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选赛回顾05
程小稻不由得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接下来的每一步动作。
他用洋葱与蜂蜜对小牛排进行了简单腌制，这一步可以提升肉质的软嫩程度。紧接着，盐与胡椒简单调味之后，就直接放入平底锅煎制。正常来说，这一步大约要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因为后续还要放入烤箱继续加热。
但他观察了下材料的大小、厚度，便果断用大火煎制三十秒便出了锅，然后切成三四毫米厚度的均匀肉片，并用喷枪快速烧炙了一下表面。
不对，与其说是肉片，倒不如说是迷你版的牛排。
然后，他又炒制了一些焦糖洋葱酱，宣告这道点心依旧是以甜味为主，并耐心地涂抹在迷你小牛排上。被放置一旁的开心果与核桃也没有被弃之不用，照旧是捣成了颗粒碎。但它们显然并不是这次的主角，轻轻拍在焦糖洋葱酱外层，就成为增添口感与香气的外壳，顺便还能防止肉汁的流失。
静置放凉之后，他将一块块完成的馅料放在酥皮中央排成一排，裹了起来、切成了小巧可爱的方块，齐齐码在烤盘里送入了烤箱。
程小稻：！！！
原来还可以这样做吗？
最中心的小牛排被焦糖洋葱包裹着，更能强调风味，并增加浓稠的口感。而坚果作最外圈的壳，解决了肉汁流失的问题，同时保留传统巴克拉瓦传统的核心香气来源。
恐怕从中间切开，就能看到上下轻薄爽脆的四十层酥，以及里面层层的馅料。而凭借他刚刚展现的对于火候的掌控，牛肉中间大概也是正好的红宝石色……
等下。
这种做法，不正是刚刚才出现在莱昂·李选手的惠灵顿牛排中吗？！
而且在这样限制颇多的小点心中，对各方面要求的难度技术极高，单就是四十层酥、迷你牛排的火候掌控这两样，就已经远超过惠灵顿牛排了。
程小稻惊讶极了，因为以前自己从未思考过这两道经典料理结合的可能性，大概也从未有人这样尝试过。
但是这个人确实这样做了，并且获得了海选赛的第一名——
这也意味着，他在赛场上灵光一动、随心所欲打破传统的做法，一次性俘虏了评委刁钻的味蕾。
程小稻怔怔地看着屏幕。不知为何，心中不禁隐隐激荡起来，泛起了陌生的波澜。
她向来喜欢窝在小厨房中独自练习、对外界没什么了解欲望，更别提与其他人比试了。偶尔老头子也会惆怅又纠结地问她要不要出去参加什么活动，都被拒绝了。
但此刻，向来平静的内心，竟然兀的产生一种微妙的、欲欲跃试的竞技冲动。
刚出烤炉的小点心金黄可爱，香气仿佛要透过屏幕传到外界。但这竟然还不是全部——原本柠檬、糖、蜂蜜、肉桂等熬煮的浇制糖浆，现在没有被抛弃不用，而是配合地改为甜洋葱混合开心果风味糖浆，略降低甜度的同时增加了一丝丝咸香，将一切食材的风味完美融合到一起。
在进入评委厅前，他并未选择黑米林偏爱的昂贵餐盘、小分量或者再加点什么高雅华丽的装饰。相反，一个简简单单的纸盒子，就是全部的包装。
他端着盒子，亮出里面金灿灿、整齐排列的小点心，微微颔首行礼。
“各位，请来尝一块？”
棕金色的短发在纯黑色调的大厅中，带来一抹不同的明亮色彩。这位外表优雅的混血青年，厨师服的领子却被松垮垮地解开，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圆领，袖口被高高卷起，还一副街边餐车小老板随意招呼客人的口吻——
显然，他压根儿没打算毕恭毕敬地遵守高级餐厅的礼仪。而且程小稻总觉得，他在离开了厨房以后，对这个奢华的评委厅似乎已经开始感到无聊起来。
程小稻看到林大师吹胡子瞪眼睛、控制不止的嫌弃模样，突然间就有点想笑。
不过最终林大师还是选择履行评委义务，随手拿了一块，勉勉强强小小咬了一口。
四十层酥的经典口感是毋庸置疑的，层层麦香就这样在口中铺开，轻咬一口，那轻盈的面酥融化在舌尖，唇边沾上了些许残渣也不能阻止下一口的破解。
可更令人沉沦的，还是里面熟悉而陌生的馅料。那样柔软而充盈着肉汁，咀嚼的时候爆裂在口腔中，带着洋葱的焦香、坚果的浓郁、蜂蜜的甘甜，那样复杂的口感与味道，让人不敢相信这只是一块小巧的点心。
林大师的神情立刻变得极为严肃，犹豫片刻，又默默地拿了一块开始仔细端详外观。当他刮掉里面的焦糖洋葱、扯出被坚果包裹的肉片时，中间果然是晶莹的红宝石色泽，就这样彻底展露在摄像机面前。
“哇哦。”
红发的艾米丽评委看着林大师的动作，不禁吹了个口哨。她兴致勃勃地问他是否有女朋友，得到否定的答案时笑得非常肆意。但当入口的瞬间，她瞪大了双眼，兴奋而豪放地拍起了掌。一连吃了几块，被阻止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艾米丽的注意力再也不放在对方的感情问题上，不断询问这道菜的名字与由来。
“唔，特制版巴克拉瓦？迷你牛肉派？美丽的女士，您愿意叫什么都可以，因为——食物是从来不会被它的名字所定义的。”
他对待女士的态度显然更加彬彬有礼，耐心地回答了艾米丽连串的问题。
他没有用同声传译或是选手们佩戴的ai语言识别器，开口竟然是还算标准的华语，这令程小稻略有些意外。
林大师还在那边皱眉纠结，显然这道说高级又不算高级的菜品有点让他难以评价，这家伙的区别态度也有点令他十分不悦。艾米丽则是赞叹不止，又开始继续详细询问了做法。
倒是那位尼诺·杨的金发评委——
他只是轻轻品尝了一口，然后将审查菜品一层又一层地分解在盘子里，慢条斯理地检阅起来。
程小稻算了算。目前为止，他给出的最高评价也不过是对莱昂·李选手所说的“没什么错误”。对于大部分选手，他几乎都是详细指出了全部错误，有些惨不忍睹的菜品干脆就只有一句“难吃”结束。
既然三位评委最终给他的分数超过了莱昂的评分，那么大概这位被称为毒舌“大魔王”的尼诺·杨评委，也许会稍稍称赞一下这位选手吧？
但他只是平静地站起了身。
即使在高清摄影机下，那双浅棕色瞳孔中也没有泄露出任何情绪，深不可见的眼底，仅倒映出空旷大厅中央的混血青年。
尼诺·杨只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没有滔滔不绝的称赞，也没有狂风骤雨的批评，连对莱昂·李那样简单的评价也没有，甚至与火候、味道、食材等等专业领域毫不相关。
这也是他在这段视频里，唯一的一句话。
“367号选手，告诉我你的名字。”他的声音带着不容回避的威严。
出人意料的问题。
纯黑的大厅本就设计得充满了威压，这本是为了给选手们增加心理压力、彰显美食竞技的奢华与优胜劣汰的残酷。
而此刻，除了料理以外绝对淡漠、严苛而毒舌的天才评委，他低沉而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穹顶之下，让人有种心惊胆战、亲身被质问的错觉。
艾米丽抱住肩膀抖了抖，在一旁小声嘟囔着：
“这可真稀奇，大魔王竟然会关注起选手本身，我怎么觉得好可怕。”
但被意外提问的367号选手，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只是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
惊讶、惶恐、喜悦，这些其他正常选手会出现的情绪，在这里全然没有表露出来。
他表现得极为自如平静，甚至可以说平静过了头，好像早就预料过这样的情景一般。
程小稻很少去分辨其他人的情绪变化，一方面社交不是自己的强项，另一方面自己也没有兴趣。
但她总觉的，方才在厨房里自由无拘的气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好似阳光突然隐秘在乌云之后。就像是原本一直引人沉醉的焦糖香气，毫秒之间就变为了难以靠近的苦涩。
那双与对方颜色相近、只是略深一些的琥珀色双眸，极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冰冷与……
厌恶。
但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初进评委厅时的样子，露出一抹轻快的笑，还不羁地在特写镜头前向后撩了下头发，眨了眨眼。
程小稻：……
好像方才微小的变化，只是自己短暂的错觉而已。
“我叫耶瑟。”
他这样回答道。
然后优雅而略显散漫地行了一礼，便径直转身，退出了评委厅。
【味道：967，观赏度：753，技术难度：95，总分2670，海选赛排名：第一。】
屏幕海选通过名单的最上面一行，静静挂着一个名字。
简简单单的，甚至连姓氏都没有。
【耶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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