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猫屎味儿的宫保鸡丁

苏米跳着冲到门口，接过外卖小哥手里的外卖，连说了两声谢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回到茶几旁，打开橙色的外卖盒。

        “又点的什么外卖呀？”

        “宫保鸡丁盖饭，”苏米把外卖盒朝手机那边斜了一下，让对方能看到里面的菜色，带着小小的得意，“是不是很应景！”

        杭猫不由笑着说道：“你都吃了几天宫保鸡丁了，还没吃腻？”

        “但的确很好吃呀！”苏米掰开一次性的竹筷子，磨了磨筷子尾端的毛刺，“就是因为吃了这么多家宫保鸡丁，我才发现我真的很喜欢这种甜甜酸酸的味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挑着菜里面的葱段。

        “你不吃葱？”

        “作为调料，我吃它的味儿，但作为菜，我不吃。”苏米夹着一个因在外卖盒里闷太久，已经变色、变蔫儿了的葱段，略有嫌弃的说，“尤其是这种，不配入口。”

        苏米极其专注的挑着葱，直到碗里只剩下鸡肉和花生米，才算心满意足，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而这时，视频那头的杭猫幽幽地说道：“还劳驾您，抽出您宝贵的两分钟时间，”他敲了敲盛着宫保鸡丁的盘子，“赏光看看我这盘宫保鸡丁，能否入得了您的法眼？”

        闻言，苏米举起的筷子堪堪僵在半空中。她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终于想起他们这通视频电话是为了什么。

        她把筷子架在碗上，装模做样的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我觉得吧，你这回做得很成功呀，第一次就能做成这样，没有翻车！气味方面……”苏米又轻轻闻了一下，“我闻着没有问题，和之前我去的那些餐厅没有多少差区别，小荔枝口儿的甜酸味很突出。色泽方面嘛……”

        苏米拿起手机，翻找了几张照片发给杭猫。

        “色泽方面你可以参考下人家大厨做的。我觉得单看你这道是完全ok的，但如果对比着看的话，可能没有餐馆里做的那么艳丽，酱汁看上去也没有那么浓稠。如果再做的话，这方面可以注意一下怎么改进改进？”

        “色泽和浓稠度么？”杭猫手撑在下巴上，自言自语，“那倒是简单，下次试试最后浇点热油，应该能提亮色泽。酱汁的话，多勾点芡应该就行了。”说得十分轻松。

        苏米见对方沉浸在如何精进菜品的思绪中，实在忍不了肚子“咕噜噜”的一遍遍叫，她有些心虚的轻声问道：“那……杭猫大大，你慢慢想，我……能先吃了么？”

        见视频里的苏米活脱脱像一个小馋猫，杭猫也是没脾气了，“吃吧吃吧，快吃吧。”语调中带着笑意，“再不吃你那口水都快滴到碗里去了。”

        苏米仰着头朝手机“嘿嘿”一笑，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两个酒窝更是格外明显。

        见状，杭猫也将思绪暂缓，拿了个碗给自己也盛了碗饭。坐在料理台前，与苏米一同吃午饭。

        其实作为厨师，或者说是做饭的、掌勺的人，经常会在做完饭后却不想吃东西。有时是被油烟呛的，有时是自己做的东西吃腻了，有时只是单纯做饭累得，或者做完就像吃完了一样没有食欲了。

        杭猫也逃脱不了这样的魔咒，日常就是费劲巴拉把一道大菜做出来，最终却是对着它发呆。做的过程中要考虑怎么拍摄、怎么剪辑、怎么收音，比单纯做道菜要复杂、辛苦得多，每当这时杭猫都不觉得自己是在烹调美食，而只是在工作。做好之后还要各种找角度拍照，累得够呛，也就自然丧失了享用它的欲望。

        有许多美食up主会说，做好的佳肴第一口要先给粉丝吃。杭猫很想说，他的第一口、第二口、之后的每一口甚至最后一口，都可以给粉丝吃。

        这么说有点丧，却也是事实。

        他是个热爱美食的制作者，却并非享用者。

        但此刻有些不同的是，杭猫对面的手机画面中，坐着一个正抱着碗吃得津津有味的女生。她脸上的幸福与喜悦仿佛具有着感染力，散放着光芒，让人不禁好奇，她到底吃的是什么东西，居然有这么好吃么？

        杭猫也跟着不自觉的露出微笑，他拿起勺擓了一勺自己刚做好的宫保鸡丁送入嘴中。

        很甜，很好吃。

        也许做美食最大的快乐，就是有人能不吝惜夸奖当面称赞自己的美食，有人能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自己的美食，有人能一脸幸福享用自己的美食，不辜负自己的美食。

        如果能找到这样一个人，也许自己也会愿意，在做完之后和她一同分享这道美味吧，杭猫心想。

        “平时没时间也就算了，周末你还顿顿吃外卖呀？”看苏米吃外卖吃得带劲儿，杭猫不禁问道。

        “这些都很便宜的！”苏米满眼的真诚，“他家这种单主食用上优惠券一份只要十几块，赶上活动还能更便宜。还有时是去便利店买份便当，也都不贵。”

        “不是钱的问题。”杭猫哭笑不得，“外卖没营养又不卫生，而且也没自己做的好吃呀。”

        苏米的表情显得有些纠结，“没营养和不卫生我勉强认同，但我一般也固定点那几家，我觉得卫生起码还是过得去的。没自己做的好吃？”苏米自嘲的笑了笑，“这话大概也就只针对你这样的人成立。”

        她夹起一块鸡肉，一口吃了下去，“我是断断做不出这种味道的菜的。更何况……”苏米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吃东西靠‘外挂’，它本身什么味也没那么重要，给我碗白米饭我也能吃得很香。”

        说着苏米得意地笑笑。

        自知说不过她，杭猫也识趣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轻微咀嚼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正低头吃饭的杭猫无意中瞄了一眼手机，却看到视频那边的女生皱着眉，端着碗，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定住了。

        最初杭猫以为是网络不好视频卡了，可仔细观察了几秒，发现对方还在眨眼。

        杭猫感到莫名，“你吃完了？”

        苏米摇摇头，目光呆滞。

        “那你怎么了？”语气不经意间放缓，“不舒服？”

        “没。”苏米眨眨眼，回了神，“我实在是好奇……”她五官皱在一起，像是有什么说不口的话，“就这么浓郁的猫屎味儿，您是怎么下得去嘴，吃得下饭的？”

        杭猫吃饭的动作也顿了下，“猫屎味儿？”

        “是呀！”苏米放下碗筷，斩钉截铁道：“就大概两分钟前，大毛肯定拉粑粑！我现在鼻子里全是这味儿，都辣眼睛。”她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睛，以示自己被“辣”到。

        “哦……是么。”

        杭猫貌似有些状况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和苏米产生共鸣。

        见杭猫这个态度，苏米满脸的不解，“这么冲的味儿，你是闻不到？还是闻太久已经习惯了？”

        “可能是习惯了吧。”

        杭猫站起身走出画面，听动静是去铲屎了。

        苏米双手抱拳，佩服之情发自肺腑，“了不起了不起，猫奴就是了不起，铲屎都铲出抗体来了。”

        “一般一般，”杭猫的声音从画外传来，带着戏谑，“但跟你这种鼻子比狗还灵的人相比，在这方面，可能多少是占点优势。”

        苏米默默翻了个白眼，笑骂对方不要脸。

        正午的阳光明媚而和煦，但苏米所在的出租屋客厅是单隔出来的，并没有窗户，所以她无法感受到。而视频中，杭猫的厨房是个明厨，阳光从大大的窗户照射进来，洒在白色大理石台面的料理台上，散射出盈盈光芒，衬得整个画面都显得分外温馨。

        苏米坐在狭小、昏暗的小客厅中，仰望着手里屏幕温馨的画面，眼中带着憧憬。画面中有明媚的大厨房，有色香味俱全的宫保鸡丁，耳边还有男人低沉且清冷的声音。

        通过手机所感受到的一切，于苏米来说，像是一幅巧妙留白的作画。她的所见，她的所闻，皆是她向往的生活，向往的美好。但在具体的事物上，比如男主人是谁、女主人是谁，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而是留给她足够的想象空间。

        不得不承认，此时苏米享受于这样虚无飘渺的温馨，沉迷于这种实际上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摸不着抓不到的幸福。

        一切都好。

        嗯……除了气味有些，“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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