的可是皇上的脸面,明言圣旨皆无视,罪,可大可小,不是一个娇纵了些就能了事的。
“娘娘执意如此,奴婢自是不敢阻拦。”
顾锦脚步一顿,随后没有再言,抬步推门而出。
落日余晖打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她眯了眯眼,抬手放到额间遮了遮光。
随后放下手,闭上双眸,静静感受生命里最后的阳光。
酉时末,太和大殿灯火通明,歌舞不断,京都上空烟火不停。
百官叩拜完帝后和储君后,接下来便是上礼,按着官位高低,一一上礼。
“端王,赵淮朗上礼。”老太监的嗓子又细又长,按官衔,战功赫赫的端王当之无愧第一。
若论尊贵,端王乃圣德帝嫡孙,是今皇上的堂兄,太子也得尊他一声皇叔,依然无人能及。
赵淮朗起身,端起自己的贺礼,众人一见顿时哑然,竟只是一盆寻常的兰花盆景。
赵霖坐在皇位上面色如常,到是不吃惊,他这个堂兄年少时,便是个纨绔不正经的,只是在老王爷去世后,才改了性子。
前两日,各地为贺储君喜,上贡了一次礼,端王府也是贡了一盆一模一样的兰花,昨日才被太子拿去当回礼,被贵妃选了去。
赵霖今日心情大好,手一挥“传令下去,与民同乐,今晚庆都各据点燃放烟火再加三成。”
上礼之际,歌声换成了婉转悠扬的琴声,各地上礼的奇珍异宝,更是将热闹的气氛推向制高点。
“皇上,锦绣宫下人来报,西南偏殿失火,陈嬷嬷找了一圈未见着贵妃娘娘身影。”
侍卫赵统领行至赵霖身旁,压低了声音恭敬禀道。
闻言,赵霖没说话,面上依旧淡定从容,将面前的酒杯举起,抬手一饮而尽。
“随她闹。”才感概她温顺了,这就又作起来了,偏殿离她常居的正殿甚远,这般作为,无非就是要自己赶过去哄着她。
今儿个他就要她清楚地知道,太子册封以是定局,不仅要让她知道,还要她接受这个事实。
册封储君乃军国大事,岂能由一宫妃胡闹,偏殿烧了就烧,再建便是。
赵霖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大典仍在继续。
闻言侍卫一愣,也是那为娘娘向来不是个省心的,作闹惯了,皇上在气头上说着由她闹,赵统领却不能真不管。
万一那位娘娘真磕着碰着了,回头皇上问罪起来,这知情的一干人等,谁也脱不了责。
退下后,连忙往锦绣宫偏殿加派了人手。
此时,锦绣宫。
内殿只剩下顾锦一人,她喜静,将人都遣去了外殿长廊处。
虽热闹都在太和殿,夜里,皇城上空绚丽夺目的烟火也是不得多见的,当职小宫女小太监们也在角落,偷偷抬眼瞧着。
她算着时辰,快了,快来了,她放在偏殿的火星子,因该是燃起来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向成稳的陈嬷嬷脚步略显慌乱“贵妃娘娘,偏殿失火了,奴婢特意来瞧瞧您,您额上的伤……”
看着端坐在贵妃榻上的人,嬷嬷一愣,贵妃一个人在内殿坐得依然是端庄,稳妥。
到是自己方才的慌乱,显得小家子气了。
“失火了,便派人灭火,嬷嬷来本宫这里,是要本宫帮你去救火?”顾锦带着几分冷意开口。
话落,嬷嬷心一颤,贵妃娘娘近段时日柔和随意,万事不上心,让她恍惚有种贵妃是个好拿捏的错觉,到是忘了,这位主子从来都不是位好脾气的,关于她额上的伤,也自不敢再问。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调人,娘娘安好,奴婢便安心了,”
说着退了出去,锦绣宫失火,她不敢怠慢,第一时间要确保贵妃娘娘无碍,然后派人禀报了皇上。
正殿外头伺候的两个宫女和两个小太监此时有些晕乎,今儿个大喜,几人偷吃了许多寻常吃不着的东西,都以为吃坏了,谁也不敢言明。
还好,娘娘压根不让他们入殿伺候,不然可就是大罪了。
嬷嬷离开后,顾锦起身将用木棍撑起的窗户合上。
她衣着得体,妆容精致,额头上裹着白纱渗透着丝丝血迹,是刚刚偏殿仍火星子时不小心磕的,她懊恼着最后时刻也不得清宁,回来后为着美观,便裹了白纱。
走,也得走得体面。
窗户合上前一瞬间,她抬手感受了下入夜的清风,是自由的感觉。
她环顾着内殿,金丝楠木椅是赵霖喜欢的,墙上高山流水图,是他爱看的,杯子里常备的细尖清茶,是他惯常喝的……
她的锦绣宫,没有一样是按着自己的喜好规划的。
这里大到布局小茶杯摆设,无一不是按着赵霖地喜好来的,一如她这一生,十七岁起,喜悲皆由他。
她抬手抚着殿内的榻椅,最后停在墙上的山水画,那是在自己怀子安时,他亲手作的。
手一抬,狠狠将其扯了下来,一分为二,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如今让她深痛恶绝。
要怎样才能逃离这里呢?如何才能摆脱赵霖呢?她竭斯底里和他吵过,闹过,彼此折磨真的太痛苦了。
她也想好好活着,逃出去,自由地活着,她试过,然后,害死了好多好多人。
她将近月从内殿灯炉里一点点集攒的灯油洒在地上,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我来赎罪了,我来给你们偿命了,你们安息吧,祖母祖父最最疼爱她的人啊,你们来接阿锦吧,我好累,撑不下去了。’
心里如是想着,手上的烛火一松,火苗顺着一地灯油窜烧得飞快。
片刻,殿内被火苗环绕,然后越烧越猛,一发不可收拾。
顾锦觉得头疼欲裂,颤颤巍巍往贵妃榻走去,平躺在上面,双手放于身前,从容静等死亡到来,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次,谁也别想困住她。
“走火啦,走火了。”
“天爷呀,救火,救火,快调人,通知皇上,赶紧增派人手,娘娘还在里头。”殿外陈嬷嬷看着大火,瞬间被恐惧笼罩,腿都不利索了,不断撕心裂肺吼着。
檀木桌椅,壁画灯油,皆是易燃物,火源从殿内而起‘噼里啪啦’燃得不可收拾,外头人想救火不是件容易事。
太和大殿,百官方才上礼完毕,此时帝后正与百官一起举杯,恭祝大禹江山万寿无边,帝后千古,一派君臣同乐之盛况。
赵霖估着时辰,恭祝完毕他就准备离席,刚只是想晾一晾她,现典礼差不多结束了,他准备再去哄一哄她,和以往一样。
刚将斟满的酒一饮而尽,还未等赵霖放下手里的觥,便见大内总管拖着肥胖的身子,气喘吁吁匆匆入殿。
“皇上,锦绣宫……”跑得太急,加上心急如焚,话说得断断续续,几乎失声,歇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锦绣宫贵妃娘娘寝殿起火,殿门由内锁死,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葬身火海。”
赵霖醉了,他如是认为,不然耳边除了嗡的一声,他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向来稳重深不可测的君王,下台阶时脚下竟然打滑,百官面前几乎是连滚带爬直奔后宫。
他跑得很快,看着锦绣宫的方向火光冲天,那满天的火快要将他的眼刺瞎了。
锦绣宫正殿,此时已全然被大火笼罩,火从内起,外头救火几乎于事无补。
见皇上飞奔而来,直奔火海,一群救火的侍卫忙挡拦着。
“皇上,危险,臣等定全力营救殿内娘娘,皇上且不可行此危险之举……”
话还未说完,赵霖直接拔起身旁亲卫的佩剑,将挡在身前几人斩杀,血溅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他是皇上,九五至尊,就算被斩杀,也不能让他涉险,阻拦的侍卫一批批倒下,他如杀红眼的鬼魅,不曾停歇,随后直接冲进火海,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赵霖至幼习武,身手非常人能比,此时殿门已经被烧得所剩无几,他一脚将其踹开,头顶上不时有火木落下,他都巧身避开了。
内殿,浓雾熏天,看不太清局势,他艰难一步步入内,不作它想,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
在躲开头顶接连落下的火球后,向前,终于看到了端躺在贵妃榻上的人儿,她静静躺在哪里,额头上缠绕着白纱,双目紧闭,仿佛睡着了般。
赵霖只觉双腿发软,脚下的步子沉得怎么也迈不开,他像个佝偻的老人,以剑为拐撑着身子。
火势还在不断蔓延,‘吱’的一声,榻头顶的柱子被火烧得所剩无几,眼看就要落下。
赵霖惊恐,飞身扑上,将榻上的人搂住,往旁边一闪,才与火柱子擦身而过。
手碰到她时,他身子一僵,来不及多想转身冲出火海,有了入殿的经验,出去时便顺利得多。
殿外,一群人焦虑得正想往里冲时,便看见皇上抱着一人,冲了出来。
“太医,传太医。”将人放在地上,赵霖等不得再辗转别处,如困兽般怒吼道。
赵霖跪在地上的人身旁,抬起衣袖轻轻擦拭着她额上溢出来的血迹:“太医哪里去了,脑袋还要不要了。”
早在失火之初,整个太医院便候在了锦绣宫。
得闻皇上呼喊,老太医连忙上前。
天子跪地,在场无一人敢站着,众人齐齐跪了一片,太医跪地后,抬手把了贵妃脉象。
此时,也顾不得搭线把脉这些规矩,直接上手,太医心一沉,身子已经稳不住,慌动着抬手在贵妃鼻间探了探,最后不死心,翻了翻她的眼皮,
惶恐着双手撑地,埋头道:“皇上,贵妃娘娘已经故去了,臣见她唇角溢黑血,是……是服毒之兆。”
身后,火还在继续燃烧着,火光照亮了整座皇城,它的主人却早已没了气息,庆都的上空烟火还在不断燃放着,绚丽多姿。
是的,她怕,怕自己死不了,死不透气,早早便服了毒。
“她不会死,阿锦她不会死,再他妈胡言乱语,朕,诛你九族。”赵霖浑身充满戾气,起身提起老太医的衣领,将其扔出老远。
“皇上。”
“滚,都滚。”皇后试着开口,话未出,就被赵霖怒吼打断。
他蹲下身,将她搂在怀里,抬手擦拭着她唇角的黑血,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
他想唤她“阿锦,你醒醒,不闹了”,可无论他怎么张口,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的那样触手惊人的冰冷,额上的血已将白纱都染透,意识到这一切后,赵霖全然崩溃了。
随后帝王悲戚的哭声,响彻锦绣宫。
他怎会不知她没了气息呢,在火海里,抱起她时,她的身子都僵了,正常被困火海的人,又怎会安静端庄躺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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