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死不做通房

小张氏见此，也起身往外走，只是在路过叶氏身边时，状似无奈的拍了拍叶氏的手，面带笑意柔声细语的说了一句。

        “二嫂，你就不要再犟了，娘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你要知道，欣儿可是李家的丫头，咱们老李家，一向是婆母说了算，咱们这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说了，就欣丫头那丑样儿，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如今能有男人要她，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她以后能嫁个啥样的好人家？你啊，就认命吧。”

        小张氏说完，也不等叶氏做出反应，便施施然的扭着腰肢出去了。

        而王氏走的时候，更是直接推了已然愤怒到浑身颤抖的叶氏一把，将瘦弱的叶氏给推到了地上，随即弯下腰，在叶氏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叶氏顿时一脸的不可置信，可王氏压根不管她，直接昂头挺胸的出去了。

        看着李家人一个个离开的背影，坐在地上的叶氏只觉悲从中来，气得嘴唇发紫身子发颤，一句话说不出来，最后竟是直接昏厥了过去。

        李欣眼神微眯，手中一个土疙瘩不着痕迹的飞了出去，才出正房门走了没两步的王氏，只觉得膝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顿时一个趔趄朝前扑去，摔了个狗啃食，好巧不巧的，嘴巴磕到了门口的石阶上。

        这一下可是磕得不轻，立时便磕破了嘴巴，鲜雪直流，不由哎哟了一声，却在下一刻吐出了一颗牙齿，血肉模糊，竟是磕掉了门牙，王氏差点儿吓晕了过去，顿时惊叫连连，疼得眼泪连连，和着鲜血，那样子看着狼狈不堪。

        李欣却没空去搭理她，直接冲进了上房，将叶氏给扶了起来，急忙召唤阿秋，“阿秋，阿秋，快看看我娘怎样了。”

        阿秋只是懒洋洋的瞄了叶氏一眼，便淡淡的说道，“没事儿，不过是气急攻心，加上身体虚弱，劳累过度所致。”

        李欣闻言心中便有了数，顿时松了口气。

        “欣儿，娘没事儿吧？”

        “阿姐，娘咋厥过去了？”

        这时候，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李辰和小石头也冲了进来，一脸担心的问。

        一个村子里，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谁家有点事情，很快大家也都知道了。

        此时天色渐黑，正是收工回家的时候，原本李张氏是想关起门来说的这事儿，结果被王氏的尖叫，和李辰兄弟的两嗓子，引来了不少路过的村里邻居的注意，不明真相的站在门口，对着李家大院指指点点。

        “各位伯娘婶子，还请麻烦帮下忙，我娘被气晕过去了，麻烦帮我将我娘抬回屋里去吧！”

        李欣心下冷哼一声，既然大家都好奇，那我就让你们明白明白，索性扯着嗓子冲外边喊道。

        几个原本就与李家是邻居，对叶氏母子的遭遇深表同情，这会儿听说是被气晕了，忙放下手中的农具，跑了过来，大家七手八脚的，将叶氏给抬到了茅草屋里，虽然大家都很好奇是因啥事被气晕的，可此时也不好问。

        这样又吵又嚷的，自然又引得了不少村里人的注意，很快，院子外面围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王氏嘴角的伤，关切的询问着，王氏好端端的摔掉了一颗牙，疼的直咧嘴，顿时就嚎哭了起来，只一会儿的功夫，李家的院落里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李欣二话不说的冲进了厨房，找了一把菜刀出来，杀气腾腾地跑去了上房。

        “欣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刀放下！你可不能做傻事儿！”花婶子才一抬头，就看到了从厨房里拎了菜刀冲进上房的李欣，吓得声音都发颤了，忙上前将她的身子和手都给保住了，“大伙儿快过来帮忙啊。”

        听到花婶子这话，其余几个妇人才反应过来，忙七手八脚的过来，抢的抢菜刀，抱人的抱人，七嘴八舌的劝着。

        “欣儿！”李辰看到这样的妹妹，吓得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的惨白了，声音发颤的冲了过来，一把夺下了妹妹手里的菜刀，努力的安抚着。

        “辰哥儿，欣丫头，这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啊？”

        花婶子帮忙将叶氏放到炕上，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大哥花婶子，我阿奶她们要卖了我，说是给苏大户当通房，卖了二十两银子，一会儿就要来人将我带走，我宁愿死，也不要给老头子当通房”

        李欣看着屋里的几位伯娘婶子，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随即将脸埋在了花婶子的胸口，“若是非要逼着我去，就抬着我的尸首去吧，反正我也活不成了”

        “啥？”花婶子瞪大了眼睛，随即眉头紧皱，“不会吧？那苏大户如今可是有五十多岁了，这好好的闺女，不是送过去给人糟蹋呢吗！”

        众人一听是苏大户，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苏大户在这十里八村可是出了名的，听说他屋里头光妾室就有十几房，通房丫头就更多了，只是不知怎的，就是没有生出个一子半女来，许多好人家的闺女送过去，都因为无所出，被他一气之下给活活打死了。

        现在除了那些只要钱，不管闺女死活的人家，才会狠心将闺女卖去苏家，李欣虽然长相丑陋，可毕竟是大家看着长大的，所以，大家伙多少都有些于心不忍，更何况，所谓通房丫头，那就是奴婢，以后她的子子孙孙也都会是奴婢，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若非万不得已，谁家会狠心的卖女为奴？

        “咋不会，这是我亲耳听到的，不然我娘也不会被气晕过去了。”

        李欣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在场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就连炕上刚刚醒转过来的叶氏听了，也惊得差点儿再厥过去，李辰忙上前搀扶着叶氏，“娘，你怎么样了？”

        叶氏虚弱无力的起身，连招呼都来不及跟大家打一个，便摇晃着身子，冲进了院子，正如李欣所说，方才王氏在叶氏耳边说的，正是将欣丫头卖给了苏大户当通房的一些话，这才让她气急攻心晕厥过去的。

        李张氏刚才后院的菜地里回来，一打眼就看到了一屋子的村民，不由皱起了眉头，刚才王氏和两个孩子的惊呼声，她也听到了，却没有当回事儿，谁知道这会子，竟会招来这么些个看热闹的。

        “娘，你不是说将欣丫头嫁给员外郎家读书的公子吗？咋又成苏大户的通房丫头了？”

        不等李张氏发问，叶氏便来到了跟前，一脸的受伤的质问，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知道婆婆不会心疼欣丫头，却没想到她会狠心到这一步，她这是要毁了欣儿一辈子啊。

        “这这咋了？苏大户怎么了啊？啥丫头不丫头的，这当通房可是好事儿呢，绫罗绸缎的喘着，要是怀了身子，还能抬了位份做姨娘，成日里穿金戴银的，一辈子的富贵享用不尽，可不比在这里吃稀饭糊糊野菜饼子舒服？”

        李张氏本有些奇怪叶氏是如何知道的，可见她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自己，当即便梗着脖子说道，越说还越觉得自己有礼，腰板挺得笔直。

        “娘啊，欣丫头可是您亲孙女啊，你咋能你咋能这样？”叶氏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副又要厥过去的模样。

        “哪样？啊？你们这些年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竟还敢质问起我来了？”李张氏狠狠的瞪了叶氏一眼，扬高了音调说道，“再说了，你当你家欣丫头是啥宝贝疙瘩？就她那模样，人苏大户能不嫌弃就不错了，你还不乐意了？别给脸不要脸！”

        “娘，我求您发发慈悲，那可是您亲孙女啊，若真卖给了苏大户，那她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啊娘，儿媳妇求您了，娘”叶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的磕着头，想要求得婆婆回心转意。

        门口看热闹的人见此，不由一阵唏嘘不已。

        “这都是怎么了？咋都在这儿围着呢？张家妹子，老姐姐来了，闺女可都收拾妥当了？咱们这就要出发了，晚点儿这天可就真瞧不见路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身着红色襦裙，头戴大红牡丹的妇人扭着腰肢，手持绢帕，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个壮实的随从，此人是镇上有名的牙婆，何氏，人称何牙婆。

        “这不是在这儿呢嘛，孩子娘舍不得，正跟我这儿闹呢，你甭管她，孩子在那儿呢，你领走就行。”

        李张氏很是不耐烦搭理叶氏，直接一脚将人给踹开，对那人说道。

        “得咧，丫头，跟我走吧，你奶这是送你去享福呢。”何氏闻言一愣，只是看了被踹倒在地的叶氏一眼，便要伸手去拽李欣，却被李欣一个侧身避过，只她还未说话，两个消瘦的人影便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不是李辰兄弟又是谁？

        “谁敢带走我阿妹！我跟谁拼命！”

        “你这坏女人，不许碰我阿姐！”

        李辰和石头如临大敌一般，虽身形瘦弱，可背脊却挺得笔直。

        叶氏这时候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快速的爬了起来，如同母鸡护小鸡似的，伸手挡住了何牙婆，难得强硬的道，“你走吧，我闺女不做通房，你来错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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