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轮不到你
满地的红色炮竹铺满了军区大院的小路，让萧条的寒冬染了一片红，院子里追着烟花疯跑的孩子，又让大院里溢满了人情味的烟火气。
“文君的哥哥，过年好。”
玩闹的孩子们看到林文陶，便主动跑过来打了声招呼。
按理说林文陶离家十年，大院里的孩子大都应该不认识他。
但架不住林文君太出名了，他是这群孩子的老大。
老大的亲哥，那自然也是他们的哥哥，所以他们都很尊重林文陶，看到他也会主动上前来打招呼。
林文陶笑着一一和他们打了招呼回应。
吴晓月看着眼前有些吃味，林文陶和这个大院以及顾阳的牵绊，是她永远无法切断的，也是她永远无法拥有的。
“林医生，有时间吗？走走？”
“嗯。”
两个人并行往院外走，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偶尔踩到地上未融的雪花时，会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唯有出了军区大院的门，吴晓月才能鼓起勇气，因为只要还在这大院里，她就感觉自己始终是那个外人。
这个大院赋予了顾阳和林文陶太多无法剥离的牵连。
两个人出了院门，吴晓月轻轻唤了一句：“林医生。”
林文陶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脚下已经融化被污泥晕染的雪，他习惯性的想要去摸自己的眼镜，却发现并没有带出门。
他随意地拉拔了下额前的刘海，轻应了一声：“嗯。”
吴晓月倒吸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口了：“其实我有话想对你。”
林文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从吴晓月眼中透出的悲伤犹豫，让林文陶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是一种对爱而不得的绝望。
“你说。”
“林医生，顾阳是公众人物，这点你了解吧？”
林文陶没说话，只看着她。
吴晓月又接着道：“那你应该明白同性恋这个标签，对顾阳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林文陶自然知道公开出柜是什么样的后果，只是吴晓月又有什么立场来和他说这些呢？
“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吴晓月一愣，显然没料到林文陶会这么问，于是她收敛心绪故作冷静道：“我是顾阳的经纪人，自然要为他的前途做打算。”
“这话你应该对顾阳说，而不是对我。”
对于感情，林文陶自有他的考量，他可以不和顾阳在一起，但前提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放弃，而不是旁的人在一边指手画脚。
吴晓月被他这么呛了一下，面露尴尬：“我只希望，你可以和顾阳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离开京市，回到美国。”
“我和顾阳之间的事，应该还轮不到外人来说三道四吧？”
吴晓月欲言又止，还想在说点什么，林文陶打断了她：“我就送到这了，你慢走，我先回去了。”
林文陶也顾不上什么绅士风度，说完话就转身回去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谦逊有礼的性格，小时候的他比现在要任性霸道的多，很多亲戚私下里都会嘀咕他性格不好，凉薄，他自己知道，也懒得去改。
后来随着年岁增长，他在乎的东西变得多了起来，为了那些他在乎的人和事，他可以收敛自己的脾气、放低自己的底线，给与他们最大程度的容忍。
但对于一些他并不在意的人和事，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冷漠且无情。
回去的路上正好碰到走出来的顾阳和林文君。
顾阳看他脸色不济，心有戚戚的小心问道：“怎么了？是晓月说什么了？”
晓月，叫的倒是蛮亲热，大过年人都上门来了，看来俩人关系匪浅。
林文陶承认他被气到了，不选择和顾阳坦白自己的感情，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他可以被人指手画脚的由头。
今天吴晓月能跑到他面前莫名其妙的劝他离开，仿佛搞得他是见不得人的小三一样，只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没事。”林文陶冷着脸，也不搭理他。
“害，我哥这是吃醋了吧？”林文君在一旁不咸不淡的看起了热闹。
此话一处，犹如当头一棒激醒了林文陶，林文君是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林文陶正色问道：“你说什么？”
林文君也被他哥的突然变脸吓了一跳，如实交代：“没，没，没说什么啊？就是晓月姐好像不喜欢你，你生气了呗？”
“你一个小孩子满脑子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你这学期考的什么水平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还在这多管闲事。”林文陶把一股子气都撒到了林文君身上。
林文君瘪瘪嘴，他哥这脸怎么说变就变，求助似的看向顾阳。
此祸因他起，顾阳心里有数，因此他适度开口圆场道：“大过年的别提成绩了，多扫兴，再说文君这学期考的还不错，老师都表扬了，对吧文君。”
林文君听他这么说，忙不迭的点头。
林文陶暗自消化情绪，自知不该把自己的怒气发到林文君身上，他一向不是个随意迁怒其他的人。
林文陶自知理亏便缓和脸色又道：“成绩确实有进步，但还差的远了，下学期要更努力知道吗？”
他就不是个会说软话的人，好好的软话偏要硬着说。
林文君看着他哥恢复如常，虽然依然语气不好，但他知道他哥已经消气了，于是蹦跳着找小伙伴玩去了。
顾阳挨着林文陶往回走，快进单元门的时候，顾阳突然转头对着他道：“不管吴晓月说了什么，他都不能代表我。”
林文陶看着顾阳，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谁也不能代表顾阳，这他自然知道。
他和顾阳的问题从来不在于其他人，而在于他们自己，在于这个社会和环境。
过了新年，便进入了春暖花开的3月，外科诊室一如既往的忙碌。
林文陶和王黎合作的一篇论文被sci收录了，王主任很高兴，一直鼓励他积极参与医院的一些公开活动，争取多多在院领导面前混个脸熟，林文陶倒是对此兴致缺缺。
不死心的王主任便又去鼓动王黎，没想到王黎也和他差不多，不过和林文陶的当面拒绝不同，王黎比他柔和些，通常都是面上热情答应，真到了要去的时候就以各种奇葩理由推拒掉。
王主任对这两个得意门生，简直是又爱又恨。
他这俩爱徒，除了工作之外，其他一概不让他省心，一个吧说是有对象了，但对象呢却从来不出现，一个吧，二十好几的大姑娘了，就是不急着找对象。
倒也不是他非要操心他俩的私事，纯粹是因为他见过太多学生，为爱走天涯了，培养了一顿，最后陪着对象投奔其他省市去了，他最怕这个了。
这俩爱徒一天不成家，他就一天放不下心来，他也快退休年纪了，他这主任之位早晚是他俩的，他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于老生常谈的话题，林文陶本想一如既往打个哈哈的糊弄过去，却没想到王黎率先打破了尴尬：“主任，你就别拉郎配了，我有对象了，改天带来你见见。”
“有对象了哪的小伙子？本市的吗？工作在哪？”
得，主任最关心的还是籍贯。
“是本市的，我一个师弟，在一个投资公司上班。”
“好，白领好，稳定。”
王主任喜上眉梢，搞定了一个就好办，还剩一个，随后他看向林文陶。
“我也快了。”
林文陶随口糊弄道，主任关心他，他知道，只是他那个还算不上对象的人，真要带到主任跟前，只怕主任会血压飙升。
“每次问你，你都是快了，你但凡拿出点写论文十分之一的劲头，人家女孩子早就追到手了，也不知道你这张脸长了是不是用来唬人的。”
王主任于林文陶和王黎来说，亦父亦友，有时候王主任对临床的严厉程度让他们胆寒，但有时候在生活中却又像个小孩般，需要他们顺毛哄着。
林文陶刚想在说两句，手机突然响了起了起来，是急诊护士打来的电话。
“林医生，有个病人突然晕倒了，他家属说认识你，想要你帮忙看一下。”
“好，我马上过去。”
林文陶假意抱歉的看着王主任，王主任知道他想跑，但病人最大，无可奈何道：“去吧，人生大事上点心。”
王黎借机：“主任，我帮林医生一起看看去。”
王主任瞪了他俩一眼：“去吧。”
两个人赶紧遛出主任办公室，刚出主任办公室，王黎转身就要回自己办公室。
林文陶打趣她道：“不是说帮我忙吗？怎么跑了？”
“我下班了，约会懂吗？主任说了，人生大事要积极点。”
随后一副过来人姿态，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林文陶的肩膀，自从上次义诊之后，他们变成了亲密的朋友以及职场的战友。
林文陶也不敢闲聊，下面还有病人等着他呢。
等在急诊科的小护士看到他进来，便迎过来，把他带到病床前。
病床上的病人是个年轻的女性，脸色苍白，五官清秀，身材却极其消瘦，一看就是常年卧病。
林文陶觉得她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只听身后的护士道：“戴舒怡，28岁，发绀型先天性心脏病，家属自述，病人下午吃过午饭，突发晕倒。”
戴舒怡，竟然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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