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081章:地震
没错。
这是一道极其罕见的相术激光,非修行幻术者而不能知晓其真正的诡谲之处。
虽说寻苍门人自己也有一套相互传递信息的法则,比如,可以通过在云端大陆驻扎的各类驿站投信,但这必然需要路引之类的腰牌,就是说只有内部人士的代号才能启用。除此之外他们这些寻苍门的弟子还有一套特殊的交流方法,或是通过某种幻术,或使用灵器、符号之类,总之都别出心裁,隐秘至极。
但司命入门的时间不长,也尚未下山游历过,自是不知那些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互通的过程,除了比较明显的宋漆是直接用心识对流的方式外,其它的是一概不知。
于是她便用了这种最笨的方法。
即,用相术中最基本的激光流模式,让天空时时地出现一些光怪陆离的异象。
说白了,就如同自己吓唬那些郑军会有秋星昼见一样,只是没想到当初是为了给自己的预言添个佐证,此时倒正好是一举两用:一是频繁的天上激光流大面积扩散,以千里飞鹏之姿波及到更远的地方,好让那些就在附近的门中人都可以看得见;二来,这越来越多、越来越锃亮的昼星也就更加表明了当初自己说的大灾来临之兆,郑军就会更加相信自己说的话了。
一切就如她所料,在天空异象越来越明显的同时知微映像里的人该来的也都来了。
大概就在第四日拂晓,即十月十八日,离得最近的周臻和余年二人便赶到了丹墨之滨。
一人京绿色的沙洲长衣加身,持着一钟吾司南,面目冷峻,仿若不曾变换过的千年地质岩,雷打不动的见惯不惊;一人则穿着枯竹褐色的方隅衣,背后的那些黑白八方旗在时时感知着天地之灵气,他眉毛紧促,时不时的还看看天看看地,仿若个提前勘察战情的前卒小兵一样。
这俩人的架势有点太严肃了。
司命当然了解他们的心思,也直言不讳自己故意是引他们来的,不会逃跑的。
而之所以三者一直僵持着这种和谐又对立、熟悉又陌生的状态,主要是为了等待稍微远一点的法部四人和陆维,她心里清楚得很,光靠眼前二人和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周臻一人虽能施用乾坤术造个虚拟之景,让郢元的百姓都以为是地震降临了,然后倾城而出,以此来躲避灾难。但若是时间长了,他乏了怎么办?后来便会无以为继。更何况周臻的主要目标是抓自己回山,他当然会怕在施行乾坤术的时候自己偷偷逃走,余年一个人也留自己不住,这样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于是三个人心照不宣,一直苦苦等着新的援兵。
……
次日,太阳渐渐升起,旭光蓬勃,迸泻在了这一望无际的平川上。
滨水湍湍流过,仿若不等人的时间长河,长河自郁川起,延伸到了这里,并迎来了五个风尘仆仆之客——晋乐、晋冉、战从良、庄眉和陆维,其他人或未下山,或是暂时离得较远,也就不参与到这场偌大的救援工程中了。
是以经过商议,除却周臻外,参与其中还有那善水操纵的晋乐。
在周臻施法制造虚拟地震景象的同时,她会用水系幻术把丹墨之滨的水流控制好,微微让其上涨,但又不影响人群走步的速度,只为了给不愿出镇之人一些压迫性使他们出来,同时也是抬高水势、人为地建出一条完备的逃生路线,让众人知道逃命的方向,即那西北处不远的高地——孤陵原。
于是,开工!
周臻摆弄起了钟吾司南,金色的汤匙大柄速速转动,随着主人的秘诀摇来摇去的,方向不定,然后就从某一个节点开始乾坤术便发挥出了它那绝无仅有的、与央央大地的牵系之力。
顿时假象四起:
苍昊之上风云开阖,聚散不定,天空突然大暗,一时曀晦不已……
围绕在郢元镇周围的三座大山囿山、徒山、竞山相继倾颓,如摇摇欲坠的三座易碎瓷器,在轰轰隆隆之中开启了各种山崩地塌的表演形式……
房屋震震以落尘,土地开裂而崩飞,孩提嘤嘤如炼狱,鸡鸣犬叫似升天,各式各样的末日乱象猝然而出,为了苟活而奔走的人世百态也拉开了纷呈大幕……
万众惊恐,向死求生。
除了默默祈祷之外,也蓦然间发现了镇上涌来的污浊之水,那正是晋乐所故意造就的另一番骇世之景。
于是所有人被滚滚落下的山上巨石吓得转身就跑,没跑多久就都聚到了一块去,眼前洪水涔涔的根本就跨不过去,未久,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条能勉强渡过去的浅行小道,众人便熙熙攘攘地顺着小道走,很快沿着没过脚腕的低水来到了城外,然而周遭的大水还是源源不绝地朝此地流来,又逼着他们一路小跑着到了那孤陵原才敢停下来。
是时,草原上的百姓越积越多,人潮攒动,呼哧带喘的还来不及好好休息呢遥远的三座大山就轰然倒塌了!只是那倾倒之势过于夸张了,并且按理说这孤陵原也应该有些余震才是,果不其然,不同寻常的平静唤起了一些聪明人的睿智,他们眼看着那远处的墟烟缓缓褪去,露出了原本屹立不倒的三座大山,才恍然大悟所有人都是被方才的幻境给欺骗了。
“郢元根本没有地震,也没有发大水!”
顿时——谩骂声、不解声、哭嚎声、嘲讽声……
人声绵绵,彼此起伏,布满在了这片草原上的各个角落,郢元人开始相互影响了起来,吵嚷着要赶紧回去,几头牛都拉不住的那种。
晋冉见状,赶紧加入了□□的工作,为了防止那些郢元人四散而逃,不够集中,导致难以管理,他瞬时就在孤陵原的远处烧起了一圈硕大宽宏的火势高墙,层层滚来,将他们像圈猪崽儿似的困在了里头。
然后又是众生哀怨,叫骂连天……
可这边的寻苍众人却只能干干受着,解释不了任何。
晋冉也不禁困惑了起来:“难道这郢元真的会有地震吗?”
没等到司命回应呢,那善于捕捉地质运动的周臻便伸出了手中的钟吾司南,只见那上面的地质横截面上也清楚地显示出了郢元城方圆十几里的地下能量情况,他指着那些频闪传递的红色波道:“肯定是错不了的,这里已经蓄势待发,过不了多久就会喷勃而出,是地震前的迹……”
话音未落,遥远的山地就訇然中开了,仿若被重重地砸下了一道天神之锤!
继而,轰轰隆隆,声振屋瓦,山地飘摇,叠叠重重……
三座大山真的下起了剧烈的石头雨,滨水之势也真的灌入了郢元中,鸡犬牛马嗄嘶求救,但无一人能在此时救得了那些牲畜的性命,只好眼看着他们孤立无援着,最终被被砸死、埋死、困死……终于,连带着孤陵原也感受到了那股理所应当的振幅,所有的百姓都相互扶聚的同时又揣揣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再也不敢嘴碎什么了。
大地一连发怒了好几天,似是天公对这不珍惜人间和平的世人一顿惩处,若是他们再继续对这沃然坤土□□而不知悔改,届时将会是山川海域,无一太平。
于是稍作嗔怒之后,大地之母终于熄了火,再也不忍对她的子嗣加以重拳了。此时不远处的郢元已是一片狼藉,残碣断碑皆然遍地,牲畜尸体流血死尽,静物已无完备之体,活物更加没有了丁点游丝之气……
可悲、可叹啊!
司命不欲再从知微里看到那些巨大灾害后的颓败景象,这只会让她联想起曾经的那一幕幕宫墙悲剧,便收紧了知微映像,睁开了眼睛。
周遭除了那些正在庆幸躲过一劫的郢元百姓外就是全心聚焦在自己身上的那七个师兄师姐,他们已经做到了应承自己的事,更是履行了作为一个幻术应该心怀天下的门中教诲,既然郢元人已经安然无恙,她只好转过了身去,对着寻苍山的方向释然道:“答应了你们的事,我绝对不反悔,至于最后能不能关得住我,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随后,七人便押着她向东南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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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由于司命那边总是在回避着,宋漆这厢就一直无法与她建立心识对流,所以就一直无法知晓她的方位。
根据其回山前在柏上的经历,他还是有一定的想法的,但没有绝对的依据做支撑,所以在后来的飞行方向上总是会被赵离各种绞尽脑汁地干扰到,饶是她也忙着与郎奇这神禽暗斗了一路,但始终没忘记过给宋漆的走向“出谋划策”着。
于是,当初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下的山,按理说靠着郎奇的速度追上司命是绝对绰绰有余的,可赵离总是掰着那倔强的鸟头让它往西飞往西飞,并且迷惑着宋漆,说自己曾在西边感应到了司命使用过那个什么紫微禁术,实际上司命却是一直在往西北走着的。
宋漆见她坚持得那么狠,虽然心中有个地方感觉怪怪的,但也只好由着她了。
那郎奇本来就不愿驮这个不安分的赵氏女子。
自己本是一上古神兽,怎奈她却总是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不甚尊重,又强行地掰着自己的头翎,导致它还没步入中年呢就要在天上疯狂地掉毛发,差点就要成了个秃子鸟!更何况他还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让本就长途跋涉的路程更添了一份辛楚。
这一路上,别提它有多憋屈了!
于是下了寻苍山后,在赵离那个“天才飞行家”的指点下,二人一路西行来到了周国境内之比安,又飞到了杞国的中部地区之还埌,再接着进入了徐国上梁,这还没停多久呢就又都横穿梁国到了宁国的偏都去,最后,大概是前些日子的时候才终于进入了到秦国。
也就是他们现下所在的位置。
可以说这一路上走得匆忙又迫亟,到哪里都不曾停留超过三日。
赵离可真是好一顿的盘算啊!
在这样一番猛如虎的操作下不但是离司命越来越远了,更让她和宋漆近乎饶了云端大陆的大半个圈,揽尽了天下的崴蕤风貌,真是说利用公职去踏青也不为过。
……
城内——
他们最初落下的地方是一片断壁残垣较大的建筑群落。
那一片被火啃噬殆尽的城墙土除了黑魆魆的外表已经没有了其它的颜色,只是烧过的不单单是无意识的横木砖瓦,还有那些曾经跮踱来去的各种宫内人士,他们的尸体也被烧成了一片碳灰,与各处的土木残体融为了一体,根本分辨不出来到底哪块灰从属于谁。
所见之处,触目惊心……
屠城过后的城池,早已不是当初那般的兴荣,只有颓败,与死寂。
赵离觉得这里实在阴森的很,明明是大白天的,却像是幽冥地界一样让人毛骨悚然,于是赶紧拉着宋漆离开了这个地方,来到了大街上,可街上依旧是空空荡荡的,偶然有些凛凛的秋风吹过时,就更有了种恐怖的感觉。
也不知就在这杳无人迹的旧城小巷里走了多久,才终于在尽头之处看见了一盏湮没在雾霾中的红色灯笼,上面写了个“茶”字,看来接下来的这顿饭总算是有着落了。
进去之后,二人点了些小菜。
此时正巧另有一男一女也走了进来。
他们一边就坐一边就叨叨地说起来这里乃是原江国的旧域,即京畿之地——沥城。
后来江国国破,此地便被并入了秦国的领土,改名成了沥会。
但由于时代较近,两国还尚未完全融合成一体,秦人并未迁居于此,所以满眼望去全城都是冷清清的,没有一点的烟火气息;本来就百废待兴,又尚无得到秦朝廷的主意,自然就跟个鬼城一样。
听他们的口音,宋漆猜测应该是在黎、薛两国边境来往的生意人。
此时,那女人的话闸子打开了,饶有兴趣地谈起了一些旧日传闻:“诶我听说,这江国之所以覆灭是由于那荼蘼公主背叛了家国,说来也是好笑啊,一场灭国大战竟是由于一个女人划破了一面所谓的‘镇国大鼓’,对于这一点,你信吗?”
“呃……”男人点了点头,“都说有旃檀大鼓在可保家卫国,咱们这会儿都到了这沥会,本来我还是想一睹其容呢,可那大鼓竟已被毁在了几年前的大火之中,真是可惜啊可惜……”
“是啊!”女人略一思虑,又将话题转了回来,咬着筷子琢磨道,“不过我又听说这是秦国的阴谋,还有人说是秦、韩两国共同参与了谋划,也有不少人说是那些不安生的巫觋在作祟……反正现在天下乱糟糟的,到处都不太平……”
赵离来了兴趣,敲了敲桌上的瓷碗,将宋漆的视线引了过来:“诶师兄,你可知……这‘沥会’是谁的故乡啊?”
宋漆停箸,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
“就知道你不知。”赵离满心欢喜,不过就在她刚要脱口而出是司命时,立马嘴角一个收敛,屏蔽了这个名字,而是改成了,“银师姐。怎么,没想到吧?”
“哦?是吗?”
“嗯!哈哈哈哈……其实具体的我也了解得不多,只是偶然听东方师伯跟银师姐聊天时提及过她的身世,知道她是秦国人,不知是何原因,很小就来到了寻苍门,所以知道的也没几个人。虽说现此地之前并非是秦国的领土吧,但现在要说这里是师姐的家乡应该也是对的吧?”
宋漆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提出了她话里的漏洞:“你是怎么知道的?”
“呃……这……”
“又是偷听来的?”
“啊哈哈哈哈……这、这怎么可能呢!”赵离尴尬不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只是她的内心波澜骤起,宋漆本就平日里跟她建立过不少的心识对流,所以很快就捕捉到了她的心境异常波动,也就明白了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揶揄。
宋漆饮了口茶,然后慢慢厘整起了最近这一段的行程:“哎!我可真的是傻啊,竟是被你耍了这么久也不知,想来这些日子以来你带着我四处奔跑,却怎么都见不到半点那个小师妹的影子,说实话,赵离,你是在故意折腾我的吧?”
赵离定住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宋漆会察觉出自己的“阴谋”,只是没成想当他这般面对面地质问自己时还是不由得心一颤,于是,又只好憨憨地一笑,打起了圆场:“自然不是的啊!我怎么敢折腾你呢?我心疼你都心疼不及了,又岂会让你辛辛苦苦白跑一趟?”
宋漆将脸侧过去,避开了赵离那双暗送的秋波眼:“当初我本是要带着余年来的,他善于萍踪术,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个你这么个赵咬金,直接把我带到歧路上去了,要是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直接一个人离开好了。不过说真的,这一路上游山玩水的……你可还满意啊?赵咬金?”
“满意满意!”赵离故作娇嗔,扑灵扑灵的眼睛眨了又眨,像是吃了蜜饯一样不停地狎着嘴,“实在是不能再满意了!我的好师兄!!!”
“你也是修相术的,怎么会找不到她呢,真是奇怪……”宋漆困惑了起来,“平师叔肯定是在有心地包庇自己的徒弟,死活都不肯下山来,也不肯吐露半点有关于她的线索,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看来,你们相部护短的方式还真是一脉相传啊!”
护短?
赵离险些呛着自己。
她缓缓地将筷子放了下来,拾起了一快烤饼,赶紧遮住了那快要绷不住的大脸:自己本来就是尽可能地避免他们二人接触的,这下倒成了自己在保护那个小师妹了?
呵。
不过这样也好。
她盘算着……
至少在他的心中自己有了个好师姐的形象,同时呢,他也不会再因此这个而为难自己了,岂不是两全其美了?
“其实也不算护短啦!”赵离徐徐地又放下了那块烤饼,露出一双刺探宋漆神情的样子,“你也说了嘛,司师妹是相部的人,如果说她要是有意避开我的能力范围,我也无能为力啊!更何况,我听说,她偷盗的那个紫微术有一种隔墙视物的幻力,所以每当我们刚到了一处时可能就已经提前被她察觉给到了,这个我也是没办法的呀!”
“你以为我会信?”
“你信不信都是事实啊,再说……我又什么时候诓过你呢?”赵离委屈巴巴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其实想的是:前些日子她早就看到了司命所发的那些天空光束。
只是距离太远,超过了一百里,致使她能捕捉到的图像也不怎么清楚。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有七八成的把握确认那就是司命给发出来的,因为这世间的相术虽然也有不同的分派,她对其中的细微末节还是相当敏感的,而且司命发的那些几乎就跟自己在否极峰用过的星芒一样。
只是让她想不通的是:司命为何要在此时发出这么强烈的激光束呢?
这不等同于自投罗网吗?
也太突然了吧?
这丫头她……难道是疯了?
疯了吧?
……
就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宋漆倏然起了身,说是要准备继续赶路了。
赵离才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找到司命呢,虽也不知道那丫头究竟在搞什么鬼,但能拖宋漆一阵就拖一阵吧,只要他们两人碰不上,宋漆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就是零。
但人算不如天算,在沥会停驻了十天后,老天突然劈了一道雷来,他们二人终于受到了驿站线人的报告,说司命已于数日前被抓回到了寻苍山。
顿时,赵离的美梦破灭了,几乎要肝肠寸断。
没想到好好的蜜月计划就要戛然而止了……
她拧不过宋漆,因为她喜欢宋漆,所以他的一句话就如同圣旨,自己也只能听其号令,于是又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了郎奇,和宋漆朝着寻苍山的方向飞回去了。
讨厌!
后来赵离在天上一直拽着郎奇的鸟毛,喝着大风,还不忘疯狂地喊着,“真是讨厌啊——!”
搞得郎奇欲哭无泪,只想赶紧回山去找妈妈诉诉这一路上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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