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今天是你和我分手

“盛先生对我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出来便是，我今天来就是来寻求盛先生的帮助。”我逼着自己开了口，我今天来不就是来妥协的吗？我还矫情什么呢？

        “秦小姐果然快人快语，这样的性格我喜欢。令堂的事，我真的十分遗憾，但我认为事在人为，如今医学昌明，只要有最好的医疗团队和最好的护理，我相信令堂的身体一定有所好转。至于秦小姐的工作，你一周内就会接到一家知名证券公司面试的通知，不要紧张，面试只是走个程序，以秦小姐的优秀成绩以及我的推荐，他们绝没有不录取你的可能。而我的条件很简单，请秦小姐离开盛邝，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远离盛家，还有就是不能让他知道你我之间有过这样的谈话。”

        “好，我答应你，我会离开盛邝。一旦盛邝情绪过激的话，还望您能多加体谅和劝慰。”我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远远飘来，我更听见自己内心滴血的声音。

        “秦小姐放心吧，我会有我自己的办法让邝儿主动提出分手，我只是希望到时候秦小姐可以多多配合，我不希望看到一个拖泥带水、藕断丝连的分手。”

        我虽然不知道盛芮轩将采取什么办法，但我相信，他既然说得如此自信，想必早已成竹在胸。

        “我既然答应了盛先生，便绝不会食言。”

        “我自然是信得过秦小姐的。”

        结束了对话，盛芮轩贴心地让司机送我回家，一路上我都浑浑噩噩，竟然没有感觉到痛，只是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一切都让人发笑。

        盛芮轩果然言而有信，第二天我就接到俞医生的通知，说有一家基金会主动提出救助母亲这样得了重病的贫困人士，该基金会将承担母亲所有的医疗费用，甚至包括母亲手术后的长期护理费用。有了足够的资金，医院将尽快组织专家会诊，同时也会积极寻找适合移植的肝脏，以便尽快进行手术。

        我微笑着流下了眼泪，俞医生以为我是喜极而泣，只有我心里知道，我流泪是因为我出卖了自己的爱情。

        接下来，我果然接到明阳证券的面试通知，并在面试后的第二天直接拿到了offer，让我一周内就去办理入职手续，正如我和母亲说过的一样，先以实习和入职前培训的名义去公司上班，这期间可以拿实习工资，毕业后就成为明阳证券投行业务总部的正式员工。

        明阳证券是全国排名前五的知名大券商，而我即将加入的是投行总部，进入这样的公司这样的部门，是每个金融专业学生的梦想，我再一次认识到了资本和金钱的力量。我还是那个我，但我却轻松获得一份人人艳羡的工作，可以昂首挺胸出入上海滩最高级的办公楼，而这都要拜盛芮轩所赐。

        当我将新鲜出炉的入职通知书捧到母亲眼前时，母亲因病痛折磨而变得暗淡的眼神顿时有了别样的神采。

        看到母亲久违的笑容和欣慰的神情，我觉得自己做出的选择一点也没错。放弃爱情固然伤痛，但我却能换回一个健康的母亲和一份好工作，抛开所谓的自尊和骄傲，单从理性的角度分析，和盛芮轩做的这笔交易，我其实并不吃亏。

        数日之后，我在小区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盛邝的出现让我第一反应是意外，旋即我就明白过来，我和他之间，到了写下句号的时候了。

        盛邝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曾经俊朗的面容写满了憔悴。不知道他究竟在这里等了我多久，他的身影看上去那么孤单、那么寂寥。

        “采薇，可以去我那里坐坐吗？”他的嗓音是嘶哑的。

        “好。”我答应得很快，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让我稍稍吃惊的是，盛邝居然是开车来的，去年他和盛家决裂时，除了随身衣物，他没拿盛家一分钱，更别说汽车了。如今看来他已经全面回归盛家了，盛芮轩果然有手段。

        一路上，盛邝没有开口，而我更是无从开口，沉默的气氛蔓延在彼此之间。

        到了爱之屋，我习惯性地拿钥匙开门，屋内一切都还是我熟悉的样子，只可惜仅仅一年的时间，已是物是人非。

        “采薇，对不起。”盛邝话音艰涩，“采薇，我们分手吧。”

        听到这句话，我一直紧绷的神经猛地松弛下来，该来的果然会来，虽然我不知道盛芮轩用了什么办法让盛邝屈服，但显然，他做到了，而我，只需要扮演好我的角色即可。

        “分手？”我猛地提高了音量，“盛邝，你是在和我说笑嘛？”

        “对不起采薇，我让你失望了，我、我、我爱上了另外一个人，我不久后就要和她结婚，我不能继续和你在一起了。”盛邝几乎是挤牙膏般，双唇不停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勉强将一句话说完整，他的双眸穿透了我、穿透了墙壁，不知停留在何处。

        我知道我若是答应得太爽快，无疑太不真实，此刻做为被抛弃被分手的一方，我似乎应该表现得更为激烈一些才比较正常。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提出分手？你以前许下的海誓山盟呢？难道全都是欺骗无知少女的谎言吗？”

        其实，我根本无需表演，无论这场分手是不是出于真心，但分手带给我的痛却是那么真实，那么难以抵挡。我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我却睁大了眼睛，不肯让泪滴下。

        “采薇，你恨我吧，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辜负了你。”盛邝举起双臂向我走来，却在离开我一步之遥时颓然放下了手臂，我看到他死死咬住下唇，他如此用力，竟已经咬出了血。

        盛旷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本不欲理睬，然而铃声响个不停，他不得不接听。

        “kevin，你在哪儿呢？我等你一起吃饭呢！”那边传来一个女子欢快悦耳的声音。

        “我一会就到。”说完，盛旷直接挂断了电话。

        “你、你无耻。当初是你说要一辈子在一起，话犹在耳，你却说你爱上了别人。好，真好！你真了不起！分手，好啊，我答应你，我和你今天分手，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你今生今世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颤抖着双手将挂在脖颈上的项链取下，一把扔到他面前，然后我猛然上前一步，对着盛邝的脸挥手就是一巴掌，我看到他的脸颊迅速变红，五个指印清晰可见，足见我用力有多猛。然后，我不敢再看盛邝的眼睛，转身开门要离开。

        “采薇，不要走！”盛邝突然冲了上来，从身后环住了我的腰，将他的脸贴在我的背上，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泪意。

        我一时无法继续迈步，这样的姿势维持了许久，我深知这场戏演得再好，也有落幕的时候，于是我狠下心将他的手指一个个扳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盛邝，别忘了是你要和我分手，而我只是答应你的要求，所以我必须走。”

        我用尽全力冲出门去，反手将房门重重关上，希望借由这个动作，可以将自己的心门也重重关上。

        这一晚如何回到家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的脑中始终盘旋着一首歌，终于放手，没有风的地方是不是云的方向，没有你的地方是不是我的盼望，拥有的是过去，面对你无处躲藏。终于放手，千山万水之后是否还能看透，终于放手，悲伤比起欢乐更容易承受。是的，终于结束了，终于我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起点，终于我能够体会到，什么叫做悲伤比欢乐更容易承受。我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我曾用心爱过，我曾经拥有美好的回忆，这一生已经足够。

        第二天，我接到了盛芮轩的短信，“感谢秦小姐的配合，邝儿心情很差，但他会好起来的，希望秦小姐不要半途而废。你母亲需要的肝脏我也会多加留意。”

        我对着手机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声中泪水纷纷滑落，再见了我的青春，再见了我的爱情。

        我悲哀地发现，成人的世界里原来充满了谎言。而且真实世界远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从小到大，母亲都教育我做人要诚实，不能说谎，说谎的都是坏孩子。而现实是怎样的呢，现实明白无误地告诉我，谎言在某种特定时段居然是最好的保护色，可以让别人和自己都免于痛苦。

        我开始了正式工作前的实习，这次的实习不同以往，不再是蜻蜓点水般泛泛的了解，而是真正的一个预热过程，交到我手上的每一项任务都对我将来的工作有着实质性的意义，投资银行的魅力在我面前一点点展开。虽然我只是在做一些辅助性的简单而又枯燥的工作，比如整理寻找资料，比如将一篇被修改的面目全非的文章重新输入，比如根据文档内容制作ppt等等，但我却每天都做得干劲十足，甚至主动要求加班。一是因为我珍惜这份工作，二是因为我必须要用繁忙的工作来填补我心灵上那个无法愈合的空缺，只有忙碌才可以让我心中暂时忘记盛邝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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