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01想做人的第一天
梁小渠推开vip包间门的那一刻，立刻觉察到了自己的糟糕处境。
晚上十点的时间，幽静隐秘的包房，一个摇晃着酒杯和硕大的脑袋，一脸□□看着自己的某富商，还有身后猛地被合上的门。
她被算计了。
作为一个娱乐圈刚刚从十八线爬进四五线的小演员，梁小渠清楚地知道，门外此刻一定守了至少三拨狗仔。算计她的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如果她不从，举起酒瓶砸出一条血路，她就得罪了人，面临被搞被封杀。如果她从了，那么今晚的微博热搜上必会挂上“梁小渠深夜幽会某富商”这样的字眼。一石二鸟一箭双雕，那人好盘算。
若换了其他任何一个普通人，恐怕今天都势必要中招。然而要让对方失望的是，梁小渠还真不是一般人。
“梁小姐，请坐。”那中年富商梁小渠认得，国内一家还算有名的投资公司的老板，叫赵启南，也投资了一些影视剧，却没一部大热赚钱的。原因无他，他的电视剧选角真的全靠睡。所以圈内对他投资的影视剧统称为“赵氏后宫戏”。直到今天，梁小渠才知道，这位大爷不光是“淫”，手上恐怕还沾了人命。
梁小渠走到赵启南身边坐下来，目光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看向他身侧的位置，仔细打量了一下，才开口：“有仇？”
赵启南愣了一下：“当然，没有，我怎么会跟美人有仇。”
梁小渠笑：“要我帮忙？”
“梁小姐如果愿意这么理解，赵某当然也……”赵启南一边说一边朝着梁小渠的方向凑了过去，却见梁小渠打开背包掏出了手机，一副悠闲状。
“不需要的话，我可以留下看热闹。”
赵启南这回彻底有点懵住，顺着梁小渠的目光，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右侧身后的方向。他心里一阵发凉，慢慢转过身，视线落在斜后方地面上，那双坠着浑圆珍珠的玛丽珍鞋上。然后缓慢向上，是一双修长的美腿，蜂腰窄臀，傲人上围。
□□上脑使他咧开嘴角猛然抬起头，一张鲜血淋漓的脸骤然进入视线，双眼只剩眼白，嘴角开裂到耳根，正朝着他诡异地笑着。
“啊——鬼啊——”
赵启南的这一声嚎叫，直接嚎上了热搜头条——赵启南会所发疯。跟着的还有“某会所惊现灵异事件”等等。
而现场目睹了一切的梁小渠只是在他的恐惧中默默捏了个隐身诀，等待保镖冲进门来的刹那，悄悄溜出门去。
“喂，青禾，来接我，我在出事的那个会所左边的十字路口。别问我东南西北，我分不清！”
梁小渠挂了电话，压了压帽檐，秋天的风还是挺凉的，她今天是应了对头的约出来battle的，自然穿的不多。此刻站在马路边，说不冷那绝对是假的。哪怕她不是人，是个妖。
“历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貍，而白首虎爪，名曰梁渠，见则其国有大兵。”
是的，梁小渠就是天底下最后一只梁渠兽。
如今，山海经中自上古而生的异兽们，早已变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但事实上，他们依旧生活在世上某处。
世间山海异兽，以昆仑山为归所，统一归属于昆仑司管辖。昆仑司内纵横着无数条时间线，供异兽们选择，或生活在古代，或生活在民国，还有选了上古原始时空的。但他们只能选择自己曾经生活过的时间线，不能选择他们还未出生的过去，或还未发生过的未来。
异兽们活到现在的，大多成了精怪，于人间积攒功德，一部分功德圆满的瑞兽选择登上仙界成仙，还有一部分闲散惯了，选择回到上古时期的时间线，空气好，环境好，那时候还没有“人”这么个玩意。
简单来说，普通异兽的生活就是努力攒功德，争取考个妖界公务员，早日登上仙界。
但还有一批不普通的，就是生来自带灾祸的，如肥遗、旱魃、祸斗这类的。这些种族的崽崽，从出生就背了一屁股老祖宗欠下的债，他们也不愿意为人间带来灾祸，可偏偏老天爷给的属性如此。因而一代一代都不得不滞留在人间还功德债。
上九天诸神有令，山海异兽中，曾经为人间带来灾难的凶兽和灾兽们，须得偿还满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点功德，助人间享太平，才能开启自由生活。
上下五千年，岁月嗖嗖变迁，人世间普通的异兽都有了归所，考得上公务员的就升仙，考不上的找个自己喜欢的时间线安度妖生。
于是昆仑山内剩下的，说到底都是一群苦逼的灾兽和凶兽，且他们带来灾祸的能力也早已被一千年七百前的须弥境洗刷过，几乎只剩细微的残留，不致祸世。
梁小渠就是其中苦逼灾兽之一。
可怜还是个梁渠兽崽崽的梁小渠蹲在马路牙子边，无聊地继续刷微博，却发现刚刚登上微博热搜的所有关于赵启南见鬼的关键字，全被撤了个干净。
梁小渠咂了咂嘴，没意思，人间的冥司也盯得忒紧了。不过没关系，谁叫她这么机智，刚刚还录了像呢！
她美滋滋地翻出手机，打算再看一遍刚刚的视频，可才按下播放，视频就忽然闪了一下，变成了满屏雪花点。
梁小渠不满地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跺了跺脚：“你们冥司管的也太宽了！”言罢知道没人会理她，便讪讪地再度蹲下来抱紧四肢，太冷了真是太冷了。
远处的平台上，路灯斜斜地将那人的影子投射在脚边，修长笔挺。他低下头看着那个蜷缩在路边瑟瑟发抖的身影，无意识地开口道：“这么弱还敢让她出门。也不知是谁家的崽子。”
“老板。”时俊打开车门看着眼前的男人。周围已经开始有人看过来，发出了窃窃议论声。
“哎，那个是不是归教授？”
“哪个归教授，你是说s大那个，超帅又超拽的那个？”
“我看看，哎，好像就是归迟啊，他在看什么？”
“老板。”时俊上前一步，再度开口，顺便也挡住了身后跃跃欲试的视线，归迟终于转过身，随之而来的是围观群众的尖叫声。
“啊——是他，归教授，我是为了您才报的s大！”
“归教授，您什么时候还去博物馆录节目！”
“归教授——”
时俊护着归迟上了车，关好车门上了副驾，这种排场他已经司空见惯，谁叫自家老板长得帅又有学问又有钱，性格还拽的不行不行的，明明是脾气臭的要命，在外面这群人眼中竟也成了迷人的诱惑。
“老板，咱们去哪儿？”
“看来这边冥司已经接手了，不需要我们操心了。”归迟转了转手腕上的黑曜石手串，“去医院吧，你父亲的时间快到了。”
时俊的脸上并无太大的情绪波澜，这是早就知道的结果，从他懂事起，便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这一天。时俊知道，万物生老病死，这是世间常态，这伦常里，只有归迟，是整个时家几百年来忠诚的例外。
梁小渠将自己整个兽砸进沙发深处，一副瘫了的表情掩藏在毛茸茸的原型下，卡巴卡巴眼睛看着对面的青色羽毛的小肥鸟。
“你不知道有多凶险，我差点就被坑了！”
小肥鸟抖搂抖搂翅膀飞到她旁边：“快别装了，虽然你菜，但你不傻呀。”
梁小渠起身化了人形抓了抱枕丢过去：“我说小青禾，你是不是亲姐妹！”
姜青禾也化了人形接住那飞来抱枕顺势抱在怀里：“必然不是啊，你是个圆毛动物，我是个鸟啊！我高贵的青鸟一族，跟你这种全族上下只剩你一个菜比的，自然不一样。”
梁小渠鼓了鼓腮帮子：“我菜怎么了，我菜的光明磊落，我菜的我哥疼我！”
姜青禾一时语塞，半晌举起拇指：“您牛掰，特别牛掰！”
姜青禾换了个姿势靠近梁小渠：“坑你的是谁心里有数吗？”
“你心里没数？”梁小渠白了姜青禾一眼，姜青禾顿时瞪圆了眼：“还真是那个唐思思啊！”
梁小渠叹了口气：“不就是为了《惊世》那个女三号的事儿吗。”
姜青禾皱眉看着梁小渠：“你说那天约你去的人，也是她。”
梁小渠点头。
姜青禾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通知你那边的人，盯着点微博动向，随时准备控评。”
梁小渠一脸呆：“我跑了，我隐身跑了！”
姜青禾伸手狠敲了她的头顶：“下次你再背着我应这种约，你就回山告诉你哥，换经纪人，我带不了你！最好找个比你哥还凶的带你才成！”
梁小渠吐了吐舌头，论不听经纪人话，娱乐圈她属第一。但经纪人是自己闺蜜能跟自己家长打小报告也是实情，所以此时此刻顶嘴是万万不敢的。
姜青禾是国内三大巨头娱乐公司之一澄如娱乐的王牌经纪人，在梁小渠之前她手下的艺人一水儿一线，甚至还出过一个影帝一个影后。中途因为私人原因休息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公司新近的小生花旦都绞尽脑汁地想要得到她的青睐。没成想，她回来时自己拎了一个回来，一个面对镜头还会发怵，除了长的好看一无是处的小丫头。
之后，姜青禾要带一个花瓶的消息在圈内不胫而走，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这只花瓶上，想看看这瓶子是不是有什么特别。难不成是个古董？嗯，还真是，四百岁的古董。应该还蛮值钱的吧。“花瓶”梁小渠给了自己中肯的评价。
“唐思思虽然在对家星腾娱乐，但我回来的时候她联系过我，试探过想要跳到我手下，我当时忙着帮你收拾烂摊子，就没理她，所以她对你的敌意，应该有我一半。”姜青禾一边摆弄手机发信息一边道，“这事还没完，以她一贯张扬的性格，既然她请了你就不会白请，不扒你一身皮，也泼你一身脏水。这事过后，表明和平也不必维持了。”
姜青禾堪比娱乐圈风向标，尤其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梁小渠还没消化完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微博就炸开了。
【知情人士爆料，梁小渠当晚也出现在了赵启南发疯的那家w会所。听说还在同一层。】
【不是吧，楼上是在内涵赵启南今晚是去见梁小渠的？】
【梁小渠谁啊？】
【就那个前不久靠着一部ip剧女四号刷了个脸熟的女演员！】
【所以不是靠角色，是靠赵氏后宫上位？】
【楼上别乱扣帽子啊，出现在一个地方怎么了，我们小渠就不能是刚好有约在那里吗！】
【哎呦，有约？这么巧？】
梁小渠捏着手机抬起头看着姜青禾：“青禾姐姐，我错了。”
姜青禾白了她一眼：“道歉有用的话，要昆仑司干嘛！”她顿了顿飞快地发了几条信息，才在梁小渠旁边坐下来。“唐思思骗你到那里，一定有万全的准备，就怕现场有人调监控，监控里你是实打实进入了赵启南的房间。”
梁小渠低头看着疯狂震动的手机，哀怨地看着姜青禾：“姐姐，你确定你不是乌鸦精？”
【w会所监控录像曝光，梁小渠当晚的确进入了赵启南的vip包房！！！】
那是有人翻录的监控视频，这时候放出来就是为了将梁小渠与赵启南之间的不正当关系坐实。
姜青禾脸色铁青，拿过手机反复播放了三遍视频，最后皱着眉看着梁小渠：“没有拍到脸，不能算作铁证。还好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公众人物，记得戴帽子，现在赶紧把你今天穿的那身衣服给我处理掉。”
“实在不行，求求我哥，能不能开个后门，把人类的记忆清一清？”
姜青禾暴起敲了梁小渠的脑壳：“想什么呢！且不说昆仑司那边不能干涉人间事务，就算是能，全网多少人，多大的本事能全都清理干净！你当你哥是开天辟地盘古大神啊！”
梁小渠委屈巴巴看着姜青禾：“我就说说，别急嘛！反正我到娱乐圈来也是为了赚功德，如果不行，换个行业就好了！”
姜青禾青筋暴起：“哎，我看你真是欠揍了！你忘了你今年要还多少功德分，算上你之前欠下的，你要还五千多！还不起你就要被丢到居延海守境，那是什么地方，随便一头海妖都能要了你的命！”
梁小渠扒拉着网上的言论真的是千人踩万人骂的局面，也不忍心让姜青禾知道自己这演艺生涯恐怕是完了。她佛归佛，但欠下的功德分也真的是全昆仑山最多的。如果不是人类的敬仰崇拜也算功德的话，她这个直来直往的性子绝计不来这乌烟瘴气的娱乐圈。
这头梁小渠刚想叹气，只看见自己随手刷新的最后一下，一个超大的黄v了自己，并且迅速窜上热搜一。
归山未迟v：假的。我崽梁渠小兽呀当时跟我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情况，我男神为什么艾特这个十八线？】
【我崽？什么崽？我男神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崽？？？】
【归教授别闹，我们禁不起这样的惊吓……】
【被盗号了？】
【完了完了，我听见了心碎成渣的声音……】
【狗十八线能不能别蹭我们热度，要点脸好吧！】
【最烦这种捆绑炒作的，有点脸都知道我们归教授什么文化高度，那是你一个十八线能蹭的起的吗！】
……
姜青禾拿着三个同时在响的手机，转头瞪大了眼看着梁小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跟我说？”
梁小渠：“……我觉得，我没忘。但是看这个场面，我有点不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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