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徐镇再相遇
次日拂晓,凉风习习,天微微亮,云层里半遮半掩的光若隐若现,时不时还透出点清亮,扶苏和他的贴身侍卫章邯,俩人策马出了府邸,出了咸阳城……
快正午时分,半边天燥热的让人有些受不了。
江边,章邯拿起棕褐色的水囊向里灌了满满一囊水,又从包袱里拿出早上备的干粮,递给河边迎风而站的扶苏:
“公子,吃点东西先垫垫肚子,去往徐镇还有几里路,不远了。”
“嗯!”扶苏接过递来的饼和水。
望着眼前滚滚的江水,一片辽阔无疆,令他心潮澎湃,也如他此时的心境一样。嬴政是他心中从小到大敬仰崇拜的大英雄,叱咤风云半生,他穷十几年心力隐隐不发后盘踞在王座之上,一次又一次功成名就,韩、赵已归秦,剩下的几国也必是秦国的囊中之物,最难啃的楚魏两国如今是秦国统一中原的最大阻碍,嬴政必定是不会罢休的。扶苏深知嬴政的谋略与亲政威震四海,从夏、商王朝迄今,无人能及的统治,在这世上,只有唯一,没有之一;可是,他的父王的野心越发膨胀,唯我独尊,他要的不仅是天下统一,他更要六国子民对他的衷心不渝,匍匐为臣,而这一切却要建立在对天下百姓的劳役、严律、酷刑、屠杀之上,这让从小深受儒家熏陶的扶苏怎么都不能理解和认同自己父亲所做所为。因此他要做嬴政没有做的事,担嬴政失守的职责,哪怕是一己之力!哪怕是微薄之力!
自韩、赵归顺后,部分贵族被贬至流放,有的被迫迁徙都城咸阳,看护黄陵,还有众多流离失所的百姓无处可居,扶苏巡行时将他们一并安置在了离都城百里远的那个叫徐镇的山坳里。
这日他便是来徐镇的。
立于风中的扶苏一身白衣,衣炔飘飘,眼里透着执着的清冷,细看却有那么些许的温和。他装好水囊,跨上马背,没有一丝停留,马蹄声伴着滚滚江水向东而行……
刚走不远,在他们身后,两道英姿飒爽的倩影随之而来……
徐镇,其实是紧邻山崖一处的穷壤僻地,这里原先是无人烟的,是扶苏带领着六七十户赵国、韩国人一起开拓了此地,两年后,这里俨然一个有模样的小镇,因为临山,山里四季绵绵不绝生长着的香菇,鲜果……甚至是一些药材都被百姓们采了回去,有的自家就用了,有的会拿到边城去买卖,遇到识眼的主儿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人们在山上空地攘出一小片家田,种些蔬菜粮食,供给生活。年轻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晨炊星饭,承星履草;年长者憨态可掬,护着幼儿善良教导……这里的人们生活平淡却安康。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是扶苏在嬴政眼里永远看不到的祥和与美好。
“公子,一路奔波了,尝尝奴家做的蔬菜菌羹汤。”正赶上午饭时辰,镇口的王婶端着两碗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羹汤放到扶苏和章邯面前。
“王婶,别只顾我们,你们也一起。”扶苏笑颜漫出,优雅的伸手。章邯恭敬的坐与扶苏侧旁,亦是。
“好,好!一起!”转头朝屋外喊到:
“蓁蓁,小欢,叫你爹爹进来一道吃饭。”
不一会儿,偌大的屋子就坐的满满当当的,窗边的炕头,众人席地而坐,屋里着实显得有些拥挤。不过这不妨碍扶苏和众人共用餐,聊聊家常,说说收成,东一句西一句,百姓人家的充实和知足令人其乐融融。
吃完饭,扶苏向王婶一家告辞,和章邯继续向里走去,他此行的目的可不仅是就餐一顿。
突然,一阵阵嘈杂的呼喊声从扶苏身后传来,他回头,只见路上一群孩子围着一个人,灰白色长袍,腰间的绿色荷囊……那背影看上去竟有些熟悉,待那人转身过来,扶苏面上一怔,原来是他!昨晚在酒肆抓小偷的人,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给我一个!”
“我要这个!”
“这是我先要的,你拿这个!”
……
那人包里的泥人终于分发完了,看着孩子们兴高采烈的模样,歇了口气,手叉腰上向后看,后面紧跟着一人牵着马匹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待那俩人走到扶苏跟前,那人不经意间看了眼扶苏,突然停下,指着他:
“你……你……你是?”半天没想起来。
“怎么,抓小偷抓到这儿来了?”扶苏笑着故意说。
“哦!是你呀……”那人这才反应过来,正打算上前说话,一旁看上去和她差不多高的长得同样眉清目秀的随从连忙喊到:
“小……啊,不……公子!我们还是快走吧。”看着自家小姐又随意与人搭讪,把她临走前交代的话又抛之脑后了。
“吉儿,这位公子可是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不碍事不碍事。”说完笑嘻嘻的问道:
“难得我们昨晚才见,今天又在这里遇见,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呐!”
那人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扶苏,离得近了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鼻而来,昨晚在酒肆外她并没怎么正视他,又急匆匆的离开,这会儿盯着他俊拔的五官,没想到长得还真好看,尤其是那双剑眉下的凤眼,清亮透彻里散发着冷冽,却正直的忍不住让人想要多看几眼。
扶苏嘴角一扬,没有出声。
“你怎么也会来这里?”看他只看着自己,那人好奇的问道。
“我是这里私塾的先生。”扶苏望着眼前的人终于说了话,突然问到:
“你叫什么名字?”
“鄙人姓王,叫我王公子好了。”
“哦!王公子?!”扶苏若有所思的呢喃了一句,拉着马继续前行。
那位王公子连忙也转身拉起马绳,和扶苏一起向前走。
越往镇子里走人越多,这里的路被百姓夯的扎实,平实许多,一直延伸到崖下一处湖边。扶苏看着路两旁热闹的景象,虽不比咸阳城内繁华,可也别有一番滋味:山里的野蘑菇菌菇被女人们悉心挑拣,各自分类的敞晒在自家门外;强壮的年轻男人正把砍伐的木头捆绑固定在屋舍下,院子里刚会走路的的孩童追着母鸡晃晃悠悠的跑着、叫着;远远的,那家插在草垛上的刚做好的几串糖葫芦在阳光下散发着红色透明的诱人色泽,两个七八岁调皮小孩东看西看趁无人之时竟探脑添上几口;这家应该是唯一一家做买卖的,他们家的面饼可是一绝,带着果仁馅儿、豆沙馅儿……还有孩子们最爱的砂糖馅儿。
“走了这许久的路,还真是渴了饿了,在此歇歇吧。”说着,那位自称是王公子的人自顾自的在店门口的席子上席地而跪,扶苏看了眼他,坐于他对面,双手扶住膝盖。远远的,店家端了一碗茶,另一手托着盘子,里面放了四个烧饼,急忙走到扶苏跟前,放下盘子,他拿下肩上挂着的白布巾,忙擦了擦那张低矮案上的灰尘,乐呵呵的说:
“公子,您可算来了,还是老样儿,这四个饼?”
扶苏面上一笑,递给店家半两钱:
“嗯,两个豆沙两个咸味。”然后手一挥,身后的章邯立即从马上取出两个袋子,递给店家。
“张伯,这是一袋红豆和一袋砂糖,您收好。”
“哎呦,公子,您看您,每次回来都想着给奴家带这些,这叫奴家何以回报啊,这饼钱,我是万不能再收了……”
店家张伯心里眼里全是感激,言语里已经无法表达自己的谢意了。
“张伯,本就是该给的,收好。这里地旷人稀,物种寥寥可数,你在韩国这烙饼的娴熟手艺放在这里,可谓是有口皆碑,也饱了大家口福。”扶苏由衷的赞到。
扶苏只觉自己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他不知道对于这里的人们,他们大多数人怕是只能圈在这里无法走出去,所以这唯一的饼店寄托的不只是一户人家的希望,更是所有人看向大秦光明世界的通道,而扶苏,正是那束引领他们通向光明的光,时不时的照进来,让人敬仰。
“奴家?”
一旁的王瑕心里嘀咕着,听着俩人的对白,看着对面的男子,心里莫名浮出一股异样,这究竟是什么人?连这里一个卖烧饼的人都对他如此感恩戴德的。
“王公子,你是如何知道此处的?”扶苏问到。
“这个嘛,说来就话长了,总之就是有缘吧,嘿嘿!”说完拿起盘子里一块饼咬了一口咀嚼起来。
扶苏听出他不愿意坦诚相告,心里也不着急,把茶水推至他跟前:
“慢些吃,小心噎着。”
王瑕看他不在追问,心里高兴,笑从眼缝里钻出来,身旁的随从却两眼发愁,无奈自己主人怎么会有如此笑颜如花的热情样儿。
待歇息的差不多了,扶苏起身向店家张伯告辞,坐在那里还吃着饼的王瑕看他要走,急忙起身,给店家扔了块儿碎银,正要跟上去又转身回来,悄悄的问到:
“张伯,给你送东西的这人是谁?”
店家满脸的崇拜,回到:
“这可是我们徐镇的大恩人呐,扶苏公子。”
“扶苏?”
王瑕脑袋快速运转,怎么如此耳熟的名字,想了半晌,好像曾在爷爷和父亲口里听到过这个人。心里不禁更好奇了,她拉过一旁的随从,悄声说到:
“吉儿,今天先不上山了。”
“小姐,你……你怎么次次出尔反尔,哼,下次我再也不跟你出来了。”随从嘴角的不乐意都可以倒挂金钩了。
王瑕拍着她背,好生劝慰:
“好了好了,这次算我食言了,上次答应给你做的桂花糕,回去一定做给你吃,怎么样?”说着一把拉扯过满脸不情愿的随从,追了上去。
“公子,公子,等等我!”
扶苏闻声,放慢脚步。
“公子,你说你是这里的教书先生,可不可以带我去私塾,看看那些孩子们呢!”
扶苏眯眼看她:
“看来王公子也是好学行善之人,可以是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王瑕两眼放着光。
“不过……你去的话,也要同我一样,去教书。”
“啊!教书?”王瑕没料到扶苏会给她出这么个难题,当即眼珠子一转,说到:
“好,没问题,那至于教什么,怎么教,由我来定。”
扶苏点头,俩人算是一拍即合,向崖下湖边走去……
依傍山崖处,一座小小院落建于下方,并排矗立的五株桑树绕着清澈见底的湖边,既遮挡了西晒墙的日头,结果时节又有桑葚吃,还能为这里养蚕人家提供富足的原材料。外屋容纳十几个书童是没有问题的,里屋是内寝,是扶苏授课后休憩的地方,一架古琴摆于榻旁的案几上,几摞竹简书籍整齐的放置在一旁,开窗便是崖下潺潺小瀑,夏季尤为凉爽。
扶苏每月十五必来此地,他作为私塾里唯一一个教书先生,亦是这里孩子们最敬拜的长者,知其肩上责任重大,更深知父王有统一六国文字之意,此举他也甚是赞同,“书同文,行同伦”,七国今后的地域文化和人们的思想也将会达成统一,文化纽带一旦形成,一统天下的秦国将会真正成为牢不可破的整体,与后世来说,这是何等卓越的举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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