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17
基层员工每人2000块钱的开年红包, 除了他们殡葬行业，这在其他行业根本不可能。
虽然贾明芳之前在这里工作过，但李俏俏来了之后断了大半年, 如果不是马主任有意照顾，可能顶多包个200意思一下也就算了。
所以，这里的领导对贾明芳是真的挺照顾。
回到家，李俏俏把红包的事告诉张老太, 乐得原本对她回火葬场上班持观望态度的老太太立马改了口风, “好好干, 一定不能辜负领导对你的看重！”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句话真是到哪儿都管用。
“当然管用, 没看到网上那些网友说嘛，‘1600一天, 人跑了我都给你抓回来, 抓不回来我躺那儿’，‘别说1600一天了，1200一天, 尸体醒了我都给你哄睡着’，看把他们能的！”郝正杰阴阳怪气道, 可见前段时间频繁换同事还是把他烦的不轻。
李俏俏在别的世界看到过类似的段子, “段子嘛，笑笑算了, 谁信谁傻。”她简单安慰两句,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遗体告别厅那边时间快到了，我去推车。”
今年冬天特别冷，不少老人都没能熬过这个寒冬, 以至于开年后，殡仪馆业务激增，火化车间和两个遗体告别厅每天都排满了日程。
火化车间和遗体告别厅中间隔着一段路，走的快，一分钟，李俏俏推着推车，要三分钟左右。怕耽误时间，她特意提前五分钟出发，来到遗体告别厅的时候，告别仪式正在结尾。
她把推车推到角落里安静地等待告别仪式结束，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向她走来。
“这里的wifi密码是多少？”
这种场合还问wifi密码……李俏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板着脸道，“请尊重死者。”
男子想都没想，“师傅，请问您知道这里的wifi密码是多少吗？”
李俏俏深呼吸：好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见她沉默不语，男子忽地一脸恍然，紧跟着问了句，“大写小写？”
“……”一般人做不来这事，就挺无语的。
李俏俏没搭理他，见告别厅的同事对着这边招手，推着推车走了。此时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日后还会碰见这朵奇葩，并且是以一种非常特殊的身份。
家里，张老太要照顾张良伟，广场舞也不跳了，除非哪天李俏俏放假，她才得空。
为了减轻张老太的负担，李俏俏每天把饭做好放冰箱，解决她和张良伟的午饭。
老大两口子忙着开店，老二忙着复习，老三老四在沪市上学，他俩很少给家里打电话，每次都是张老太惦记他们，主动打过去，但一般还没聊上几句，对面就给匆匆挂了，也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国家大事，天天日理万机。
大家各自忙碌着，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了李俏俏来之前的模样，但由于经济上日渐宽裕，每个人的状态都是蓬勃向上的，对未来充满无限希望，除了远在沪市的叉烧兄弟。
其实，李俏俏虽然对他们隐瞒了家里的真实收入，但生活上从来没有亏待他们，每个月定时定点给他们打生活费。数目不大，但只要不大手大脚地乱花，一日三餐可以吃的非常滋润——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水果不缺，是当初张晓丽上大专时做梦都想拥有的待遇。
不过，可能周围同学的家境都很殷实，吃饭只是最基本的物质需求，填饱肚子之余，他们还会出去嗨皮、购物，或者在网上买买买，叉烧兄弟羡慕之余，难免陷入深深的自卑。
房子、车子、手表、鞋子……大家高谈阔论、触手可得的东西，每一样，对他们来说，都像梦想一般遥不可及。
正因为如此，张晓川寒假回家期间才会各种闷闷不乐，怨气冲天。
待他在电话里听说，李俏俏又回去火葬场上班了，心里的不满简直要冲破天灵盖，因为他觉得哪怕是出去跑外卖也比去火葬场体面。
万一哪天同学问起，他该怎么回答？知道他的母亲天天跟死人打交道，别人会不会嫌弃？会不会觉得晦气？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他？
李俏俏才不管叉烧是怎么想的，她不偷不抢，靠正经劳动赚钱，叉烧算个屁！
这一日，市区一个繁华路段出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造成5人死亡，12人重伤。拖尸车把尸体拖来的时候，其中有两具已经看不出人样了，支零破碎，面目全非。另外三具还好，肢体完整，面容可以通过修整恢复大半。
但这天，殡仪馆的两个化妆师，一个请了年假去了外地，一个吃坏了肚子频繁跑厕所。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眼看尸体拖来快半个小时了，马主任急的在厕所门口堵人。
“小廖，你好了没有，人家家属都要到了！”
担心家属看到尸体后会承受不住，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殡仪馆会先让化妆师对尸体进行一个最基本的清洁和修复。
今天一来就是五具尸体，意味着一会儿要来五户人家，真要直接掀了白布给他们看，马主任怕再添人命。
“主任，我控制不住啊，你等等，我刚刚在网上买了药，外卖小哥去拿了。”
碰上这种事情，急也没办法，这时候，李俏俏刚好从厕所出来，听见二人的对话，自告奋勇道，“马主任，我会一点，让我试试吧。”
想到李俏俏每天又背又抬，见多识广，怕是肯定不会怕的，但这清洁和修复……
“芳姐，这可是个细致活儿，跟扛尸不是一回事！”李俏俏从来没做过这些，马主任哪里能放心把事情交给她。
“我知道，我跟在廖师傅他们后面看过。”
“……”越听越不靠谱，说了不如不说。
不过，眼下小廖在厕所里生了根，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来吧来吧，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马主任火急火燎地把她领到遗体整理室，指着门旁的柜子，“这里头有防护服、手套和口罩，工具就是桌上这一摊，都会用吧？”
“会。”李俏俏言简意赅。
“我知道这……处理起来难度非常大，实在不行别勉强，或者等等小廖，让他在边上教你。我估计顶多再有半个小时，家属就该陆续到了，到时候……你们劝着点。”马主任把事情安排下来。
“好的，您去忙吧，这边有我。”说干就干，李俏俏打开柜子，取出一套新的防护服直接套上。穿戴整齐后，发现马主任还在，猜测对方可能是担心她技术不够瞎逞强，于是话不多说，抄家伙干活。
由于时间紧张，李俏俏没想着藏拙，先从受损相对较轻的三具尸体入手。
第一步，理顺变形的肢体，摆放整齐。
第二步，对外观皮肤进行简单的清洁。车祸惨烈，到处都是血呼啦差的，要想减轻这种视觉冲击，必须尽可能地减少视线范围内的血迹。
至于后面的步骤，得看家属什么要求，想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效果。
李俏俏刚处理完第一具尸体，廖梓翔就提着裤子来了，见她在短短十分钟内就搞定了一具，非常想观摩一下全过程，看看她一个新手是怎么做到的。奈何肚子不争气，才看了个开头，就又开始作妖了，只能夹着屁股往厕所跑。等他再回来，三具受损较轻的尸体已经全部处理完了，重点是，李俏俏处理的还不错。
“没想到芳姐还有这本事，”围观了全程的马主任非常满意，“一点不比你和小毛差。”
见马主任夸奖李俏俏，小廖一点也不嫉妒，先不说对方都快五十了，他的工作可是有编制的。
威胁？不存在的。
“这两具……”看着剩下的两具尸体，李俏俏有些为难，受损太严重了，别说半小时，半天都搞不定。
“理解。”马主任叹了口气，遇到这种情况，别说他们，家属都直接放弃了。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馆里的销售徐尚义、卢明明领着一群人过来了。有警察，有死者家属。
他们相互搀扶着，眼睛里满是惊惶与悲伤，虽然警察已经通过不同的方式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但是，来的路上，他们依旧不停地祈祷，希望是哪个环节弄错了。
然而，无情的老天爷怎会如他们所愿……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只一个生离死别的照面，痛苦的哀鸣便再次响彻整个殡仪馆……
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馆里的几个工作人员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们各自忙吧，我先走了。”马主任仓皇而逃。他是领导，本就不用到一线来。
剩下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瞅什么呢，干活儿吧。
待哭声渐歇，徐尚义和卢明明去屋里跟家属们说流程——正常情况下，大家怎么办，再问问他们想办成什么样的。
廖梓翔几乎要拉虚脱了，他两腿发软，脚下无力，胳膊都抬不起来，更别说拿笔干活了。
李俏俏想着今天火化车间的活不多，索性留下来帮他把妆化完。
廖梓翔听后感激涕零，泪洒两行，“芳姐大好人，真是太谢谢了！”
李俏俏摆摆手，“家属红包记得给我。”
“应该的。”规矩就是如此，谁入的殓谁拿红包。
廖梓翔也是不忌讳，李俏俏干活的时候，他挑了张停尸床躺了上去。
等李俏俏忙完，他已经美美的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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