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拾一
凌有梦突然被抓住脚踝, 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又因为这人的话茫然。
他慢慢地回头又低头看向地上的人问, “你说什么？”
这个人好像说的是让自己打他？应当是自己听错了才对。
这人已经睁开眼睛, 一双眼睛带着迷蒙之色，他又重复了一遍，“打我。”
疯了吧？凌有梦恍惚地想，是谁家把病人放出来了？
他重新蹲下去, 低声问, “你可是生病了？你的家人呢？”
这个人的目光又凝聚了起来, 他看着凌有梦, 忽然大笑起来。
凌有梦很怕刺激到他，连声音都温柔了不少, “……你先松开我好吗？”
“快点。”那人的手却抓得更紧了, 他不知从何处抽出来一根鞭子，往凌有梦手里一怼道，“快点打我，越疼越好。”
凌有梦头皮发麻, 第一次希望要抓他的人快点来, 不要让他在这里面对这个人了。
他一直觉得魔教的人才是最不正常的, 但是和面前这个找打的人比起来, 魔教的人简直就是正常人。
“快点。”他又催促威胁道，“再不打我, 我就杀了你。”
“你真要我打你？”凌有梦握紧了鞭子问, “若是我打你了你要杀我怎么办？”
“我绝不会杀你, 但是你不打我, 我却要杀你。”他笑着, 眼底却闪着阴鸷的光。
凌有梦也不知为何便信了他, 他后退几步，开始冷冷地打量着躺在地上的人，脑子里搜索寻找这个人会是谁。
那躺着的人却因为这个眼神而激动，并且浑身都开始战栗起来。
冰冷的鞭子打在身上却是火辣辣的痛意，凌有梦甚至听见这个人发出了爽快的笑声。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凌有梦，催促着凌有梦继续，凌有梦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疯子。
凌有梦实在笑不出来，他越打地上那人脸上的表情却越享受，那他的脸色越难看。
叶孤城到的时候，凌有梦刚挽好鞭子，他精致的脸上是冰冷的表情，一身红衣却又张扬跋扈。
地上的人喘息着，手指死死地捏着凌有梦的衣摆，硬是带着几分暧昧之色。
就像对着主人摇尾乞怜的狗一样。
但是叶孤城知道，宫九绝不是那只狗，他是一条毒蛇。
凌有梦没发现叶孤城的到来，他蹲下身，抬起地上这人的下巴，细细地看着确认鞭子没有打在脸上才松了口气。
“我是宫九。”地上的人忽然开口了，他爬起来看着凌有梦。
他看起来像是已经恢复了正常了，脸上也没有了病态而狂热的神色。
他仔细打量着凌有梦道，“你下手可真狠。”
凌有梦：“……”他现在手心还有些发麻，但是不是因为打人的缘故，而是因为握鞭子握太紧了。
“接你的人已经来了，但是我却不舍得将你给他了。”宫九叹息道，“你实在很合我心意。”
无论是动手之前那个睥睨他的冰冷眼神，还是动手之后随着鞭子翻飞的红衣。
凌有梦回过头去看，叶孤城就站在马车边，神色冷冽。
“可惜，我已经答应了他，那你现在就是他的。”宫九道，“不过，等到下一次，你就是属于我的。”
凌有梦：“……”这人果然是有点毛病的。
“鞭子也送给你了。”宫九的目光扫过那根鞭子，“它和你很配，希望下次还能用得上。”
凌有梦：“……”
听我说谢谢你。
凌有梦问，“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宫九十分宽容，“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司空摘星是你找的还是叶孤城找的？”
“自然是我。”宫九笑了起来，“这种有趣的事，自然不能我一个人玩。”
凌有梦明白了，宫九定是和叶孤城做了什么交易，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感谢着在魔教的熏陶……他今日竟下手打了一个受虐狂，此刻心底还留着震撼。
叶孤城道，“走吧。”
凌有梦转过头看向叶孤城，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
无法逃跑似乎便只能接受了。
虽然不知道叶孤城到底想做什么，若是要罗刹牌，他也说了不会给……这样带他走，叶孤城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罗刹牌。
凌有梦走到叶孤城身边道，“我不知，叶城主特意这般迂回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孤城没有回答他，但是凌有梦脖子一疼，熟悉的眩晕感又传来了。
凌有梦昏迷之前想，叶孤城不讲武德，怎么还让下属打人呢？
这次凌有梦昏迷的时间应该久了些，他是被吵闹声吵醒的。
凌有梦一骨碌爬起来，一旁擦拭着剑的叶孤城道，“醒了？”
凌有梦问，“你要带我去哪？”
“自然是飞仙岛。”叶孤城抬起头来，露出寒星一般锋利的眼。
所以他们现在在船里，要从河上到南海。
凌有梦没忍住，“叶孤城，从扬州到飞仙岛不得好几个月，你出来一趟就这样回去？”
“自然。”叶孤城平静道，他做事似乎很是随心所欲。
凌有梦：“……我想你出来不是为了带我回去，你的事情都做完了？”
“本来不是。”
叶孤城的目光又落到凌有梦手上。
那日凌有梦的手出血时，他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剑很兴奋，他的血也很兴奋。
叶孤城的剑法早已登峰造极，所以他会无聊，要做一些更大的事情，但是在这途中，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因为这个意外，他不介意再等一些时间。
他本想杀了凌有梦，这样，他的剑会更高兴。
但是就这么一个人，若是杀了，以后便感受不到了，实在有些可惜。
让他的剑和他的血都沸腾的人，应该是他以后的对手。
所以叶孤城问，“你要练剑吗？”
凌有梦：“？？？”
他越来越不懂了，叶孤城，到底在做什么？
叶孤城道，“我教你用剑，你以后做我的对手。”
叶孤城是一位剑客，是一位用剑高手，他和西门吹雪一样，都想要一位对手。
凌有梦十分拒绝，“不……我不喜欢剑，你若是想要对手，西门吹雪就很不错。”
叶孤城冷冷地看着凌有梦，“你不接受，我便杀了你。”
凌有梦：“……”这些人为什么都喜欢威胁人。
“叶城主。”凌有梦叹气，“我这人根本不会剑，也练不成，你不要强求。”
“那就杀了你。”
叶孤城的剑，又贴在了凌有梦的脖子上。
凌有梦一动也不敢动，他道，“叶城主爱剑，追求剑道，自然是不喜欢不爱剑的人来练剑的，即便是我答应了你，我依旧不爱剑。”
叶孤城冷冷问，“你不怕死吗？”
凌有梦道，“我怕死。”
凌有梦的脖子在剑下显出一种脆弱的白，他并不知道叶孤城会不会杀他，他甚至觉得叶孤城已经动了杀心。
所以凌有梦微微弯了弯唇，手握上了剑身，鲜血顺着剑滴落下来，疼痛反而让凌有梦的脑子清醒，他道，“叶城主，杀了我于你并无好处。”
叶孤城的目光移到了凌有梦的手上，被红色沾染的雪白是极为好看的，让叶孤城想到了冬日里的雪梅。
这个人确实很适合红色的。
叶孤城平静道，“留着你也无好处。”
凌有梦真诚道，“怎么会呢？留着我世界上要多一个人。”
叶孤城道，“于我没有好处。”
“怎么会呢？”凌有梦干笑，“我手上不是还有罗刹牌吗？你不是想要吗？”
叶孤城冷淡地看着凌有梦，“我又不想要了。”
凌有梦：“……”这人怎么这样喜怒无常？
凌有梦艰难道，“那你要如何？”
“练剑。”
凌有梦：“……”
凌有梦能屈能伸，他道，“好。”
叶孤城满意了，他将剑收了回去好好擦拭干净，然后道，“手伸出来。”
凌有梦迷茫地伸出手。
“受伤那只。”叶孤城冷冷道，“否则我要你伸手做什么？”
凌有梦面无表情伸出那只流血的手，其实他疼得厉害，但是他不敢在叶孤城面前表露出分毫。
“你倒是胆大。”叶孤城差人取了药来，“这只手是要练剑的，好好养。”
凌有梦看着那送药的人弯着腰退了出去。
他想，叶孤城这会儿看起来倒像个正常人……不，现在也不是，哪有人上一秒想杀人，下一秒还给人上药的，这不纯纯脑子有病吗？
“我自己来就可以，多谢叶城主。”凌有梦脸上带着微笑，拒绝叶孤城的上药。
叶孤城又用那双散发着寒意的眼静静地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持续面无表情，“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叶城主了。”
叶孤城上药也很仔细，他用帕子给凌有梦将血擦净，先止了血方才上药。
凌有梦没忍住缩了缩手，叶孤城冷淡道，“方才还那般胆大，现在知道疼了？”
凌有梦还是没忍住，“那不是你的剑吗？我怕你割我脖子，我不得握住不让你动。”
叶孤城道，“我若要杀你，你的手也挡不住。”
凌有梦：“……所以你一开始就没准备杀我。”
叶孤城抬眸，默认了。
凌有梦：“……”
他觉得自己是个大冤种，他以为叶孤城这一次一定会因为他不识好歹杀了他，结果把手搞成这样。
看着包成粽子的手，凌有梦叹气，“若是我这手不能使剑了……”
叶孤城道，“那就丢进海里喂鱼。”
小命捏在别人手中，凌有梦敢怒不敢言。
叶孤城给他包扎好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船舱里，然后起身去了甲板上。
凌有梦推开窗看了一眼河面，他现在应当还在江南境内，只是不知到了哪里。
此去南海快则月余，慢则两月左右。
凌有梦想，若是能再入海之前逃走是最好的，但是以他的能力，想在叶孤城的船上逃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皱紧眉头，若是他会水就好了，会水的话，他还能跳下去。
一旦到了飞仙岛，那才是真的不可能回来了。
这样想着，凌有梦也走到了甲板上。
他特意离了负手而立的叶孤城远些，余光打量着叶孤城。
“若是想看，便光明正大地看。”叶孤城的声音响起，“偷偷摸摸的看什么？是在看如何能杀死我，还是在看如何能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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