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成败
乾清宫的殿堂之上，李玄基端坐于精致的木椅上，双眼紧闭，凝神养息。
他脸上先前的醉意，早已如晨雾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少见的深沉。
那首刺绣下的《长恨歌》，他其实看见了，也知道是许安写的，字迹不会骗人。
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他也看的一清二楚，至于为什么不选择当面拆穿，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自李玄基从坤宁宫出来后，便不动声色地指派了刘瑾，让他在许安出宫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静候其出现。
“皇上，咱家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许安带来了。”
刘瑾的声音在殿堂外响起，带着一丝毕恭毕敬。
“让他进来。”
李玄基缓缓睁开双眸，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许安的身影出现在了李玄基的视线之中。
许安在听见刘瑾说皇上召见他时，心中先是一惊，但很快便了然。
李玄基恐怕早已经发现自己在徐芷若的闺房里，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李玄基没有当场揭穿。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李玄基暂时不会杀自己，否则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直接让侍卫一刀砍了自己不就好了。
许安散去思绪，定了定神，恭敬地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李玄基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静静地打量着许安。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缓缓开口：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他话音一顿，嘴角似笑非笑，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许安：
“许安，如果朕没记错，这首诗是你写的吧？”
许安微微一怔，随即答道，“是。”
那首诗，正是许安于醉仙楼挥毫而就，未曾想竟被李辞忧悄然取走，更未曾料到李玄基竟会知晓此诗的存在。
然而此刻萦绕在许安心头的疑惑，并非诗作的流传，而是李玄基提及此诗的真正意图。
原本，许安心中忐忑，以为此番被召见，是李玄基欲对其问罪。
但细细一想，又觉自己太过糊涂。
李玄基若要问罪，又何须如此多此一举？若真有杀心，直接下令岂不更为便捷？
正当许安心思纷扰之际，李玄基忽然击节而赞：
“天下谁人不识君，好志向！”
此言一出，许安不禁有些愕然，随即迅速俯身谦逊地回应：
“皇上谬赞了。”
李玄基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朕想听听，你对这‘君’字有何见解？”
许安斟酌片刻，恭敬地回答着：
“回皇上，微臣当时不过是酒后狂言，哪有什么深刻见解，只是心中有所感怀，便随口吟出。”
“若真要解释，‘君’字在微臣心中，或可理解为那些心怀天下、志在四方的英雄豪杰。”
李玄基若有所思，然后一字一句道：
“不知道朕配不配得上这个‘君’字？”
许安：...
“皇上自然当得这个‘君’字。皇上登基以来，轻徭薄赋，心系百姓，开疆拓土，此等功绩，堪称一代明君。”
李玄基听后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殿堂之中，脸上满是自嘲之色。
“呵呵……一代明君？难道朕的耳朵是聋的吗？听不见朝堂之上那些大臣们的议论纷纷？”
李玄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讽刺，让许安心头一紧。
他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心中暗自腹诽：
这皇上真是让人捉摸不透，骂又骂不得，夸了又似乎不爱听，到底要怎样才满意呢？
许安心中无奈，决定还是少说话为妙，毕竟言多必失。
见许安噤若寒蝉，李玄基轻轻叹了口气，“许安，你可愿意做朕的臣子？”
许安闻言，心中猛然一惊，连忙恭声道：
“微臣承蒙皇上厚爱，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微臣自始至终都是皇上的臣子。”
李玄基的脸色却并未听见许安的回应因此好转，反而变得更加阴沉。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朕问，你可愿意做朕的臣子？”
许安一头雾水，不知他此言究竟何意，但只能连忙回应：
“臣愿意，臣自当竭尽全力，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李玄基听罢，忽地笑了起来，他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许安。
“朕记住你的话了，今日朕未曾去过坤宁宫，也未曾见过皇后。你，退下吧。”
许安脸色微变，俯身行礼，恭声道，“是，微臣告退。”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准备离去。
然而，刚迈出几步，李玄基的声音却又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脚步：
“等一下，许安。你再为朕写一首诗吧，就以‘成王败寇’为题。”
许安心头一震，李玄基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以“成王败寇”为题作诗，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胜者王，败者寇。
许安虽不涉朝堂纷争，却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连当今皇上也无法掌控朝堂之上的局势了吗？
他此刻好像明白了李玄基刚才的话外之意。
只做他的臣子...
面对皇上的旨意，许安不敢有丝毫怠慢，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微臣遵旨。”
他略一思索，心中便已有了计较。
提笔蘸墨，许安在纸上缓缓写下，不过片刻便已停笔。
李玄基见过他在万寿节上作诗的速度，就也见怪不怪了。
他接过许安手中的宣纸，目光仔细扫视着。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李玄基将诗放在一旁，目光变得幽深，久久沉默不语。
半晌，李玄基轻轻叹了口气，“如今朝堂波谲云诡，各方势力犹如暗中蛰伏的巨兽，稍有不慎，便是血雨腥风。”
“你先退下吧，今日之事莫要向任何人提起。”
许安走出乾清宫，望着茫茫夜色，眸子闪烁不断。
刚才站在他面前的天子，似乎和自己印象中不太一样了。
骄奢淫逸，夜夜笙歌，不理朝政，这是许安对李玄基的固有印象。
他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煌煌史册里，这样的皇帝并不少。
但现在，许安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看走了眼。
......
作者ps：宝子们给个书评，出评分后日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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