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往事
时间倒退回12年前。
“风眠，三十分钟后，记得带师师妹妹一起回家吃晚饭哦。”
小区游乐场里，六岁的林风眠听见路过的林不语叮嘱，听话地点头答应。
而四岁的师师手舞足蹈地跑到他身边：“风眠哥哥，我想荡秋千，你来推我好不好？”
初见师师的林风眠展现做哥哥的责任，没有拒绝地将她抱上秋千椅，而后轻轻向前推。
师师感受到耳畔的风，并不满足：“风眠哥哥，用大力些，我还要再高。”
“那你抓紧哦。不能松手。”林风眠加大力气。
师师飞在空中，看着远方的落日，开心地说：“你看，那像不像一个大大的赤橙？师师最喜欢吃橙子水果了。”
“那里面更像是住了一只橙色的小狐狸。”林风眠也看得出神。
“毛绒绒的小狐狸，也很可爱啊。”师师已经荡得很高，说的话被风裹挟，但却愈发地无所顾忌，“我要到最高，飞到天上，和云做朋友。风眠哥哥，再用大些力气！”
还沉浸在橙黄落日中的林风眠，听到似命令式的话语，下意识地猛地一推，然而下一秒就看见师师竟飞在了空中。
“小心！”林风眠大喊的同时赶紧去接。
但被甩向空中的师师却回头对着林风眠笑：“我要抓住天上的橙子，送给哥哥做礼物。”
然后，接连响起的“哐当”和“噗通”声，宣告了这场意外结束得猝不及防。
林风眠没有接住师师，于是只能拿自己的身体当坐垫。
可明明无事的师师却号啕大哭起来：“橙子不见了，我的礼物没有了。”因为最后的一点余晖消失在小区高楼后。
林风眠缓缓地先将师师顶到一边，然后忍着手脚上的疼痛，爬起来哄道：“夕阳没了，但我知道哪里会有橙子。”
“我要橙子！”师师坐在地上，用染上灰尘的手扒拉红彤彤的脸蛋，仅一瞬间就成了大花脸，“哥哥，你流血了。”
林风眠却没去看受伤的膝盖，而是学着大人模样，背过身去：“乖，我带你去找大橙子。上来，我背你。”
师师的泪大颗大颗地掉，不知是因为后怕，还是不见了想要的东西。她跳上林风眠的后背，且只过了一小会，泪就润湿了林风眠的衣衫。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一下增加，林风眠小小的身体刹那间必须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才能勉强稳住身体。他咬紧牙关，颤抖地站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只是每走几步，林风眠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他小声地问：“妹妹，是不哭了吗？”
“哥哥身上的味道好香，真好闻。”哭声停止的师师不舍得下来，也并未察觉到林风眠的举步维艰。
而觉得是因为自己用大力气，从而导致师师掉下来的林风眠，也勉强地不想撒手，于是找话题，以想转移注意力：“你为什么最喜欢水果中的橙子？”
“因为就是喜欢啊！”
“那你知道橙子又叫什么名字？”
师师像拨浪鼓般地摇头。
“橙子。”林风眠只能蹲的很低，才能维持住左摇右晃的身体，“又叫黄果，柑子。是只能代表书中太阳的存在。”
师师高兴地猛嗅林风眠身上的熏香气味：“哥哥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书上是这么说的。”
“我要像哥哥一样读很多的书。哥哥，我们会在书里面见面吗？”
“或许吧。我有一个很爱读书的朋友，他说，因为书中太浩瀚和有太多的仙踪绿野，所以我们不一定会遇见。”
师师听不懂，但又问：“那我会遇到仙女吗？仙女可厉害了，会带着任何一个人飞到另一个人身旁。”
“至少我没遇到过。或许大人们知道。你去问她们吧。我们终于到家了。”
这便是林风眠和师师的第一次见面。
师师的母亲是林不语的大学闺蜜，而那次她带着师师的到家探访，是林不语和闺蜜时隔数年的第一次重逢。
师师在家中逗留了多少时日，林风眠已不记得，只记得那些天里是有一个女娃娃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追逐，夏日，池水，流萤，和又荡起的秋千。只是小孩间的游戏。
而之后呢，又是很多年过去，林风眠都不再见过师师，听林不语偶尔提起，师师一家是搬去了国外。
直到初二那年暑假，林不语带着林风眠去机场接人，才又重逢了已经长成小姑娘的师师。
林风眠拘谨地挥手打招呼，是害羞和礼貌，却不是昔日好友重逢的那种喜悦。
反而是师师大方地伸手：“好久不见，风眠哥哥，我一直都记得你。”
“好久不见。”林风眠看着出落得活泼的师师，心中感叹，过去的那个女娃娃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师师和林风眠跟在大人们的后面上了车。车上，大人们在讨论这次回国的事情。而师师则凑到林风眠的耳边，悄悄说：“这回再也不用风眠哥哥背我了，和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
林风眠脑海中关于那段记忆的胶片重映，而后微笑着说：“没想到你还记得。但现今的我们都长大了。你还好吗？”
“除了很想见你，什么都好！”
仅这一句话，就让林风眠的脸红了剩下的一整个归途。
幸好回到家后，师师一行人因为路途劳顿去休息了。但对于林风眠而言，住在隔壁房间的师师仍然是那晚撩人夜色的一部分。
之后的许多天里，林风眠打开门就能碰见也刚好出房间的师师。
常年生活在外的师师并没有改变国内的生活习惯。她衣着干净朴素，爱梳大人们喜欢的发髻，以及行为举止和用餐习惯都遵循着国内的风俗。
饭桌上，林风眠好奇地问：“国内外有很大的不同，却为何不见在你身上体现？”
“你想知道吗？”师师故意卖关子，“下午你教我弹钢琴，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师师，你不是会弹吗？还特意去上课学习过。”大人们看着孩子之间的游戏。
“可仍然比不上风眠哥哥啊。”
林风眠看林不语的眼神，在得到同意后，答：“好。你想弹什么曲子？但或许我还要向你学习。”
“春花秋月。”
作曲人像是故意在中间跳过了夏天。
夏日的午后，阳光浓烈地通过窗的折射将林风眠的房间照得透亮。
师师和林风眠双双挺直背端坐在钢琴前，他们已经合作弹了三遍以上的《春花秋月》。
师师碰到林风眠摁黑白键的手，却并不低头，而是扭头看向他那柔和的面部轮廓：“果然还是哥哥你弹得好听些。林阿姨果然没骗我。”
“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你很刻苦练习。你不仅参加过很多演出，而且还拿过许多的奖。”
林风眠听了，谦逊地笑，和弹出温和的音符。但只要他知道那些光鲜成功的背后，是无数个日夜的咬牙坚持。
师师心悦地偷笑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钢琴吗？”
“这需要原因吗？不是因为喜欢？”虽然林风眠是被逼学的。但或许最终真正热爱的背后一开始都是被逼。
师师往林风眠的身上紧挨去：“虽然我还是喜欢水果中的橙子，但我已经知道喜欢它的理由除了美味还有它身上的独有清香。风眠，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弹这一首曲子吗？”
林风眠往空余的地方轻微挪动，摇头表示不知道。
“因为我们的相遇总是在夏天。”师师像是要扑进林风眠的怀里，“春花秋月很美，而我独爱夏天。每一个夏天，我都在计划与你的重逢。”
“是吗？”那时还年少的林风眠只在书中看过令人悸动的话语，顿时便心跳加速，但心中忽然一闪而过某个人，便也让他还算冷静，“可我一直只认你做妹妹。”
“我才不要！林风眠，我才不想只做你妹妹。”师师生气地闯进林风眠怀里，抱住他，并抬眼看他，“从第一次见你，你为我受伤和接受林阿姨的责怪，到如今你还是我喜欢的样子。林风眠，只要你说让我留下来，我就不走了。”
林风眠不敢伸手拥抱，可又无法正视师师那热烈的目光，只能说：“对不起，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且我只认你当妹妹。”
“你是我的！”师师不接受林风眠的话，心中泛起委屈，然后一瞬间就红了眼眶，“我喜欢你。”说完，师师就吻上林风眠的侧脸，“你喜欢我吗？”
是少年的脸红心跳。只是林风眠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直接地面对这个问题。什么是喜欢？这也是那时的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林风眠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书上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可—”
“我就是喜欢你。”师师流着泪再吻林风眠，要不是林风眠偏开了一些，师师就会吻上他的唇，“我不允许你喜欢别人。”
“可是。”
师师期待林风眠答案的同时又心生害怕，泪像雨天檐下的雨帘落个不停，索性便跑开了。
而有关那个问题的答案从此埋在了林风眠的心里。
因为在那之后的又好多天里，林风眠都有意避开了师师。而师师也变得沉默寡言，但她看向林风眠的目光里，都藏有她不为人知的深情。
每当大人们问起两人的变化，两人都不约而同以要看书为由搪塞了过去。
只是没人知道，师师在等，等一个他喜欢。
而林风眠却以为他已给出答案。
所以这场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直到师师要走的时候，都没有结果。
机场送别时，林风眠一直站在林不语的身后，却还是避开了师师所有的渴望目光。
林不语和闺蜜拥抱告别，而林风眠则挥手示意再见。
可就在林风眠手放下来的时候，师师却迅速地跑到他面前并抱住他：“我会等你。你给我记住你欠我一个答案。书上说了，我会比无数个昨天更爱你，但昨天的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我归来，我不想再是你的妹妹。”
“一路，顺风。”
而再归来时，就是大学。已快成年的师师长成了一位林风眠都认不出的大姑娘。
和青荷一同回家的路上，林风眠将往事细数说出，但中途又忘记了多少事，他并不想深究。林风眠说：“这根本就是一个哥哥和妹妹的故事。我从未想过美化这段短暂的过往。”
“但人家女孩子可不这么想。”青荷相信林风眠说的所有话，有惋惜，也有理解，“所以你想怎么解决呢？”
“这次一定要说清楚。”林风眠在寻青荷的路上就想明白。
“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需要你，我一定跟你说。我只想知道，你会怎么想这件事？”
青荷却不立刻回答，而是在林风眠停下来之际，踮起脚尖稳住了他的唇。这便是她给的答案。他们只是短暂交错。
“谢谢我的丫头。”林风眠也不再有任何担心，“虽然这些天里，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一些东西，但都无关紧要，只要我没忘记爱你。”
所以，一夜过后，z大的告白墙上，林风眠做了回应，“师师，好久不见。我还是只能做你的风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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