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一个爱情胆小鬼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突然消失。你别忘了，现在你我之间还有一重客户与券商的关系，我的职业操守绝不会允许我在项目期间半途而废。但我有个很简单的要求，请尽量不要在工作时间聊你我之间的私人感情。我现在是项目主办人，也是部门里最年轻的项目主办人，与项目相关的所有事情、特别是中介机构都需要我来协调处理，所有的材料我都要仔细过目，贵公司业务遍布全国，覆盖多个行业，我光是把所有材料看一遍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希望你能够体谅我的工作强度和压力。我既不想给公司丢脸，更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我知道一味逃避不能让我脱困，适当的示弱反倒是对付盛邝的最佳策略。

        “好，我答应你。”盛邝答应的无比干脆，“在我未办妥个人事宜前，我不会做任何会让你陷入不利舆论的事，你放心。”

        走出那间办公室，我发现自己后背全都是汗。

        一个小小声音突然自心头冒出来：秦采薇，答应他，你明明是爱他的，为何非要拒绝他。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严厉地驳斥：米粒之光怎可与星月同辉，有些人注定只能仰望，有些事注定无法圆满，只有将自己对生活的要求降到最低，你才不会一次次的失望受伤，你才可以获得内心的宁静。这些年来，你就是这么做的，你做得很好，你可以继续做得那么好。

        “秦老师，前面是男厕所，女厕所在这边。”夏月的声音响起，同时我的胳膊被她一把拉住。

        我猛一抬头，发现自己几乎已经站到男厕所门口了，幸亏里面没人，否则我真是糗大了。

        “啊，多谢你。光顾着想事情，都没注意。”我连忙向夏月道谢。

        夏月将我拉进厕所，环顾四周无人，她低声对我说：“秦老师，听说盛邝总是你前男友，他为了你回上海，还为了你正在办理离婚？秦老师，原来你过去有着这么辉煌的感情故事，这实在太颠覆我对你的认知了。”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而且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盛邝离婚与否，与我无关，如果有人再来和你聊这事，麻烦你帮我澄清一下。”难怪这几日她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我就知道八卦如夏月，早晚躲不过她这一问。

        “秦老师，盛邝总可是再标准不过的高富帅，你居然不心动？还是说，秦老师你已经心有所属？”夏月促狭地朝我眨眼。

        这姑娘，怎么就这么八卦呢？我真是哭笑不得，不过这也是夏月可爱之处，她虽然八卦，却不会胡乱相信路边社的消息，也不会充当吃瓜群众随意传播他人绯闻，她比较喜欢直接问当事者要第一手资讯，然后她会帮当事者积极辟谣。

        我刚想略作解释，却看见有中介机构的女同事进了厕所，我便转了话锋，“这事吧有点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明白，有机会告诉你。今天下午盛氏改制报告初稿，你能搞定吗？”

        “今天就要搞定啊？太苛刻了吧，下周一好不好，我保证周末不出去玩，在家加班加点写报告，下周一交出来，好不好？”

        我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她，让她多在工作上放点心思，少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好，一言为定，下周一下班前交货。”

        夏月一溜小跑出去了，看着她充满朝气的样子，我真是十分的羡慕。只有好家庭出来的孩子，才会这么阳光、这么可爱吧，反观我自己，有多久没真心开怀地笑过了，也难怪在那帮小女生眼里，我活得更像一个精密运转的机器，而不是有血有肉的女人。

        因为晚上已和清秋约好，所以到了下班时间，我将手头那份材料看完后就收拾东西下班。

        和秋秋一起吃了一顿想念已久的黄鱼面，然后一路散步回她家。

        “盛邝这回摆明了是来和你求复合，好吧，我洗耳恭听，你如今打算怎么办？”清秋是狮子座，从不喜欢说废话，讨论问题向来都是直接命中主题，“你有和他好好沟通过吗？不过凭我对你的了解，想必你是能逃则逃，能躲则躲的，对吧。”

        “秋秋，看到盛邝我就和傻了一样，脑子里一团浆糊，脑细胞仿佛在一瞬间集体阵亡，除了逃避外我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逃避？采薇，你逃避自己的感情已经有六年之久，你究竟打算逃避到哪一天？难道你打算逃避一辈子？”清秋的音量忍不住高了八度。

        到了清秋的家，我迫不及待甩掉高跟鞋，将自己像麻袋一样扔到沙发上，我自知有错，说话毫无底气，“秋秋，我晓得自己这么做不对，也解决不了问题，可我真的真的找不到出路。”

        清秋递给我一杯水，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采薇，你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你是我认识的女性里最有决断力和执行力的一位，可为啥一碰到感情问题，你就彻底短路，毫无章法了呢。以前盛邝在国外，我们都以为他不会再回国了，所以你要做感情的鸵鸟我也由得你去。而且我总认为，这段感情带给你的伤痛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痊愈，你会试着张开双眼重新审视身边的人，重新接纳一段感情。但现在盛邝回来了，而且他本就是冲着你回来，显然你和他之间的故事六年前根本没有结束，不是吗？采薇，如果你真的不再爱他，那我无话可说，我总是无条件支持你。可是，你明明一直都还爱着他，不是吗？这些年来，你有正眼瞧过你身边任何一位男性吗？这可不是因为你有特殊爱好，而是因为除了盛邝，你无法再爱上其他人，不是吗？”

        我泪眼婆娑望着清秋，“是的，我爱他，我承认到现在为止，我仍然爱着他，可是，我偏偏不能爱他，这其中的原因你是清楚的，我不仅为我自己，我更是为了他好，爱一个人不就是想让他幸福吗？所以我只能站在远处望着他，我永远无法站在他的身边。”

        清秋往我怀里塞了一盒纸巾，“你呀，真是死脑筋。现在都什么社会了，你还在念叨那些食古不化的俗套观念，你还真当你自个是苦情戏女主角啊！当初他与你分手，你们二人其实都有不得已的理由，甚至可以说是他替你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做了选择。你埋怨上天的不公我完全能理解，你把所有怨气和委屈都发泄在盛邝身上我也能理解，毕竟这样的痛，让你一人承受实在太难了。可是现在这些不得已都不存在了呀，伯母已经于年前过身。如今的你无牵无挂，为什么你就不能为自己好好活一次，为什么还要苦苦压抑自己的情感！话再说回来，盛邝他何其无辜，六年前他已经承受过一次失去你的痛苦，你既然还爱他，为何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你痛苦？你这哪里是爱，你根本就是在虐人虐己，你这是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离他太远了，太远了，我真的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清秋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道无情的鞭子，狠狠鞭打在我千疮百孔的心。

        “采薇，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诚然，当初我也觉得盛邝和你之间有着巨大的身份差异，我也不看好你俩真能走到一起。但我担心的是，如盛邝这般的富家公子，是否会真心对你，然而事实证明，他真的爱你。”清秋轻轻搂住我，让我靠在她的肩头，她的声音变得既温柔又理性，“采薇，与其说你的逃避是在为他着想，倒不如说你是为了你自己，因为你始终都站在你的立场在思考这个问题。你觉得他高高在上，你觉得他耀眼夺目，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所以无论盛邝如何对你表白，你却一心认定了你和他无法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你怕自己受伤，你怕自己失败。为了避免你以为一定会存在的失败，你宁愿选择逃避，你甚至都不敢去尝试，你以为你自己很伟大，你为了心爱之人做出巨大牺牲，但是在我眼中，你不过是个爱情的胆小鬼，是个连战场都不敢踏上去的彻头彻尾的懦夫。你有没有稍稍改变视角替盛邝想一想，他竭尽全力地爱你，得到的是什么？是你的逃避、你的冷淡、你的不知所措，还有你不知所云的牵强理由，甚至说你连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都不愿给他，我没说错吧。换了你是盛邝，你会甘心吗？你会放弃吗？不会的。采薇，为什么你不尝试敞开心扉和盛邝好好沟通一次呢，你应该把你的困惑、你的心情全部告诉他，如果他真的爱你，他会用他的方式和行动来解开你的心结，解决你二人之间所谓的问题，两个人一起努力解决问题，难道不好吗？你为什么非要一个人扛呢？再说了，哪一段感情会是一帆风顺、毫无波折就happyending了呢？你呀，工作中从不见你有半点退缩，为何遇到感情问题，你却连往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呢？你明明有触摸天空、翱翔天际的能力，为何你却甘心守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仰望天空？采薇，对不起，这不是我心中的秦采薇，也不是我爱的那个秦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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