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燃起的香火
宝刹荒凉时已久,忽逢此世复其昌。
陆经年走入那清冷的山门,不禁感慨。
若是没有此间神秘的存在,也许自己永远都难以见到像这座伴山古刹一般的遗迹了。
脚下,是一阶阶的青石台阶,不高不矮,正好够他闲适地爬上山去。
上山的路虽然曲折幽静,但还算宽敞,奈落就在他身旁,并排而行。
虽说不是诸峰连绵的巍峨高山,但绿树环绕,花草簇拥间,也有一番出世离尘之感。
悠然之间,面前的台阶已经越来越少,依稀可见头顶不远处,立起的一块石碑一角。
应当便是山腰的一处禅房之类了。
陆经年于是加快了步子,向上攀去。
算起来,自己从那山脚而上,至此多少也有个数百阶了,要不是体魄强健,换个年纪大些的,真不一定上的来。
莫非这也是古刹对来者的一种考验。
山腰一片平地之上,陆经年摇了摇头,长吁一口气。
“这要是年纪大了的方丈和尚,上一趟山,老骨头不得散架了”
眼前,刚刚看见一角的石碑也得以一窥全貌。
原来他以为是自己被台阶遮住了视野,加上一旁花草的掩盖,才只见到碑体一角,如今看来,这碑本就已经残缺。
本应是长方形竖立的石碑上,此刻露出了一个极不平整的切面,顶部缺少了一大块,也不知去了何处。
而剩下的底座和残余的碑体上,刻着极其有力的几个梵文。
梵文的字符之间,毫无空隙,几乎挨在了一起,让人看得头脑发胀。
陆经年在学院里没有研习过这古老的语言,并不能全部看懂,只是与前几日看的经典对比间,看出了一个词语的含义。
【行者】
他回想起与佛门有关的经典中对此的描述。
所谓行者,广义上其实可以指代所有佛门的弟子,即修行佛道之人。
而另一种解释,则是行脚乞食,修苦行的头陀僧人。
陆经年不知道这里的行者指的是哪种,不过按理说,苦行僧大多应该在尘世中流离历练,置身山林之中,应该只是少数。
而且【行者】前面还有一些梵文的字词,他并不知道说了什么,以及那缺了大概半边的碑文,又印刻着什么?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石碑应当不是因年久失修,被风雨刮坏,毕竟那山下的古刹门面,都还恍然如新,这石碑理应更能完善留存才是。
而且残余之下的碑体,石质细腻,表面像是被时常打磨一般,相当光滑,更显得那缺口之处突兀。
也许,是有什么存在,毁掉了完整的石碑。
但对他来说,可能这是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了。
眼下的未解之事还那么多,何必对过往的未知纠结。
陆经年忽然觉得,在这佛门净地之中,自己似乎都豁达几分。
他于是将目光收回,不再看那残破之物,跨前一步,踏至了这山腰的禅院门前。
说是禅院,其实陆经年也不知道这古刹中的建筑该叫什么,只是凭着印象猜个大概。
一扇半开半掩的门就坐落在院前,似木似竹,半是生机勃勃的青绿,半是死气沉沉的枯黄。
门后,是映在苍劲古木间的寺院,杏黄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原本该有琉璃之色的砖瓦此刻也只剩灰石的模样。
山风吹过,那门又向外挪了几分,仿佛也知有客到访,门户稍开。
比起山底下那【兰若寺】的红砖青瓦,这山腰的里面,倒真像是苦行僧居住的坏境。
陆经年把松垮的门轻轻开过最后的弧度,跨过那草木漫过的门槛。
满地的落叶,昏黄之色染过了整座院内。
明明外面是春意盎然,多走一步,里面却尽是萧瑟。
陆经年皱起了眉头。
一墙之隔,不该有如此之别。
难道还有人在此处,专门扫山路不扫院内不成?
寺院里几座禅房那单薄的门都是洞开,他一眼扫过去,大概都是普通的起居之所。
看起来,倒是比李叔住的城南还要简陋几分。
木板铺砌的床榻,竹编起的篮筐,几卷不知名的经文,仅此而已。
院落的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香炉,其上插着那种极其粗长的高香。
香炉本身就已有与常人平肩的高度,那高香插在炉外的部分,更是有着半人之高。
加起来,陆经年一米八的个子看那高香顶部,都得抬着头。
而院落的结构,大约是三面筑墙,一面靠着山壁。
山壁之上,刻录了不少经文,还有摩崖雕像,只是在陈年的灰土掩盖下,已经看不清楚。
倒是他想象中的僧人,此时还未见过。
既没有活物,也没有什么神秘发生的迹象,那这古刹的意义,在何处呢?
陆经年不解,回头就要找奈落,去看看它是不是还要给自己顶条路出来。
仅仅这进院扫视了一圈的功夫,他发现奈落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趴到了一间禅房的木板床上,休憩起来。
而那院外的天色,竟已近黄昏。
他可是一大早就从家里吃完早饭出来,一路也不过一个小时不到,此刻最多也不到午间。
而且刚才上山之时,也还带着些许清晨的雾气。
纵然如今的日夜交替并不规律,有时一天只有十几个小时,但也不至于此。
这里,已经是另外一片独立的世界?还是自己身处其中,对时间的感受有了差别?
陆经年心中猜疑,神色微变。
当—当—当——
耳边,又传来雄浑苍凉的钟声,比起上次山脚处的钟声,听起来似乎更为急切了些。
这次,陆经年听出了钟声的来源,正是山顶的方向。
“山峰上还有人在敲钟?”
他自言自语着,缓缓踱步,想把这寺庙中的异常串联起来。
一股浓郁的香火味道传来,陆经年一下子反应过来什么。
他转身过去。
原先那静置的香炉与高香,此刻竟重新烧了起来。
明明院落中根本没有僧人。
而那股香味,与他印象中绵长悠远的香火味不同,带着浓烈冲鼻的焚烧味道。
香火缭绕中,远处,山壁之上的摩崖,也振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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