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山疗养院
羊羔躲在羊圈里，狼崽对它露出獠牙。
赌徒早就醒了，他听见外面惨叫声时，整个人都害怕到战栗，但是除了害怕，明显是庆幸更多一些。
他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去，如果自己去了，现在跟他们下场一样。就这样吧，就在这里躲着，反正等到能够离开时自己就跟上，他们又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他们总不能不许自己跟着离开。
人总是要靠运气，而自己运气一直很好。
外面逐渐安静下来，赌徒还是把自己紧紧裹在被窝里。他听到外面有人唱歌，好像是个小女孩。
管他呢，这里面全是疯子，有一两个晚上唱歌也不奇怪。就是好像有些冷，风凉飕飕从小腿慢慢往上攀爬，赌徒嘴里嘀咕着去扯被子。
他摸了半天没有摸到被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有人站在窗台。
赌徒瞬间清醒了大半，他喝道：“谁！”
那个人长腿交叠，换了个姿势继续站着。赌徒没有看清他的脸，只觉得心里毛骨悚然，他骨气勇气又喊了声：“谁，谁在那边装神弄鬼。”
“是我。”那个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仍旧是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是你啊病秧子。”赌徒松了口气，他隐约觉得这个病秧子有些不对劲，这个人好像太精神了些，完全没有了那副病怏怏的神态。
他冲着肖时吼道：“大半夜你不回去睡觉在这里扮鬼干什么？有病啊你！”
“鬼？”肖时伸出食指抵在唇间，红色与苍白辉映显得肖时如同鬼魅：“你小点声，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是鬼就不好了。”
“咱们轻轻的，我不会让你很痛。我手法还不错，很快就过去了。”
赌徒不知道肖时要干什么，更准确来说他不知道这个疯子要干什么。他拼命扭动，却发现自己被禁锢在床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疯子靠近。
“你，救命啊！救命啊！”赌徒拼命扭动：“来人啊，杀人了，疯子杀人了……”
肖时靠近赌徒：“没有用，当你做出选择的时候，就注定你今晚会死在我手中。”
赌徒想要继续呼救，但是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绝望看向墙边影子，发现疯子的影子变成了只张着大嘴的饿狼，饿狼将赌徒吞噬，最后一丝光亮消失。
肖时揉揉眼睛，他喃喃道：“好像还有一只羊。”
“让我看看那只小羊羔在哪里呢？”
许抑睡得很沉，她做了场美梦。梦中那个女人的名望跟财产都成了自己的，就连美貌也成了自己的，自己被鲜花和掌声环绕，身边再也不是臭味跟头油味。
是啊，这才是自己应该过得人生。明明是同样爹妈生出来的，凭什么那个女人过得要比自己好？
她觉得有些冷，睁开眼睛扯被子时看到床尾上站了个人，她刚刚要扯着嗓子喊，却发现那个人她认识。
是肖时，肖时还是穿着白天那件白大褂，上面星星点点的血迹散开，暗示着他刚刚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肖时抬起头，眼中是恐惧和迷茫，他茫然看着许抑没有说话。
“怎么了？”许抑看着肖时。
肖时愣愣说：“死了……”
“谁死了？”许抑声音扬起来：“谁啊？你别愣着，快说啊，说谁死了。”
“那个姓钱的呢？那个姓钱的去了哪里？”
肖时两行泪从脸颊旁滚落：“她死了，她也消失不见了。所有在我身边的人都消失不见了，为什么所有在我身边的人都会消失不见，为什么啊？”
安德蹲下身呜咽，许抑赶紧起身安慰：“没事没事，我在这里，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肖时抬起脸：“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许抑半真半假安慰他：“是的，我从刚进来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抛弃你。”
墙上两个影子逐渐融合在一起，许抑低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安德，剧烈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噬。
肖时叹气看着床上许抑面容狰狞，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会离开我。”
“以后不要对别人轻易许诺。”
钱小凡醒来的时候时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她梦到了十五年前，那种饥饿感太过真实让她分外难受。她爬起来撑着脑袋发呆，扭头时看到肖时躺在沙发上。
外面有人发出尖叫声，钱小凡趔趄起身，看到七八个护士进入隔壁房间。护士将房间里的病人推出来，又匆匆将房门紧锁。
但是走廊里面的病人还是越来越多，逐渐形成包围圈。
钱小凡确定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留下痕迹，钱小凡想要挤进人群去看个究竟，却被人拉住了衣角。钱小凡回头，看到的正是昨天那个女孩，女孩对着她摇摇头：“不要进去。”
钱小凡执迷不悟往里面挤，终于从小窗口看到了里面的场景。赌徒死了，脖子像被某种野兽咬断，伤口参差不齐，血迹凝固在床单上发脏发污。
死了？
狼崽露出了它的獠牙，赌徒好像是被某种动物咬死的。
钱小凡从人群中挤出去，恍恍惚惚在走廊上游逛，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还听到有护士抱怨。
“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呢？这我们怎么跟他家里人交代，他家里人还不来闹上半天。真是，昨天晚上明明都锁好门了。”
“他哪里有什么家里人啊，不过这么一刺激，这些病人又需要我们安抚半天。没办法，今天有得忙了。”
“可是19号房间那个小姑娘怎么也出现这个事情，真是烦死了。你是没看见，那小姑娘就剩下了张皮，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早上护工推门进去差点当场吓死。”
19号住的好像是那个许抑，两个第一夜没有出现的人死了，而且死状恐惧，给剩下还活着的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我不玩了，这是什么狗屁地方，我要走，我现在就要走。”二十五六岁左右的青年蹲在地上疯狂撕扯着自己头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里为什么真的会死人啊。”
其余参与者将他团团围住，肖时着急地上前去捂他的嘴：“你别吵了，你再这样吵下去那些医生会认为你病情加重，你就更出不去了。”
钱小凡抬头看看，参加这场游戏的人只剩下八个，除了赌徒跟许抑是自己作死之外，剩下两个死在昨晚的游戏中。
就算是没有大吼大叫的人他们精神也濒临崩溃。
“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们能不能后悔，能不能不参加这场游戏。”
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但是没有人准确回答他们究竟能不能中途退出游戏。
张律师还算是冷静，他安慰剩下的人说：“既然游戏已经开始了，就不能再退出，只要我们齐心协力，说不定今天晚上就可以出去。”
“不如说说昨天晚上我们探查的结果。”
“一到晚上所有的出口都会关闭，我们连精神疗养院这个大楼都无法离开。”女孩轻轻说，边说边看向钱小凡。
但是钱小凡似乎根本没有在听他们讲话，她怔怔看着远方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钱小凡确实没有听见那些人在说什么，她手插在裤兜里摸索，那是她今天早上在床下找到的东西。
一本窄长册子，钱小凡出门时将它揣进裤兜，还好身上病号服宽大，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
上面写着的，正是昨天晚上的那首童谣。
“姐姐。”
钱小凡睁开眼睛，看着身边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怎么了？”
“我。”女孩扯着下摆：“昨天晚上谢谢你，我昨天……”
“没事。”钱小凡又开始盯着前面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想做什么别人无权干涉。”
“哦，我……”
女孩子坐在钱小凡身边，或许她觉得自己应该道歉，但是憋了很久也没有说出口。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钱小凡看着女孩子：“如果你觉得被冒犯到也可以不回答。”
女孩子点点头：“好。”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进入这种地方。你的眼中并没有过多的欲望。”
是根本就没有欲望，干干净净却偏偏出现在了这里。她跟肖时不一样，肖时虽然单纯但是处处透漏出古怪，女孩子则是真的没有欲望。
钱小凡看着女孩，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在看自己。
女孩子紧紧扯着衣角，脸上露出为难神色。那种神色钱小凡太熟悉了，曾经她就经常露出这种表情。就在钱小凡以为女孩子不会回答她的时候，女孩子细弱声音传来：“我想要爸爸妈妈也喜欢我。”
“我想要他们也多看看我。”
“是吗？”钱小凡冷笑两声：“你有兄弟姐妹，你父母的眼光从来不在你身上多做停留，所以你就冒险来到这个地方？”
女孩子头更低了，露出的手指粗糙，显然是经常劳作，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
钱小凡起身：“为了讨好别人而赌上性命，你可真是愚蠢。”
“蠢到不能再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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