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尝试死亡
清晨，天还未亮，捷风睁开了眼。
原本宁静的窗外却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捷风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走出门。
顾晓黎正蹲在一口小锅旁，神情专注搅拌着里面的食材。
石锅下方跳跃的火焰噼里啪啦地响着，一股清新又勾人的香味被晨风迎面吹来，令人食欲顿开。
日出的淡淡橘色光芒倾洒在整片大地上，逆光中，顾晓黎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在袅袅炊烟中勤快地忙活着。
捷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知出神在想些什么。
“起来啦？快来吃早饭。”顾晓黎愉悦地朝捷风招手。
捷风缓缓走到顾晓黎面前，拉个张板凳坐下。
“怎么起的这么早？”
“当然是为了庆祝你今天升20级呀！”顾晓黎温柔地笑着，盛了一碗粥，塞到捷风的手上。
升级所积累的经验可以在系统中查看，昨天捷风离准20级就差了15个经验值。
大概只需要一上午的训练，捷风就可以荣升20。
而20级，刚好是游戏中完全过了新手可以自由添加好友的级别。
这意味着，到了20级后，顾晓黎就可以免费和捷风远程通话。
顾晓黎对此期待满满，起了个大早，特意准备了早饭给捷风庆祝。
捷风捧着一碗热粥，愣愣地看着顾晓黎明媚的笑脸，在一锅热粥散发出朦胧的烟雾中，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咦？你们在干嘛呀？”卢可眯着眼睛半梦半醒地走出房间，第一眼就看见捷风和顾晓黎温馨地围坐在锅边。
这样的场景让卢可清醒了几分，快步走上前，找了张小凳子坐在两人中间。
“捷风要升20级了吗？好羡慕，我也要快快努力升级，到时候晓黎也得给我做好吃的！”
卢可期盼的眼神看向顾晓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一根手指。
顾晓黎嗯了一声。
卢可毕竟也是她徒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差别对待不能太严重。
捷风嘴角下垂，撇开视线，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吃完早饭，三人迫不及待地投入训练中。
捷风天赋异禀，也是顾晓黎投入了最多心思的徒弟，在顾晓黎教授的三人当中最先达到20级。
果不其然，经过一上午紧张的训练，捷风不出所料的突破二十级。
捷风新奇地查看刚刚解锁的新功能。
顾晓黎特意空出一个好友位，兴奋地期待和捷风加好友。
“叮——”一声同时在顾晓黎和捷风的脑内响起。
顾晓黎的好友列表里多了一个头像和网名都是空白的好友。
这也是她来到兽世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在线的好友。
她在脑中尝试着用意念给对方发送了一个消息，然后激动地攥着捷风的手，黑眸中闪耀着光芒，一动不动地盯着捷风的反应。
捷风凭感觉打开了聊天框，里面有一串他从未见过的符号，可他却能够完全理解它们的意思。
“上号吗？我的小风风？”后面接了一个黄色的小笑脸。
捷风脸颊发热，目光游离，另一只手背虚掩着口鼻，咳嗽几声。
“什么小风风！”捷风浓眉微微拧起，嘴角却偷偷勾起来。
“太好啦！”顾晓黎开心地给了捷风一个大大的拥抱。
捷风拉动着空空如也的好友栏，里面只有顾晓黎一个人，是个可爱的猫猫头，名字是小离不离。
忽然，捷风眼前的世界似乎扭曲了片刻，一个好友申请凭空出现在捷风的界面。
“我是老顾，姐快回话。”请求添加为好友。
捷风面色沉下来，仔细看了看申请，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通过。
“怎么啦？”顾晓黎刚还沉浸在获得了免费通话的喜悦中，忽然发现捷风神情古怪，紧绷着下颌线。
捷风沉默地盯着新添加的网友，忽然，对面发来一条消息。
“我要找顾晓黎，你叫她快点空出一个好友位，急急急！！！”
捷风没有回话，豹眸紧缩，紧盯着虚空中的电子屏。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来抢走顾晓黎的。
很久之前他就知道，顾晓黎是来自遥远的另外一个世界。
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怅然无不在控诉着她对家乡的思念。
如果让顾晓黎知道了，她一定会选择回去吧？
顾晓黎感受到捷风的异常，情绪从一开始的兴奋激动逐渐带了些慌张怀疑。
名为老顾的好友似乎异常焦急，不断的发来新的消息。
“到底有没有人！？快回话！！！”
“公司要修复游戏了！！我知道你在里面，不想死就赶快滚回来！！！！”
“……”
一条接着一条，其中有很多捷风根本理解不了的词汇，连绵不绝地轰炸着捷风的理智。
“捷风？捷风！到底怎么了？！”顾晓黎的声音穿破连绵不绝的系统音传入捷风的耳朵。
捷风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一瞬不深地看着焦急的顾晓黎。
一只大手忽然反握住顾晓黎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到面前，以极近的距离定定的看着她的脸。
顾晓黎沉默了，捷风力道很大，抓的她有点儿疼。
她缓缓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
眼圈通红，神色晦暗不明，特别是那双幽绿的眸子，在阴影下发出灼灼的光芒，看的她心悸。
“你……”捷风心里波涛汹涌，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化为一阵沉默。
‘你要丢下我了吗？！’
‘你不信任我吗？’
‘……’
一瞬间，无数种质问闪过捷风的脑海。
可最终，他只是缓缓地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挫败地低着头后退半步。
他没资格强求她留在自己身边。
顾晓黎不明所以，小心地跟在捷风身边，正斟酌着如何开口询问，一句话打断了她。
“你朋友来找你了。”低沉却清晰，一字一句，语气刻板而生硬。
顾晓黎心里登时忽悠一下。
兽世除了她和捷风没有超过20级的人，如果可以通过加好友联系到捷风，就一定现实世界里认识她的人！！！
安慰的话语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现在，她知道捷风到底为什么表现异常了。
顾晓黎颤抖着抬起手，想要告诉捷风不要害怕，却不由自主地立刻打开系统，疯狂地删掉许久不联系的好友，空出了大量的好友位。
甚至没到一秒钟时间，无数的好友申请从系统中弹出，一封接着一封，密集又庞大，让顾晓黎愈发心烦意乱。
她呆在这个兽世多长时间了？三个月，五个月，还是半年多？
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曾经拼命地尝试联系现实世界的每一个人，深夜无人时曾经用求救的话语填满每一个聊天框，可是无一例外，全部都石沉大海，没有一个人给过她回复。
想要回到现实世界的愿望被残酷的现实一点点磨平，直到她几乎放弃，在这个兽世带满了牵挂。
顾晓黎颤抖着双手接受了其中一个申请，聊天框立刻弹了出来。
头像正是她的亲生弟弟。
“姐？”对方迟疑片刻，发来了消息。
“是我。”
顾晓黎沉默了，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疯狂发出求救。
可是在和捷风屡次经历生死后，她却哽咽着说不出话。
“姐！我就知道你会在游戏里！爸妈和警察都不信我！半年来爸妈为了找你，丢了工作，身体也不行了，而且一个月前，公司发声明说已经成功修复了游戏bug，下个月马上就要上线没有bug的新版本，姐，算我求你了，快点儿回来吧！再不回就真没机会了！！！”
另一头的电脑前，身形瘦削的顾成坐在电脑前，神情紧绷，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
他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宅了整整三个月了。
有时候姐弟就是这样，平日里打打闹闹，互不相让，可真到了危急时刻，互相都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
更何况，顾成心里知道，他们家从小就重男轻女，他亏欠了这个姐姐太多太多。
小时候没少欺负姐姐，就当是边减肥边还她这个人情了，顾成这样想着。
他毫不在意自己每天啃着没营养的泡面，只顾着埋头在一款游戏当中。
可惜，不论是警察，还是父母，还是身边的朋友同事，没一个人信任他。
他们都说，顾成疯了。
怎么会有人被一款游戏带走？
顾成却无比坚定，用光了工作几年攒下来的工资，盗走了姐姐的账号，却发现她仍然可以频频异地登陆。
加上贴吧里面数不胜数的玩家失踪事件，顾成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可惜在发现bug后，游戏公司便关闭了相关副本，顾成根本没机会亲自进入游戏。
于是他只能没日没夜地守在电脑旁边，期待着姐姐的回信。
就在bug修复日期逐渐逼近，顾成心灰意冷时，居然奇迹般地联系上了顾晓黎。
此时的顾成恨不得亲自钻到电脑屏幕里，把顾晓黎揪回来。
“姐，你快回来吧，爸妈都要急疯了，只要你回来，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回来骂我也好，打我也行，我只求你赶快回来吧！”
两行滚烫的泪水从顾晓黎脸上划过。
一想到曾经温和的父母在失去她以后落魄又悲哀的神态，她的心就拧成一团，痛的难以呼吸。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颜色，顾晓黎缩成一团，无助地抽泣着。
在现实中，离开游戏只需要玩家支配的人物短暂死亡，或者手动下线。
在兽世，她根本没有手动下线的选择。
如果想要离开，只能尝试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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