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鬼怪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几乎在夜色彻底降临的同一时刻，一种来自异域的不明叫声充斥着整片黑暗，漫山遍野，闪电般从四面八方快速横压过来。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身份不明，数量不明，方位不明，甚至种类不明，唯一能确定的是黑暗中军队的照明就是他们的目标。
江十一夺过霍堂玉手中的火把，往不远处的鬼叫丢了过去，在空中翻滚的火把照亮了那群不明生物的形状，初步确认是人形却不是人样，因为人类身上根本不可能长出那样漆黑的皮肤，除了冯老黑。更可怕的是，这群漆黑的人型生物数量并不在少，光江十一撇眼的那一瞬间就看到好几双漆黑的腿从火把旁边狂奔过来。
“跑！快跑！”
这样的逗留非常短暂，江十一嘶吼着叫上身边的霍堂玉就跑。这些凭空出现的怪物与黑暗彻底融合，人们总是恐惧无边的黑暗，而此情此景或许就正在诠释那样的恐惧，这是无数次出现在所有人的童年噩梦中的场景。
“嘶嘶嘶嘶嘶嘶嘶——”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种神秘的鬼叫像潮水一样凶猛地涌向军队，江十一感觉到那个声音几乎已经近到自己的耳根旁，便索性一头扑在地上，连带着把霍堂玉也扑倒在黑暗中的树丛中。血海中滚出来的战斗经验让他条件反射式地在倒地的那一瞬间回过头来仰面向上，果然，一只怪物扑到了他身上，正好被江十一抬起的膝盖阻在跟前。
黑暗中无法看清太多，只知道怪物的武器并非牙齿和爪子，而是月光下明晃晃的利刃，它们仍旧要归属于人类的范畴。只是这个人类在攻击的时候发出的那种歇斯底里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对方把刀架在江十一脖子上，好在江十一的手肘挡住了利刃的进一步攻击。
这成了生死线上的角力，这个怪物的力气奇大，压得江十一不可动弹，贴着正脸的疯狂嘶吼仿佛要把江十一先吼成聋子。
突然，嘶吼戛然而止，怪物给予江十一的压力瞬间仅剩体重，温热的液体倾泻到了江十一脸上，它被霍堂玉杀了。
“长官，没事吧。”
“嘘，别说话。”
黑暗中的怪物们看不清这个树丛里的藏着两个人，他们只顾疯狂地朝军营奔袭而去，江十一和霍堂玉借着尸体的掩护，屏住呼吸感受着密密麻麻的腿脚从身边踏过，伴随着恐怖的嘶嘶声。
“那是什么？”
“鬼啊！！”
“快跑！鬼啊！”
“啊啊啊啊啊啊！”
无边的恐惧瞬间笼罩在军队上方并迅速蔓延，人类的战斗力无论高低都仅限于面对同类，在不明生物甚至都不一定是生物的鬼怪面前，恐惧会率先占领人脑，之后便只剩下一泻千里的溃逃。连营几里几万人类部队瞬间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六神无主的士兵们在怪物们的屠杀下毫无还手之力。
火光的照明无法减轻士兵们的恐惧，反倒是那些人形怪物的漆黑皮肤证明了其鬼怪的身份，遂也被士兵们认为并非人力所能抵抗，只能认定那是来自地狱或者上天的盛怒。更何况鬼怪们的战力惊人，他们的杀人手法极其娴熟，三步杀一人，全是干净利落的一击致命，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正当军队全线崩溃之时，军中混进的一个妖孽在此时原形毕露，人类的恐惧无法吞噬一只游离于三界之外的妖孽，戴矮子在溃败的人潮中大吼：
“跑什么？！跑什么？！给我回头杀敌！就算真是鬼也给老子杀光！”
但是这种个别的逆行勇气很快被全军的溃败掩盖，所有人都在逃，戴矮子双脚停留的原地就被迫变成了迎敌的前线。面对部下的溃散，戴矮子怒不可遏，他追上溃逃的部队，手中的刀还未沾上敌军的血就先砍向了自己的部下。
“杀无赦！再敢往后退一步！杀无赦！”
他砍翻了两名士兵，终于看到了一个停下溃逃的高大身影，陈泌也转过身来面对着敌人，顺便拦下一群正在逃跑的士兵。
“陈泌，给我盯好了！谁再敢退一步，杀无赦！”
戴矮子喊完，一个鬼怪正好向他扑过来，敏捷的一个闪身，再一个闪身，翻身一刀划拉过去，那个鬼怪的腹部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红的伤口，肚子里的东西都流了出来。这戳穿了鬼怪们的身份，起码证明了它们也是会流血的，并且流出来的血也跟普通人一样是红色。
“列阵！列阵！愣着干什么？等死啊？”
原有的编制已经彻底被打乱了，士兵们在戴矮子的号召下临时搭建了新的秩序，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简陋军阵渐渐在混乱中形成。
“我冲前面！你们后面该防守的防守，该补刀的补刀，不要乱了阵型！这些人挺能打，别被抓住破绽！”
士兵们脚下还剧烈打着颤，紧紧凑在战友身边，颤颤巍巍地盯着眼前这些恐怖的敌人。眼前这个平日备受歧视的矮子在此时突然成了他们的旗帜，重新给了他们那些已经崩溃过一次的信心。
“怎么没声啊？听我号令！喊起来！”
“杀！”
“杀！”
“杀！”
“杀！”
充满节奏的喊杀声仿佛一张无形的大手，把众将士的心脏律动又拾到了一起，他们渐渐忘记了恐惧，只是把自己的身体献祭给了团队的意志。在火把的照耀下，他们渐渐发现对方那漆黑的皮肤其实只是泥土糊上去的，根本不是什么鬼怪，虽然说单兵战斗力确实很强，但起码还算是人类，恐惧便也悄悄消退了。
这个架势出乎了敌军的意料，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支已经溃散的部队还能以这样的速度重建秩序，这个矮小的男人身上似乎有种惊人的能量可以迅速唤醒士兵们的斗志。或许是出于对自身战斗力的自信，他们仍旧不信邪，对戴矮子临时拼凑而成的军阵发动了强烈的攻势。
几番交锋下来，敌军还是能够依靠强势的单兵作战能力对戴矮子的军阵形成杀伤，每次都能留下不少的尸体。可是面前这个军阵犹如铁板一块，只要阵中有缺迅速会有人弥补上来，每次交锋敌军自己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而戴矮子的军阵巍然不动。
“来啊！再来啊！”戴矮子杀红了眼，他龇牙咧嘴地向敌军叫嚣，仿佛他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
终于，敌军放弃了这块难啃的铁块，转而跑去攻击其他已经溃散的部队。陈泌见状就要赶上去追杀，却被戴矮子叫住了。
“干什么？干什么？追上去送死啊？”
陈泌悻悻地回到军阵中，远远看着那些正在追杀自己战友的敌军，脸上满是不解。戴矮子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说道。
“我们打不过的，这些人太能打了，我们要不是凭着军阵，根本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怎么办？”军阵中探出一颗头，孟红女的脸上居然看不到任何恐惧的痕迹，她像个久经沙场的士兵那样英姿飒爽，身上沾的血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少。
戴矮子刮目相看地打量了这个女孩一眼，但他的嘴巴里照例没吐出什么好话，只是不耐地答道：
“他们人数不多，打不了歼灭战，杀够了就走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喊声从黑暗中传来，江十一带着霍堂玉一边跑一边大叫：
“粮草啊！粮草辎重啊！”
戴矮子恍然大悟，连忙朝后勤部队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里已经燃起了大火。这样的小规模奇袭很难真的对大部队形成致命一击，能达成的最大战果就是烧毁军粮，而实际上这对军队的重创也足以称得上是毁灭性的了。
两人跑到军阵前，江十一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遍地的尸体和伤员，只有寥寥几具是全身涂黑泥的敌军，剩下的全是穿红色戎装的友军，躺着的比站着的还多。短短一会儿的奇袭就造成了如此惨重的伤亡，说那些人是鬼怪并不全是迷信，那样的恐怖战力确实不属于普通的人类。
“你们上哪去了？”戴矮子问道。
“视察哨岗和斥侯，发现了我军斥侯的尸体，没想到，正好碰上了伏兵，我还以为是什么怪物。”
“看来五公里的斥侯还是不行，这些敌军跟幽灵一样，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
“他们杀完了人，烧完了粮草，往黑夜中一钻，明天把身上的泥洗干净，从你旁边经过你都认不出来。然后，他们还能在明天，后天，或者某一天突然像幽灵一样出现，再杀一次。除非，斥侯放到二十里或者三十里，但那样行军累啊，慢啊，啥时候才能到高夷呢。”
“照这个样，都不一定到得了。赶紧去看看洪京将军，走！”
即使到了这时候，戴矮子还是没忘了立功这茬，如果能在这种危急时刻给他个机会救洪京将军一命，指不定还能再攒点军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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