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批奏折

太子暴毙的消息尚未传出去，朝中百官虽有猜测，但是并不敢妄论。
  但陛下身体抱恙，暂不早朝，这事是瞒不住的。
  一时间，朝堂之上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陛下近年身体一直抱恙，全靠丹药支撑着身体，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这次突然倒下，连早朝都不上了，难免让人猜想他的病情，以及后面的打算。
  一沓沓奏折被送进了齐铭的寝宫，齐铭闭着眼睛，听着太监诵读奏折，然后口述做出简短的批示。
  听到重要的奏折时，他方才会睁开眼睛，确认一二，沉思一番，再做出批示。
  齐依云站在一旁候着，脸上满是心疼。
  父皇看着十分疲惫，却还要批阅如此多的奏折，看着实在太让她心疼了。
  批阅不到一半，齐铭又忽的咳了起来，咳得急了，吐了一口鲜血，把明黄色的被褥都染了一块红色。
  太监们手忙脚乱地收拾，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父皇，歇歇吧，别再批了。”齐依云声音微颤道，上前给给他喂了一颗丹药。
  齐铭看了眼一旁还有高高一摞的奏折，笑着道：“依云，这皇帝也不好当啊，这些奏折今日若是不批完，可是有许多事情都会停摆的。”
  “可是您的身体……”齐依云眼泪已经止不住掉下来了。
  “无妨，无妨。”齐铭摆手，示意一旁的李总管继续读奏折。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您的身体需要多休息。”齐依云摇头道：“父皇，朝中也有许多有才华和学识之人，为何不能组阁让他们交叉批阅奏折，这样既能保证政事不被耽误，又不必担心权利集中到某人的手中导致权力旁落？”
  “组阁岂是临时能成的事情，若是现在突然组阁，那所有人都知道朕不行了，局面会更加混乱。”齐铭摇头：“以前朕觉得自己精力充沛，考虑这些事情还太早，没有提前做准备，没想到一夜之间变成了这种情况。”
  “父皇……”齐依云看着齐铭，面露不忍，咬牙道：“父皇，那就让依云来替您分担了一些事情吧，儿臣来替你批阅奏折。”
  “你？”齐铭抬眼看着她，愣了一会后，笑着点头：“好，就让你试试看。”
  二皇子和三皇子太小，字都没认全，现在让他们批阅奏折明显不现实。
  可齐依云不同，身为长公主的她，饱读诗书，能力超群，时常出宫，对时事也有自己的认知。
  如今精力有限的齐铭，的确是有认真考虑了让齐依云批阅奏折的问题。
  相比于外人，自然是自己的女儿更值得信任。
  这是他捧在掌心里长大的长公主，如今宫中唯一能堪一用的公主。
  齐依云上前，在床边的案牍旁坐下，让李总管把剩下的奏折搬了过来。
  她并未直接批阅，而是先将奏折上的内容念了一遍，然后再谈自己的见解，最后做出批示。
  批示落笔之前，她先看齐铭的脸色。
  齐铭微微点头，她方才落笔。
  这样的效率比起齐铭自己批示要慢了不少，可对他来说，的确是要少耗费一些心神。
  让齐铭惊喜的是，齐依云听了一上午他批奏折，做出的批示已是颇有他的风格。
  更让他惊喜的，则是她对于这些问题的见解，竟是如此的深刻，能够一针见血的提出自己的想法，并且做出非常准确的决定。
  决断，是一个帝王非常重要的能力。
  优柔寡断，只会坏事。
  做出决断之后，自有朝臣讨论，若是错误的，也会得到反馈，再做纠正也不迟。
  可若是犹犹豫豫，便会被大臣牵着鼻子走，反倒成了傀儡。
  其次是齐依云对于民生问题的见解，更是让齐铭都有些自愧不如。
  她能够站在百姓的角度考虑一些问题，这种共情能力，能够让她体察民情，成为一名明君。
  一连批阅了数十份奏折，只有三份齐铭提出了自己的不同意见。
  父女俩还围绕着这三份奏折进行了简短的讨论，最终齐依云成功说服了他两份，齐铭赢得了一份。
  齐铭颇为欣慰道：“依云，你做得很好，剩下的奏折，除了重要事项批示后先放在一旁，其他奏折你就直接做出批示就行了，不必再读给我听了。”
  “好的，父皇。”齐依云点头，神情中带着几分振奋，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快便得到了父皇的认可。
  这下，父皇就能安心好好歇一会了。
  齐铭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剩下的奏折，齐依云耗费了一个时辰便全部批阅完毕，并且将记录了重要事项的十几册奏折单独放在一旁，等齐铭醒来之后再做打算。
  效率比起躺在床上的父皇肯定是高了不少，可齐依云起身的时候，依旧觉得肩背酸疼，手腕酸软的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原来批奏折这么累，这皇帝还真是不好当啊，难怪父皇平日看起来如此疲倦。”齐依云轻手轻脚地活动着腿脚，也是不禁感叹道。

  出乎意料的是，批阅奏折这件事对她来说，好像一点都不难，甚至感觉还挺简单的。
  或许和父皇小时候允许她在御书房玩耍，有时还能旁听他和一众大臣议论朝政有一些关系。
  反正处理起这些奏折，她还挺得心应手的。
  对于朝中大臣，她也颇为熟悉，基本上能够对得上脸。
  齐依云让李总管把批阅好的奏折送走，只留下了那十几份重要奏折。
  齐铭又睡了一会方才醒来。
  看到奏折已经全部批阅完毕，他面露讶色：“朕睡了多久，依云就批完了？”
  “陛下，您睡了一个多时辰，长公主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将剩下的奏折批阅完毕了。”李总管恭敬答道，眼中对齐依云也满是敬佩之色。
  “这效率，可一点都不比朕之前差。”齐铭笑道，颇为欣慰。
  “我比起父皇，还是差远了，希望父皇能够早日好起来。”齐依云也是微笑道，然后拿过那十几份奏折道：“父皇，这些奏折记录的都是大事，您要不要过目一遍？”
  “好，你念给父皇听。”齐铭点头道。
  “嗯。”齐依云点头，拿起一份奏折便念了起来。
  ……
  今日虽不早朝，不过皇宫已经开放，众大臣入宫听召，处理政务。
  众大臣等了一个早上，本以为只能枯坐一日便回去。
  下午奏折便陆续从后宫送出来，而且是成堆成堆地来。
  这让庞瀚和钱广皆是有些意外，昨日他们面圣的时候，陛下看起来状态极差像是不救于世，已经要准备身后事了。
  怎么今日就能批阅奏折了？
  这速度比起平日，也是不见得慢了多少。
  庞瀚待到众太监将奏折发放，出门叫住了李总管，上前低声问道：“李总管，陛下的龙体如何？可好些了？”
  李总管微笑点头道：“庞相放心，陛下服了丹药已经好些了，今日已能批阅奏折。”
  “好，那就好。”庞瀚连忙点头道，脸上也是露出了几分喜色。
  此刻他也是有些惊疑不定，昨日陛下难道是在装病？还是有心想要考校他和钱广的想法？
  ……
  奏折批阅完毕，淑贵妃和萧贵妃相继带着二皇子、三皇子前来寝宫请安。
  齐依云告退，出了寝宫，看着外面明媚的天空，脸上多了几分轻松之色。
  寝宫前站着两队御前侍卫，见到齐依云后皆是恭敬行礼问好。
  齐依云原本是打算回寝宫歇息一会，目光落到众侍卫身上后，又停住了脚步，开口问道：“御前校尉陈庆之是哪位？”
  陈庆之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行礼道：“长公主殿下，微臣陈庆之。”
  “免礼。”齐依云点头，看着陈庆之道：“陈校尉，陛下这边就交给你了，定要万分小心，有任何异动，派人来通知本宫。”
  “是！”陈庆之严肃应道。
  齐依云这段时间时常会出宫喝茶，与姬梦璃她们接触地颇为频繁，知道黎珊的夫君在宫中御前侍卫当值。
  不过她从未在父皇面前提过此事，也不曾找过陈庆之。
  陛下非常忌讳有人插手御前侍卫的事情，这一点她心里清楚，哪怕是当女儿的，多过问反倒会给陈庆之带来一些麻烦和猜疑。
  不过眼下陛下的情况不太乐观，齐依云也需要提前做一点准备，在御前侍卫之中找一个信得过的，让他守着父皇。
  对于庞瀚，她始终放心不过。
  这个家伙一手安排入宫的儿子，害死了她的弟弟，这个仇，她迟早是要报的。
  齐依云离开，陈庆之不动声色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也曾听黎珊提起过多回长公主，而且不止一次问他长公主有没有提拔他。
  可这几个月的时间长公主从未过问过他，他的职位上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可见长公主并未在陛下面前提过此事。
  对此陈庆之并无怨言，也没有什么想法。
  御前侍卫作为陛下最信任的亲卫，人员变动本就极少。
  在没有发生任何变故的情况下，想要被提拔，基本上不可能。
  而且，在御前侍卫之中，有着这么一句话。
  不要试图让人去陛下面前吹风，不然只会离陛下越来越远。
  陛下是何等多疑的人，当有人试图推举一个人担任御前侍卫的统领时，那就要考虑这个人想要做什么了。
  今日长公主突然点他出来，虽是非常正常的叮嘱，但也让陈庆之对于陛下的情况有了更为糟糕的推测。
  东宫发生的事情，侍卫们虽然不敢议论，但心里大概是有数的。
  那夜陈庆之刚好在东宫附近当值，那惨叫声震耳欲聋，一众修仙者陆续冲入东宫，惨叫声也并未停歇。
  什么太监打架能打出这等阵仗来，他是断然不信的。
  恶鬼索命，终究是索到了太子的头上。
  陛下多半是急火攻心倒下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死的还是寄予厚望的太子，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太子暴毙，陛下倒下，现在皇宫内外已是暗潮涌动。

  陈庆之很清楚，这种时候若是稍有不慎，便可能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甚至都不需要你做什么，朝局一变，死的人都是一片又一片的。
  ……
  接下来数日，齐依云每日一早便来齐铭的寝宫伺候，负责批阅奏折，有时会与齐铭讨论一些朝政，甚至在一些问题上因为分歧还会产生争执。
  大部分时候，齐依云都能说服齐铭。
  不过，也可能是齐铭让着她。
  齐铭对于齐依云的确十分赞赏，看着她端坐在案牍前批阅奏折，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孩子，在大是大非面前，连他这个躺在床上的父皇都不可能退让半步。
  这秉性，其实很让他欣赏。
  而且整体而言，她的想法的确都没错，只是在有些理念上与他有些冲突，但不影响结果。
  所以他提出自己的看法之后，并不会强行要求她如何去做，给了她更多的自主权。
  她心怀百姓，但并不是那种理想主义者，北境雪灾，她会按照需求去赈济灾民，而不是大包大揽，要如何如何开仓放粮。
  她嫉恶如仇，可面对贪官污吏，也能做到罪不及家人，严惩元凶而让他们的家人能够活着。
  当然，她的有些想法是稚嫩的。
  这种时候齐铭便会严肃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以及告知她这样做可能导致的后果。
  每一次齐依云都会认真听他讲，并且在旁记录下来。
  第二天的奏折批阅之中，便不会再出现同样的问题了。
  这是她的学习能力，以及更好的理解能力。
  齐铭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原本下午才能批阅完毕的奏折，现在早上便能批阅完毕，让宰相和六部正常运作。
  抛开刚开始几日的慌张不谈，朝局平稳过度，除了君王不早朝，百官各司其职，并无太大的问题。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发展，可后宫却并没有如此平静。
  这日齐铭自觉身体好了些，下床在房里走了两圈，想要出门透透气。
  结果出门走了片刻功夫，便又染了风寒，回到寝宫病情又加重了，连夜咳血不停，去太清观求了一颗保命丹药回来，方才止咳保住了性命。
  齐依云在寝宫伺候了一夜没闭眼，淑妃和小妃带着二皇子、三皇子也在寝宫外间跪了一夜没合眼。
  第二日清早，太医号了脉，确定陛下的情况平稳之后，众人方才松了口气。
  寝宫中众人皆是露出了喜色。
  “长公主，两位贵妃和皇子，陛下现在需要静养，你们还是先回去歇息吧。”御医看着众人恭敬道。
  “陛下……”淑贵妃哭的梨花带雨，便要往床边扑。
  齐依云一把将她拦住，眼眶泛红，但还是沉静道：“淑贵妃，太医说了，父皇需要静养，你就不要在这里哭哭啼啼，扰父皇歇息了。”
  “依云，我是担心陛下。”淑贵妃抹了一把眼泪，又是冲着身旁站着的二皇子道：“嘉佑，你去陛下床边跪着，看陛下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和你交代的。”
  “嗯。”二皇子点头，便要向着寝宫内间走去。
  “快，知逸，你也去父皇床边跪着。”一旁的萧贵妃连忙道，俏脸一变，也是哭着道：“陛下，你一定要好好恢复啊。”
  三皇子犹豫了一下，也是要跟着二皇子往里屋走。
  “我说了，父皇需要静养！”齐依云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分，带着几分森然的冷意：“不要在寝宫哭哭啼啼的，若是被侍卫和外人听去，还以为父皇怎么了！
  现在，请两位贵妃马上带着皇子回寝宫，不要和任何人说昨晚发生的事情！”
  齐依云在齐铭左右陪伴了几日，批阅奏折，见识大涨，气势也是一下子攀升了不少。
  而且前皇后死后，陛下便再未立新后。
  齐依云在后宫地位崇高，平日见到他们这些贵妃都不需要行礼的。
  所以她这一声冷喝，直接唬的淑贵妃和萧贵妃停下了啼哭，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是停住了脚步，乖巧退回了他们的母亲身侧，面有惧色。
  淑贵妃抹了一把眼泪，看着齐依云眼中有了几分不满之色。
  她出身豫国公府，又在宫中当了十多年的贵妃，宫中贵妃以她为尊。
  这几日陛下不让她们这些贵妃伺候左右，反倒是齐依云每日都在寝宫中伺候着，陛下的情况如何她们都不知晓。
  昨夜也是听宫人说陛下咳血，她们方才带着皇子连夜赶来，就怕陛下半夜突然咳血而亡，皇位旁落。
  陛下靠着太清观的丹药保住了性命，但情况似乎还是不太妙。
  这种时候，淑贵妃自然是想要让二皇子在陛下跟前多表现表现。
  如今太子人选尚未定下，三皇子齐知逸靠着他那个狐媚子娘萧贵妃，颇得陛下宠爱，对嘉佑还是有些威胁的。
  陛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清醒了，这个时候在跟前伺候，显然是表现的好机会。
  齐依云却要把他们赶回去，这不是要坏她的好事吗？
  “依云，你这几天日夜在陛下跟前伺候，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接下来便由我来伺候便是。”淑贵妃开口道，脸上满是关怀和心疼。
  “是啊，依云你这几日确实累坏了，回去歇息吧。好友淑贵妃姐姐昨晚也是一夜未合眼，就让妹妹在这边伺候着便是。”萧贵妃也是跟着道吗，顺便把淑贵妃也挤兑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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