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拭目以待
水晶宫内,才平息了一场叛乱。
王后敖予意携亲兵刺杀龙王,三千海将尚未赶到,二太子与五太子杀入大殿,携轻骑联合将王后一党叛兵全部诛杀,活捉王后,钉其龙骨,囚禁琉璃殿。
这一战风波来得迅速,灭得也迅速。
海水中似乎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敖广正坐高座,浑浊的龙眼耸拉着,手指敲击着龙椅扶手,一声一声似催命的缶器击鸣。
座下立着五太子敖泯,垂首行礼:“父王,敖泠携飞灵笺来报,陈塘关欲反。”
上座的敖广轻哼了一声,睁开眼睛:“凭李靖那个懦夫,也能反我东海?”
“陈塘关不过一帮蝼蚁之众,但李靖有一子哪吒,是阐教有名的出世弟子”
五太子还欲再说,被敖广打断:“李靖哪个儿子不是拜入阐教门下,偏一个哪吒将你吓住。”
“父王,哪吒与其他二子不同,此人才识胆量皆有惊世之能,不得不防。”
敖广哼了一声:“敖泯,欲做东海龙王,首先便是放下你这畏缩之性,蜉蝣岂能撼树。”
敖泯握紧拳头,垂着头应了。
“敖泠还说什么了?”
“她的飞灵笺上没有灵力,只带了这一句话。儿臣派人去查过了,现下她在陈塘关将军府。”
敖广沉默了一会,敲了敲扶手:“她是与你说的哪吒在一处?”
敖泯点了点头。
敖广的眼神有些冷,他起身要去琉璃宫,敖泯去迎他。
两人目光相对,敖广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既然你说那哪吒有些本事,便去给李靖传个话,我要她身上的定魂珠。”
意思便是不管敖泠生死,只取定魂珠了。
敖泯垂眸应是,一双如星辰漫漫的眼睛里满是冷漠。
盛夏的日头极为毒辣,桧柏叶子蔫垂在枝干上,泛着翠亮的光,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灼气烘炙着地面,知了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尖锐焦灼。
但敖泠觉得很冷,手脚冰凉,眼睫上似乎结了一层寒气,只有在太阳下才觉得好受一些。
可晒久了,她又觉得自己成了一条小鱼干,嘴唇都干得开裂,浑身都很疼。
卷碧看她直直躺在太阳下,急得放下手上领回来的小冰鉴,凑到她身边要将她移回房间去:“姑娘,这日头这么毒辣,怎么能对着晒呢?”
她感觉自己在冰与火双重煎熬里挣扎,强撑着自己睁开眼睛:“我没事,哪吒什么时候回来?”
哪吒身上很暖和,他虽然没有用三昧真火,可浑身的热气还是烫得她很舒服。
她像搁浅在岸边的海鱼,迫切地寻找她的水源。
卷碧看了看天色:“这才午时末,三公子还有约莫两个时辰才回。”
她被卷碧扶进屋子里,珠云将先前丢在院里的冰鉴捡了回来,要给她捧上。
她很怕那股寒意,摇头拒绝:“我不用,你们拿去用吧。”
珠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姑娘不怕热吗?”
她在将军府已经待了十天,越来越畏寒,但好在面上没表现出,侍女们都没察觉。
等哪吒回来,靠着他,她会感觉好一些,也没在哪吒面前露过马脚。
她知道是为什么。
没了灵力,她的龙元在不断冻结,好在定魂珠在以极快的速度与她的龙元融合,不断地冲破那层冰霜。
加上哪吒还给她的流刹剑,她还能撑着。
“哪有那么热。”她意图敷衍过去。
她曾经想过诓骗哪吒给她解开灵力,却没想到哪吒的精神力太强大,虽然有鲛人泪控制住他,却仍不能去触碰他的禁区。
七天一滴鲛人泪,她那天急了,逼着哪吒给她解开锁灵阵,却不想刺激得哪吒差些冲破了控制,乾坤圈就差一点将她当场绞死。
好在最后一刻,她还是成功地种下了第二滴鲛人泪。
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离开这里。
必须要杀死他。
她正听两个侍女说话,闭目养神着,院外来了位不速之客。
哪吒的大哥金吒,幼时拜入阐教仙人文殊广法天尊门下,奉阐教之命下山辅助其父,镇守陈塘关。
他与木吒不同,木吒面上总是和和气气的,但金吒虽也拜入菩萨法门,却是一副冷厉肃杀的模样。
她近日瞧多了哪吒那副傻兮兮的模样,只觉得他的大哥金吒,十分不好惹。
如果说哪吒是李家出鞘的一柄利刃,金吒一定是在背后磨砺锋锐的鞘。
“阿绫姑娘,西院住得可还习惯?”
哪吒从前很少回将军府,他的居所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取。
她抬起眼,迎出点笑意:“大公子挂心,一切都好。”
金吒没有与她直入主题,反而是迂回着聊起别的话。
“如有招待不周的,尽管与我说便是。哪吒向来不爱被凡俗的规矩拘束着,但如今也过分了些,你住进府上我们竟都不知道,”他的话说得很妥帖,但敖泠在他的眼神里却只看见了森森冰寒。
卷碧替他斟了茶,金吒轻抿了一口。
“还是母亲今日审查了一干用度,秉过父亲,父亲这才命我来给姑娘接风洗尘。”
敖泠见他将茶都饮进了才开口:“也是做小辈的没规矩了,初入将军府时,我本也该先去见过李将军的。”
金吒转了转手间的杯子,语气没什么起伏:“像你这般的金枝玉叶,自然是守规矩的,是哪吒任性了。”
敖泠的手指有些僵。
他说她是金枝玉叶。陈塘关无一不痛恨东海,五年前,她读了哪吒的心,晓得金吒一向在李靖手下做事的。
他肯定知道了什么,李靖也知道。
几个哥哥曾经当玩笑说过给她听,说陈塘关不是个定棋,总兵将军举棋不定,一会要归顺东海,一会又传出不与东海为伍的消息。
人间是朝歌城统治,多一个少一个陈塘关投靠,对东海都可有可无。
没有谁在意,她也不在意,所以她也没有打算去招惹李靖,她不能确定李靖是会向着东海,还是向着哪吒。
李靖和金吒如今知道了,会怎么对她?
她不动神色,只是为自己斟了杯茶。
金吒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脖子上的乾坤圈,她不敢有任何的反常情绪。
许久,金吒笑了一声:“我这个弟弟,倒是对你用情至深。”
哪吒的乾坤圈向来是用来杀人的,将猎物绞死只是一瞬间,何时这么温顺地挂在一个女人的颈间了。
金吒没说几句,便要告辞。
起身时,却用灵力传了一句话给敖泠:“公主,你对哪吒做了什么,他定会加倍奉还的。”
茶水洒了,敖泠面上仍没有动,只是一双藏在袖子下的手有些抖。
“你我拭目以待吧。”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敖泠。
珠云没看出什么来,垂着头缩在一边。
倒是卷碧察觉了一些端倪,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扶着她:“姑娘,去床上歇息吧,您身子娇贵。”
卷碧是个聪明人,每日替她梳妆,都会瞧见她那支团龙纹的玉簪。
陈塘关没有人喜欢龙。
敖泠拒绝了卷碧的搀扶,一个人去院子里散步。
三伏天的太阳很毒,照得她有些头晕目眩,体内的寒气也涌了上来。
她用那枚小巧的绣花针,刺破了手指,血珠从葱白的手指尖冒出来,滴在了树荫下。
哪吒一回来便寻她,她正软软地靠在榻上,神色倦倦,一副马上要睡着的模样。
他顿了一下,下意识将步伐放缓了,唯恐吵到了她。
但她还是察觉到了,揉了揉眼睛,意识有些模糊:“哥哥,今日回来得好早啊。”
哪吒脸上不自觉溢出笑意,他摸着她的头发,那发丝柔顺地像丝绸一样,让他爱不释手。
小姑娘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将头蹭在他腰间。
他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笑得有点像个洋洋得意的孩子。
军营之下军令如山,纪律严明,但私下里,也总会有调笑浑话。
这几日他正巧听见几个兵卒在聊起家里的娇妾,怎么讨姑娘开心的法子。
他从前从不在意的,如今也是听来讨个乐趣。
没想到很管用。
他每日会换着花样给敖泠带新奇的玩意儿,瞧着小姑娘的神色越来越软,现在抱着她都不排斥了。
哪吒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糖人,递到敖泠面前。
他的眼睛生得极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眼中点点星光繁茂。
敖泠就着他的手接过来。
那是一条龙的模样,泛着焦脆嫩黄的光泽,还有阵阵麦芽糖的香气萦绕在她鼻尖。
“敖宝儿,喜欢吗?”他每日都问她。
他像是邀功的小孩:“我亲手做的。”
今日早收了兵,去摊子上偷师的。
他一双惯常使枪的手,竟也有这么灵巧,做出来的龙栩栩如生。
敖泠想起她才来陈塘关的第二天,哪吒带她去逛街。
街上有个小贩在兜售糖人儿,她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问他:“哥哥,怎么不见龙呢?”
那天哪吒神色很冷,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寒霜,似乎透过她看见整个东海龙族。
杀气森森,玉面罗刹。
他说:“没人喜欢龙。”
没人喜欢龙。
至少陈塘关没人喜欢。
“喜欢。”
她乖巧地应了一声,垂下眸子,掩下眼底波涛翻滚的情绪。
她将一整个糖人都吃了,甜得发腻,让她有点恶心。
她很累,和哪吒吃完饭便开始乏了。
在哪吒身边她才觉得身上有些暖意,前两天便让他和她躺在一起了。
哪吒倒是老实了很多,每次只是用肩膀微微揽住她,什么也没做。
但今天她已经和衣躺下了,哪吒却出去了。
他去了很久,她又冷又难受,迷迷糊糊睡着了,又听见门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睁开眼睛看,窗外有两个人影,是他和卷碧。
她没听见太多,只知道最后哪吒沉默了很久,说了声“知道了。”
半梦半醒间,哪吒贴着她的脊背环住了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
她闻见了他身上有一股硝火气味儿,今日金吒来的时候她也闻见了。
是去见金吒了啊,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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