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把心剖出，摊开
夜更深露重。
几千米海拔的西山远离了城市，远离了繁华，便也好似远离了这凡尘俗世的一切，宁静清平，不受外界任何的打扰。
秦舟身子摇摇晃晃的，赤着一双玉足，眼睛微眯着，一张脸蛋落满晚霞的看着前方那离自己几步远站在餐桌前拿着消毒湿巾擦手的人。
他身形高长，穿着衬衫西裤，很是笔挺的站在那，夜色里，晕黄的光，浓烈的雾气缠上他，他便好似从极遥远的地方携光而来，来到她面前。
秦舟看着这身形，她视线先是落在这被西裤包裹着的笔直大长腿上，西裤裁剪合身，线条流畅，一笔落下，干净利落。
面料是极高昂私人定制的高级面料，这高级面料包裹着这高级长腿，一眼可见的吸引人。
她视线沿着这双长腿一点点往上，然后落在那皮带上方精瘦的窄腰上，再往上，落在那男人该有的宽肩上，然后，她视线落在他纤长的脖颈，看着那凸起的喉结，在这冷白皮的肌肤下，光晕的侵染里，极具诱惑。
秦舟视线定在了这喉结上，用目光临摹，然后喉咙吞咽，舌尖无意识的从唇瓣上舔过。
到这一刻，她眼睛已然发亮，期盼欣喜，渴望皆出现在她眼中。
秦文哥哥回来了……
她就知道，秦文哥哥答应了她会回来就会回来。
好开心！
秦舟嘴角上扬，然后视线往上，落在这夜色下的一张脸上。
然后。
她的笑凝固，所有的希冀在一瞬间全部破灭。
周秦文和沈清忱是差不多的身行的，两人身形都极优越，是好品质里的佼佼者。
不看他们的脸，就单看他们的身形，那都是一个品种。
高级品种。
不过，周秦文和沈清忱站一起的话，沈清忱要比周秦文高一点。
周秦文是一八九，沈清忱是一九二。
两人差三公分。
此刻，沈清忱在这样的夜晚，在秦舟喝醉酒的情况下，只看他的身形，不看他那张蛊惑人心的脸，不怪秦舟把他认成周秦文。
太正常了。
但是，在秦舟看见他脸的那一刻，一切幻灭。
如若说，周秦文和沈清忱的身形是双胞胎，差不多一模一样，那么，两人的脸就是南北极。
周秦文是南，沈清忱便是北。
两人的脸有着冰与火的差别。
想把他们的脸拼成一个，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尤其是秦舟那么的爱周秦文，爱了二十年，她是决计不可能把任何一个男人认成周秦文的。
不会。
所以，这一刻，看见沈清忱这张妖颜惑主的脸，秦舟是一点都笑不出了。
她的所有开心和欢喜皆全部被兜头泼了一盆北极冰，冷的她是透心凉。
是沈清忱，不是秦文哥哥……
好难过……
不知道怎么的，看见沈清忱这张脸的那一刻，秦舟眼圈一下就红了。
想哭。
控制不住的。
然后，眼泪就这般如珠玉似的落下来，啪嗒一声滴落在地面的碎石子上，碎出了一小块深色。
沈清忱看着前面的人，从她在椅子上乱动，到她摇摇晃晃的起来，几次要摔倒他都没有过去，他就站在那，擦着手看着她的挣扎，不放弃，执拗，坚定。
直至这一刻，她的脆弱。
晶莹的泪珠含着光从她眼眶滚落，他眼中亦有着什么东西跟着陨落，然后，星火不见，深暗疯涌，一切的风和日丽尽数被毁灭。
那拿着消毒湿巾的骨节，寸寸收拢。
秦舟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委屈，但她眼泪就是这般不争气的一颗颗往下掉，跟断了线的珠子，她全然控制不住。
而有的事，有了开始，便无法再回到最初。
她这一流泪，便收不住了。
甚至，她开始自言自语。
“秦文哥哥，你怎么不回来啊……”
“我都等你好久了……”
“我们一周年的结婚纪念日，这一天很重要，这一天是我的生日，我想你在，我想你陪我，你为什么不在……”
泪水不断往下落，秦舟落满哭音的话语亦不停。
“这一年你总是很忙，一结婚你就出差，忙很久才回来一次，我想要见你都好难。”
“我知道结婚了不能和结婚前一样，不能经常去找你，我便忍着自己不去找你，然后去学很多东西，让自己忘记时间，这样我就能控制自己，等着你回来了。”
“可是，你回来的时间太短了，每次出差很久，回来就那么一会，我想和你多说会话都不行。”
“秦文哥哥，你不要那么忙了好不好？”
“你在家，我去赚钱，我来养你。”
“我也很会赚钱的……”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只要能在家里陪着我就好了……”
秦舟便好似喝了一大桶的委屈水，她可怜兮兮的站在那，极委屈的说出这藏在心里许久的话。
而随着她说出这些话，眼前的一切皆不见。
沈清忱不在，这浓烈的白雾退去，她眼前是周秦文，是从小到大，和周秦文在一起的画面，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
她沉入到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人，旁的人进不来，她也不会出去。
她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心里想着什么，她便都说了出来。
毫不避讳，毫不顾忌的。
她把她的整颗真心剖出，放在这夜色下，摊开，一清二楚。
希望能让她爱的人看见。
她说的都是真，无半句序言。
“呲！”
一道嘲讽的呲笑声落进秦舟耳里，极突兀的，让秦舟的泪水戛然而止。
她唇瓣微张，然后长睫轻扇，看向前方。
之前全是周秦文的一幕幕画面不见，她视线里出现了浓重的雾气，以及这雾气下，站在前方的一个身形修长的人。
他穿着她所熟悉的黑衬衫，同色西裤，勾唇，一双狭长的眼盛着一丝笑，满脸皆是嘲弄的看着她。
这不是沈清忱是谁？
他，他怎么在这？
秦舟好似失忆了般，泪水迷蒙的眼里出现那不该出现的人，她呆住了。
而呆住后，她又好似想到什么，下意识的，她看四周，便看见平稳摆放在碎石子上的餐桌，餐桌上精致的餐具，和那未烤完的食材，未用完的调料。
当然，还有未吃完的水果，未喝完的果汁，酒水。
秦舟看着这些，混沌的脑子终于有了点记忆，似嫩芽出土，许多记忆出现，然后缭乱，她眼前浮起许多画面。
而这些画面皆是今夜和沈清忱在一起的画面。
逐渐的，秦舟想起来，她和沈清忱是上西山了，他给她烤烧烤吃。
烧烤。
对，她吃烧烤，吃了好多。
然后呢？
是啊，然后呢？
她是要做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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