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白发(47)
二人抵达时,春花正在刮汤沫子,她说自己没法出来迎客,谢留行也并不讲究。
二人往楼梯口一坐,皇帝撇下长腿,扯起衬衣领子,他嘴上说歇歇,但他这个刁钻的鼻子闻出了这顿家宴到底有多丰盛。
谢留行装可爱:“唔,你家好大,有小蛋糕吗?”
“馋了,花猫?”霍少爷发现岁数早就不小的谢树墩子真的很会撒娇。
皇帝陛下拿鼻梁蹭将军的手心,“当然了,还是同学家的饭菜最好吃,对不对?我也没来过总督府,我小时候也常常去各种臣子家里扮演社交背景板的,你都不邀请我……”
谢留行环视起了不熟悉的四周,镜片后的眼眸依稀看到大厅内摆着旧时代的相框照片。
“你挡住的相框是哪儿?”
谢留行咦了一下。
霍骧找到墙壁上发现那里有一张不多见的照片。它拍摄出了一座避暑庄园,外观很是巍峨气派。
霍骧主动让了让:“看看中间那个人,你都不认识了?”
二人定睛一看,皇帝好好的的脸色痛苦不堪了起来。
这这这……
谢留行满脸写着消化不良,要呕不呕:“这么晦气的玩意儿,你怎么会摆在这儿?你不会半夜做噩梦?”
霍骧倒是没觉得,照片上的景色林荫茂密,鲜花遍地,连提葡萄乱丢的贵妇们也全是美的。
除了一个人。
此人喜白,轻浮俊美,他和旁边的流星大帝起码有七成像。这位中年版‘谢留行’正是他爸黄昏大帝,父子俩相像也不是稀罕事,皇室无一例外全是俊男美女。
但大家都不会忘掉下/体治国的昏君曾给宇宙造成了什么历史性毁灭灾难。
抱住蛇的皇帝舌头打起了结:“我好想吐……”
霍骧作势站了起来,“要不我给他的脸画一个叉?”
“算了,也是古董,”谢留行赌气摸脸:“基因真可怕,别人以前说我和他长得像,我都不信……”
霍骧说哪有。
他们接着注意到霍骧的继父以及众多旧贵族也在打马球,意外的是,嘈杂的巴伐利亚花园背景有一对身影。
霍骧对他说起了故事起因:“黄昏大帝念及我在穆雷之死上有功劳,把我叫去了。我是陪同皇室成员们的小跟班之一,我把照片留下也是这个理由,你在诧异什么?”
“还有这茬?”
脑子想求个明白,谢留行抬腿凑了上去,照片上的两位多余分子真的是他自己和将军。
要知道,霍舍友曾酷爱各路霓虹色激光色,他在学校里穿着招摇的红色夹克衫,还打了八个耳洞,但跑到宫廷户外活动后,17岁少年宛若生来是社交场上的启明星,他身穿马球服在展示一种初露头角的绝色。
对比着开屏的少爷,衬衣背带裤的白头发小王子把他爹撇的远远的。
不比寻常父子,皇室遗传的白是一种纯罪恶、纯邪气的纯白,王子薄凉的眼睛也是这么干净利落,毫无杂色。
霍骧有时候还真有点想那头银光闪闪的发丝,他拍了一把流星大帝拖到腰际的发尾:“你这个时候比索菲亚还像一个人。”
谢留行不置可否,玩玩绕在胸前的披长直发:“外甥像舅,但我留这个发色在太阳底下真丑。”
霍骧;“谁说的。”
谢留行:“我说的,我还年轻着呢,少白头离我远点。”
这对话的气氛有点像照片上的情况了,年少的二人立过血誓,却站的一个比一个远,二人陷入回忆。当年的他们用着笔迹相同的笔记本,互相打赌帮写作业,还参与过不少打架斗殴。
霍骧继续拉皇帝聊过去:“这地方对你来说还有记忆吗?12年前的我和你,从学校放完暑假,它叫格林公馆。”
谢留行回望着墙上属于二者人生的前半段:“好像……记得?你帮我通宵抄了十六页的论文。”
霍骧说不想再提帮舍友抄作业的事,他进一步开启记忆面,“这张照片就是我们回学校后琢磨‘偷内裤’的原因,你和我一起碰到了什么?”
被逼问了半天,谢留行连连失笑,这明摆着想起重点了,这家伙的嘴角带上了阴人的弧度:“哦,这个庄园内好像还有一个露天温泉,放假的我们住了大半个月,你每晚都带我去看‘乐子’。”
“是你非要去。”霍骧提起往事一点也不苟同皇帝。
谢留行:“你也好奇过,你说你没见过皇室如何偷情!”
霍骧恨言想骂这个姓谢的。
他每次根本是去捂眼睛的,霍将军长到这么大没对什么人有过性/趣,皇帝这个花花肠子就不一样了。
谢留行完全清楚霍骧说的都确有此事,这次皇室的出游确切来说就是发生在穆雷遇刺后,他一颗淡薄记忆的心脏逐渐起伏……
谢留行放声大笑:“格林公馆……原来是这么回事……”
聊到这里,二人又不闹了。
谢留行也觉得自己完全能适应陌生新环境了。
流星大帝懒散比出了一个放头顶两处的兔子耳朵:“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证明自己的灵魂如今很可靠,已经能配得上一个优秀的摄政王。”
霍骧没忍住摸了皇帝假意听话的头。
临上楼,他转念跑来厨房内先关照了一句:“您出来抽根烟,小行一个人在楼下,我过会儿再来处理其他的。”
春花一口答应。
她决定在正式接触前做做调查:“两张小嘴都说什么呢,这么久。”
“跟他聊聊上学的记忆,”年轻的总督府男主人很领奶奶的情,但没主动提其他事,他的心里还在计较着谢留行来到这里的感受。
有些话不比二人在花园内和大厅内打闹般轻快,到这一步,将军心底方有了一种刀刃接住菜板的尘埃落定。
毕竟,谢留行愿意和他一起步入新的关系了,但霍骧同时错了一下神,他想到了早上被装的监听。
认识多年,他当然理解皇帝的这份真正的用意何在,今日的军演其实是谢留行迈的一大步,但二人不少分寸感还停留在友情层面,霍骧隐约有些不确定在想:“他能接受这个开始已经很容易了,我是不是太着急,要不要再给彼此一段时间?”
这意思不言而喻,他在乎仪式感。
话落到嘴边,将军冲着理工男没底了,他面对谢留行这种情商常年不稳定的类型,30岁的他也远没有军人形象上的盛气凌人。
恋爱苦手找出了一个可爱点的餐盘,春花看到自家少爷专门找的餐盘花纹是小王子……
这时候,思考完的将军分出了牛排肉放进里头,无缺点的大脑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嗯?”老保姆理解错了他说的意思:“你怕他不习惯这个家?”
不是,霍将军简单说出了操心的点:“我和他都很忙,他这次是抽空能来,我希望他能主动想来第二次,第三次。”
春花更想不通了。
霍骧也难解释他和谢留行一回到别人的目光下面对的就不止是家庭,还有国家大事,战争舆情,民众看法。
诧异的老太太:“又不是皇帝和王后,在一起干嘛还要照顾民众?”
谢留行全听到了。
先是似笑非笑起来。
流星大帝又慢腾腾叹出一口气,说实话,自己这辈子真的干什么都得面向民众……
老保姆扯嗓子:“……哎!瞧我家少爷多么爱民众,又会过日子,这些优点可不是沾皇室的光,更不是搞贪污得来的,你看,肉类一年到头都是这个星球上的紧俏货,我家还能顿顿吃,少爷当王后肯定也是没问题——”
谢留行扑哧一声,害臊的霍将军急着把老奶奶拖了回来。
他有点不放心春花:“您说这个干嘛。”
“这是场面话啊,”春花替少爷持续对外撑腰:“外交官的工资也不多吧?放心,咱家多有钱啊!都交给我来吹!”
霍骧说这不是工资落差的问题,他又寻思着说自己不贪污也对,谢留行估计爱听这个。
霍骧:“您别跟他提别的。”
春花眨巴眼睛:“什么是其他?催你们俩的婚?”
“不……”霍骧抱手后退一步,他的舌尖抵住侧牙膛压住某些话:“别对他提什么皇室,他这人很敏感。”
“我的傻少爷,您就放心吧!谁提那些破事!”
老保姆提起一边裙子,霍骧被她一把轰走了。
自由多了的皇帝四处走走了起来。
无意中,他看到左侧墙壁上有一副画,眸子一对上将军母亲的面孔,谢留行的心脏有些怀念了起来。
他这人有不少坏调性,也会有灼灼难忘的青春记忆,他理所当然没忽略掉莫丽莎对他的好。
年轻的帝王叫出一句夫人。
谢留行嘴上夸赞起来:“您笑起来永远是这么生机勃勃,像骄阳下一片金红色麦秸。您要是还活着就好了,您看他多爱你,知道您最喜欢住大房子……”
这时候,春花从他的身后端上了汤,隔着旋梯,她碰巧对上了男少奶奶冲着她家夫人在说话。
老保姆心想,谢留行绝对重感情极了,他一双淡漠清浅的瞳孔这一刻对莫丽莎载满了墨汁般化不开的思念。
“12年?这么算一算的话,两个人学生时代就搞过了吧?一个人在外当兵,他们那几年也没机会恋爱啊,不过二人怎么会分手呢,他们最近又怎么好上了呢,我得打听打听他俩的猫腻。”
腹议的老太太更好奇准少奶奶和少爷目前到底到哪个阶段了。
面对这个问题,连霍骧应该都没想到流星大帝还真就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张嘴先空口杜撰出了一个办公室恋情诞生的由头:“哦,是这样的,是左相给我们当了中间人,我们两个人就决定处处看了。”
春花满脑子都在惊愕不已。
左相?那不是皇帝的老师吗?可外头不是老说少爷和流星大帝也不清不楚的?咱家少奶奶没怀疑过自己被绿了吗?
谢留行清楚想不撒谎是不容易的,他坐在楼梯上反抱住身子,嘴唇哆嗦出了打麻将输钱的赌徒自卑:“起初,我是不太相信长官的垂青和追求会降临到我的身上,我不过是个姿色平平的27岁男子,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身世和财产……”
老保姆顺便一提:“你的父母都不健在了吗?”
谢留行低下头,他玩着衣袖子满脸忧郁:“都死了。”
春花深表同情:“都是怎么走的?”
谢留行面不改色,他斟酌着说出了实情:“我妈本该死在围墙战争,但她受伤失去了自由,所以多活了几年,但她最终还是选择结束了生命。”
春花愕然:“她自己放弃了生命?你在她身边,她也不想活着了?”
“她对我没有一丝感情,她只觉得世界恶心无比,令她屈辱痛苦,”谢留行脸上是墨水晕染开来的病态脆弱,“那个她最恨的人死在了金牛座之战。”
春花不得不怜爱一把谢留行了,她拿胸贴过来填满这个傻孩子缺失的亲情版图:“别难过,少爷会保护好你,难怪他不让我说皇室,黄昏大帝这个贱货到底害了多少没爸妈的孩子……你母亲会成为玛利亚,你父亲……也保佑他上天堂吧。”
谢某人在心里笑了一下,好春花,咱们还是保佑让他在地狱里好好呆着吧。
他矮下半片烧红的脸颊,沾了蜂蜜浆的眼睛像个密封罐头里的小甜心:“但我现在有将军了,您不知道,将军和我一起走过一趟市场,九成的人都说我们般配,还有一成是夸我们上辈子就该做一对。”
春花感动坏了。
她帮莫丽莎等了十年的心愿在这一刻实现了,赶紧的,装修!买房!先把总督府卖了,她家少爷必须做婚礼打算了!
老保姆当场说出了心里话。
谢留行这张嘴趴在老奶奶的怀里做出一个保证:“嗯,他也这么说,他还要我做他的小王子,把木星送给我。”
老奶奶兴高采烈,二人冲着府邸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吊灯,她彻底忘记了自家少爷的话:“你看,这都是少爷以后成家立业的家底,咱们总督府绝对买得起房子!”
谢留行听着管家奶奶热心肠做介绍,他用叉子吃了一口蛋糕,脑子里想着这些东西的来头:“这是黄昏大帝嘉奖霍启总督的?我记得它叫尼伯龙根的指环?”
“对,老摄政王的格林指环,若不是老元帅故去了很久,霍启那种投机的老畜生能有什么能耐?他就会拍马屁打老婆骂孩子,他还老讽刺我是嫁不出去的老黄花闺女。”
想起过去的老奶奶冷哼了起来,谢留行挨着她的胳膊,倾下身子抱了抱:“春花——”
春花提高嗓门:“哎——”
谢留行递上了半块分享给老奶奶消气的蛋糕,春花开心了,她忍笑问你还吃不吃呀。
咬着勺子的谢留行表现出了吃个甜品都会弄花嘴角的胆小怕事:“可是长官不许我饭前吃太多的。”
春花:“不听少爷的!你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
谢留行:“那您再给我讲点围墙战争前的故事吧?您认识格林亲王?”
“你们年纪都太小,不认识也很正常,”春花觉得谢留行是她的小心肝了,她一把搂过少奶奶的细腰哄了起来:“我的傻孩子,奶奶就爱对你讲故事……你听过这个吗?这是霜降王女的事迹,它还是一首被黄昏大帝禁止传颂的歌谣。”
不久后,霍长官下楼来了。
脱离这场面仅五分钟的他提着行李听到老保姆立在展示柜前说着‘禁忌’。
“王女和黄昏大帝是双胞胎,兄妹俩明明是妹妹更优秀,但先王偏袒了她的孪生哥哥,王女不想输给凡夫,她发起了一场争夺王位的战争。”
“旧贵族选择支持了王子,王女只能消失。霜降王女落败,元帅老格林,白云世家的后人,不少大人物全追随她而去了,国家迎来了黄昏大帝的执政,你说,若是王女胜利,她能留下一个白发孩子?这个星球是不是会更有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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