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小梁的故事

　　小梁并不比我小，但他哪里都长得小，很可爱，所以我管他叫小梁。
　　小梁只有中专学历，那天，他把这些都讲给我听。
　　“你知道吗，很多事情，有时候很有意思。”
　　我十八岁从中专毕业后，就走向社会了，是的，去tama的丑恶的剥削者，作为一个中专生，我能干的除了小工和打杂外，别无长处。
　　“你好，认识一下，叫我小兰就行。”
　　她撑死十六七岁。
　　从她那活泼劲儿来看，她也就这样，可是她却说和我一样已经满十八岁了。
　　“你看，我真是18，喏。”
　　桂市福县小港镇人氏，莫晓兰。
　　“周岁懂不懂，你还差一个月零十天才满18岁。”
　　“怎么，因为我是未成年，所以不跟我玩啦。”
　　“那倒没有。”
　　“哈哈，不逗你了，我知道你是六职的，我哥和你同班，想起来没有！”
　　“啊。”
　　看来，莫杰是她老表了。
　　“想起来了吧，他让我好好关照关照你。”
　　“你哥现在去哪啦，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他啊，哪儿赚得多去哪儿呗，不像我，一个女孩子想去哪儿去哪儿。”
　　莫晓兰有一种魅力，我想，她那清纯的外表和不谙世事的气质充分地吸引了我，我迷上了，迷上了她的气味。
　　我从小对气味很敏感，尽管我是本地仔，但我还是忍受不了酸笋的味道。我喜欢几种香味，那些香味能让我整个人兴奋起来，或者说，我沉醉其中。
　　我喜欢别人家的饭香，那种辣子和肉类混合的烟火味；我喜欢初中班主任身上的香水味，尽管我知道那不是什么高级香水，但那是我第一次闻到香水的气息；我喜欢柏油路上高级轿车拖拉出的汽油味，这味道让我神往，虽然我现在还只能骑电动车。
　　而现在，我多了一种喜欢的味道。
　　莫晓兰身上的体香，这种味道难以形容，完全不是化妆品和香水所激发出来的气味。那是一种天然的、诱惑的味道。
　　或许是一种基于老同学的妹妹的亲切感吧，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吃饭。
　　下了工，我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她。
　　有一天，她人不见了。
　　那天中午我没有吃饭，她的手机只剩下滴滴滴的无人接听，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慌张，那种焦急感，对于一个晚熟的男孩子来讲，从未体验过。
　　整个下午，我频频出错。
　　“小梁，怎么搞的，你要认真点啊，哎，刚毕业的小孩子就是差劲，还得调教啊。”
　　我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可今天下午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嗨！”
　　我知道，莫晓兰回来了。
　　“想我没有？哈哈，我就知道，看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妈妈从广东回来，我中午去接她了忘记跟你说，晚上请你吃炒河粉。”
　　“怎么，阿姨来了你就有钱啦。”
　　“那是，那必须的。”
　　莫杰是个比我还老实的人，说实在的，在中专他这样的人并不多。
　　他几乎不怎么说话，和我关系也一般，但我记得有一次我收集他的个人信息时，他的母亲一栏是空着的。
　　工厂外的夜市小摊，琳琅满目。
　　作为江南最大的工厂厂区，这里有上万名员工每天在此工作、居住、神游。
　　我们找到一处炒粉烧烤的摊位，随便抓了两个凳子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莫晓兰很瘦，瘦到我看不到她的屁股。但她胸前那若隐若现的波纹，让我明白了她香味的由来。
　　“怎么没听你哥哥提起过阿姨的事。”
　　“他就那样，我妈妈在我一岁的时候就离开我和哥哥了，我爸爸现在也再婚了，所以我们俩一直跟着奶奶，反正他对我妈没什么感情。”
　　“那你和阿姨挺好的？”
　　“没有啊，一般，但是她给我钱，让我把钱转给我哥，我从来没转过，我打算存钱买一辆电车，啊，想想就开心，那样子我就可以骑着它每天去江边耍了。”
　　后来，听人说莫晓兰的妈妈在东莞做按摩生意，莫杰痛恨这种工作，向来不提，而晓兰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我觉得她很真实，很可爱。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
　　第一个月我发了一千五百块，但对于我而言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我开心地跑到莫晓兰面前，对她说。
　　“你还差多少钱，差多少钱，买电车。”
　　“怎么啦，你要资助我啊。”
　　“对，拿去！”
　　就这样，莫晓兰在她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拥有了她人生中第一辆电车，那电车看起来很酷，很帅，我也很帅，很酷，当我把一千两百块钱给了她之后，我就开始“衰”，开始勒紧裤子了。
　　“晓兰，你谈过恋爱吗？”
　　“哈？没有，你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没有。”
　　“怎么，你想追我啊？”
　　她就是那么直白，那么可爱。
　　“那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好啊！”
　　就这样，简简单单，平平凡凡，她就变成了我的初恋。
　　那阵子，连食堂里的酸笋都是香的。我们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发了工资，我们就手拉手一起去逛步行街。
　　她会给我买内衣裤，我会把工资都交给她，随便他怎么花，当然，也就只有两千块。
　　相处了半年，我们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了。
　　在双唇相碰的瞬间，我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但我还是克制住了。
　　“怎么了，哥，我看电影里说，这个事很美好的，你放心，我不会拒绝，只要你要我。”
　　但我忍住了，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认定了她是我一辈子的女人，我要娶她。
　　“放心吧傻丫头，不结婚我是不会碰你的。”
　　那时候，天很蓝，邕州的工厂很少，邕州的天气很好。
　　“给你吃，我的好哥哥。”
　　“这什么？”
　　“不知道，我去对面超市买的，不贵，吃吧。”
　　我看着这桶零食上的英文字母，疑惑地拿了一支放到嘴里。
　　那香醇的质感是我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我知道这桶食物肯定不简单。
　　“我们这里现在都有卖这种东西啦？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哎呀，你吃就好了嘛。”
　　慢慢的，她好像拥有了好多好吃的，她开始化妆，开始出去玩，但每次她都说，和以前的同学聚一聚。
　　那一次，我等到半夜十二点钟。
　　她从一辆白色的国产车上走了下来，那辆车很新，质地一般。
　　“他是谁？”
　　“你，你怎么出来了，是我老同学啦，快回去，走吧，哎呀。”
　　还是在那个夜宵摊，她却已经不是她了，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令我恶心的香水味，我似乎在用一只大锤，把我心底里那一层层好不容易建构的梦幻一一击碎，那些碎片很锋利，锋利到把我的喉咙割伤。
　　“哎呀，我肚子疼，你等我一下我去下厕所。”
　　老桥段，她的手机亮了。
　　实际上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做，但我仍然心惊肉跳地拿起了她的手机。
　　“小可爱，今晚陪我吧。”
　　“不行啦，我来大姨妈了。”
　　“哎，那我又要靠自己了。”
　　“你饶了我吧，太大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原来梦幻宫殿的破碎，就是在一瞬间的事。
　　我对于纯洁的看重，或许来源于这次失败的恋爱。
　　是的，我选择分手。
　　“哥，对不起，他有房子，有车子，你知道，我家里的条件不好，他对我也挺好的，当然你也好，你更好，我还是狠喜欢你的。”
　　“祝你幸福。”
　　小梁的故事讲得很好，我甚至还有想听下去的欲望。
　　“你明白了吗？”
　　我才反应过来，他说了半天，就是为了印证我对于他的欺骗给他带来了多么大的伤害，甚至于，这种伤害不亚于他失败的初恋所带来的痛苦。
　　“我只能说，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也喜欢你，但没办法，希望你能原谅我。”
　　小梁的故事讲得很好，我不知道那是现实还是虚构。
　　我也分不清虚构和现实。从他这里，我得到的太多，但付出的很少，那就这样吧。
　　也只能这样了，就像他故事里讲的那样。
　　你很好，别人，也很好，我希望你好，别人，也希望自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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